一夜趕路,清晨時過了最後一個山崗,再往前,是一望無際的平川,花兒多了,紅的紫的一片一片,火一樣灼燒視線,太陽升到東南半天高的時候,他們找到一條河,商量著,把銀子抱下車,去剝他的袍子。
瘦骨嶙峋的後背,從肩胛到腰肢,一整片全是瘡疤,皈依者湊近了辨認:“先是刀傷,然後用火燒過。”
“應該是把翅膀割掉了,”聆聽者捋著銀子的頭髮,“這麼殘忍,會是聖徒島幹的?”
“我們至少負責囚禁,”皈依者輕觸那些堅硬的疤痕,“用火燒可能是怕再長出來。”
“可還是長出來了,”聆聽者想了想,“你說銀子……會不會也是個惡魔?他也有翅膀和尖牙,跟那東西一樣。”
“如果真是一樣的,”皈依者冷冷地看向他,“現在就得把他處理掉。”
聆聽者垂下眼睛,顯然捨不得:“他還這麼弱,傷害不了誰。”
“等他能傷害了,就晚了,”說這話時,皈依者是有點醋意的,彆彆扭扭補上一句,“反正不會傷害你。”
聆聽者像是沒聽出他話裡的意思,羞答答地撓頭,靦腆地笑了,皈依者當即就火了,揪住他的領子,直直親過去,聆聽者驚詫地擋了一把,吼他:“你幹什麼!”
皈依者愣了,看他又驚又羞地擦嘴:“我……幹什麼?”
聆聽者三兩下把銀子包上,抱起來,快步往馬車那邊走,皈依者追著他:“你怎麼了!”他有些不知所措,“是我……我哪兒惹你生氣了?”
聆聽者把銀子放上車,解開韁繩要趕馬,皈依者張著兩臂攔他:“昨天!”他的樣子很強硬,其實心裡是委屈的,“是誰拉著我問喜不喜歡的!”
聆聽者沒答話,皺著眉看他。
“是誰!”皈依者拼命咬著牙,不露出懇求的神態,“把我摁在牆上,臭不要臉地跟我膩歪,”他指著聆聽者,“你他媽……你他媽提上褲子就不認帳!”
“你在說什麼,”聆聽者看瘋子似地看他,“我什麼時候碰過你!”
皈依者啞然:“什麼時……”他一手拽住馬籠頭,一手顫抖著去扯他的袖子,“這一次、上一次、那麼多次,我們……”
他忽然頓住,似有所悟地摸上額頭,問聆聽者:“看守者的血……是不是還沒掉?”
“還在,怎麼了?”聆聽者一副搞不懂他的表情,“銀子已經出來了,我們可以各走各的。”
不,他們怎麼能各走各的!皈依者強迫自己冷靜,急切地問:“昨天早上你進遊戲,先去的哪兒?”
“告解室啊,還能去哪兒,”聆聽者當即回答,邊答邊往懷裡摸,“你那份兒金幣給你,哎,我答應你多少來著?”
他當然想不起來,他們已經很久沒談過錢了,皈依者陡然明白,看守者的詛咒,或者說技能,不是讓他死、傷、病、痛,而是讓他失去所愛,讓他的所愛失去他!
“我們一起死吧!”他扳住車轅一躍而上,一縷風似地落在聆聽者懷裡,兩手去捧住他的臉,“死了,你就記得我了!”
“你怎麼回事,”聆聽者從他手裡扭開臉,厭惡地盯著他,“我現在也記得你,強悍、妖豔、放蕩!”
皈依者再也忍不住了,傲慢的貓兒眼像兩彎破碎的月牙兒,終於淋淋漓漓:“我妖豔,我放蕩,可是我……愛你……”
背後響起馬蹄聲,輕易就把他的話淹沒,他回過頭,在飛揚的花瓣中看見兩匹馬,騎馬的穿著聖徒島的僧袍,聆聽者立刻搡開他,拿苫布把銀子裹住。
兩匹馬三個人,離著上百步皈依者就認出來了,是苦行者和偷盜者,還有一個從頭到腳包在斗篷裡的傢伙。他們見到馬車似乎很意外,拉著韁繩在不遠處停下,探頭探腦地往這邊看,好像在看苫布下的銀子。
聆聽者驀地想起苦行者床邊那個牆窟窿,有張地圖,在聖徒島東面的某條河邊,有個哨子圖案的記號。
是這條河嗎?他從馬車上下來,同時,那邊的人也下馬了,斗篷裡的人像是很孱弱,要靠偷盜者背著,兩方各自朝中間走,走到一起,簡單問個好,苦行者開門見山:“都是跑出來的,互不問緣由。”
聆聽者點點頭,剛要開口,苦行者又說:“不過你們方向錯了。”
皈依者馬上拔出刀,橫到聆聽者身前,聆聽者是疑惑的,但沒直接問,而是轉個彎兒:“背著那個,是誰啊?”
苦行者的目光越過他,看著車上隆起的苫布:“你們走回原來的路,如果運氣好,也許會知道。”
那是不可能的。聆聽者去握皈依者的肩膀,想讓他見機行事,苦行者看見了,神色絲毫不變:“別動歪腦筋了,沒用的。”
聆聽者的手懸在那兒,驚訝地捏成拳頭,苦行者微微一笑:“他的刀是快,但我有治他的法子,說實話,治過很多次了。”
聆聽者錯愕地瞪著他,苦行者轉而去瞧皈依者:“不信你可以試試,”他指了指他額頭上的血跡,“看守者留的吧?”
聆聽者立即意識到,這個人是老手,比自己更老,玩的次數更多,不是十次百次的多,而是千次萬次,在無數種排列組合中,能觸發到這麼多的隨機變數,他的基本樣本量一定大得驚人,甚至人的一生是否能夠窮盡都是個問題——這個人,真的是玩家嗎?
一旦知道,他就不敢動了,類似於無知的人類面對全知全能的上帝,只有後退,苦行者溫和地朝他伸出手:“別怕,我們都是來玩的,只是為了排遣寂寞。”
聆聽者不相信,不做聲。
“玩這個自虐狂之前,”苦行者點著自己的胸口,“我玩過很長一段時間聆聽者,和你一樣,”他指了指皈依者,“跟他瘋狂地做愛,修士院、餐堂、告解室,對了,還有西邊那棵大榕樹,太久了,都快忘了。”
“你搞錯了,”聆聽者冷硬地否認,“我和他不是那種關係。”
苦行者看向皈依者,看他哀傷地垂下眼睛,於是憐憫地搖了搖頭:“你會後悔的,後悔這一刻,因為……”忽然,他住了嘴,“你要知道,我們都是困在這兒的,機會不會總給我們,等失去了……”
“我會給他創造,”皈依者不客氣地推了他一把,“輪不到你來說!”
苦行者眨眨眼睛,哈哈笑了:“好可愛的小子,一定是新來的,”他看稀罕物似地看他,“這麼招人喜歡的‘皈依者’,真想睡一次……”
“滾!”聆聽者突然罵,不知道為什麼,反正要罵,苦行者笑著聳聳肩,招呼偷盜者返身上馬,馬蹄揚起來,呼嘯著從他們身邊掠過,他扭回身,朝聆聽者嚷:“不是這條河,”像是知道他之前的疑問,“是前頭第三條!”
他們遠去了,留下身後一條殘損的花徑,聆聽者望著偷盜者的背影,一度懷疑他剛才背的是“另一個”銀子,但現在看過去,斗篷裡那傢伙比他身形高大多了,猛地一下,後背被死死抱住,不用轉頭他也知道,是皈依者:“放開。”
“我不。”
聆聽者掙了掙,掙不開:“你要怎麼樣?”
“我要你想起來!”皈依者拿額頭抵住他的肩膀,十指狠狠掐著他的胳膊,“我不相信,就憑一滴破血,你就把我忘了!”
車上的苫布動了動,銀子一隻細手從裡頭伸出來,可能是憋悶,聆聽者隨即甩開皈依者,向他奔去。
“喂!”皈依者喊他,看他溫柔地把銀子抱在腿上,捋他的頭髮,摸他的肚皮,吸舔他的眼睛,他受不了,渾身的血都沖到頭頂上,這時,幾乎是不可能的,銀子居然伸出舌頭,在聆聽者的嘴唇上舔了一口。
他愣了,聆聽者也愣了,唰地紅了臉,不好意思地捂住嘴:“銀子,這樣很癢……”接著,銀子又舔了他一口,聆聽者這回是真赧了,想發火,又沒法把這當做成人間的親吻,哭笑不得地托著銀子的下巴,“銀子乖,別鬧!”
皈依者覺得不對,他們剛出聖徒島一天,那東西哪能恢復得這麼快,何況舔嘴唇這套,他從哪兒學來的?更怪異的,銀子撒嬌地抱住聆聽者的腦袋,有那麼一瞬,他用那雙尚生著膜的壞眼睛,朝皈依者這邊掃來,像是一個對視。
挑釁嗎?皈依者踢起僧袍,走上去。
他把兩個人扯開,摁住銀子的頭,拿麻繩捆他的腕子,聆聽者要阻止,被他一把推到地上:“馬上收拾你!”
聆聽者爬起來拉扯他:“你會弄傷他的,他……”
拴好銀子,皈依者回身掐住他的下巴,稍一用力,把他摜倒:“媽的,”他一腳踩在他胸口上,踩住了,懶洋洋地脫僧袍,“不給你來點刺激的,你不長記性!”
聆聽者扳著他的腳想跑,被他光溜溜地壓制住,騎到身上,身下是紅豔豔的花海,眼前是皈依者垂下的長髮,一股沒藥和油膏的香味,他急躁地挺腰,想把他顛下去,顛得皈依者咯咯笑:“對,就這樣,保持住!”
說著,他的手摸進聆聽者的袍子,很准,一下就握住了。
聆聽者漲紅了臉不敢動,腰維持著挺起的樣子,哆哆嗦嗦地說:“你……要幹什麼!”
皈依者一點點使力,把他的腰往下坐,坐實了,前後拱一拱,手上熟練地打起來:“性交啊。”
“不……”聆聽者被他的用詞嚇壞了,使勁扭動,胯骨卻因為陌生的快感而顫抖,“我不要!”
“你要的,”皈依者朝他俯下身,“你要的。”他用嘴唇去碰他的嘴唇,有些操之過急,把屁股往他的東西上蹭,沒蹭兩下,就支起大腿,以一種屈辱的姿態往裡插。
聆聽者突然不反抗了,震驚地瞪著自己的下身,皈依者握著它,正不知羞恥地做著齷齪的事。
“混……混蛋!”他自暴自棄地咬住嘴唇,皈依者滿頭是汗,模糊地看著他,那真是一張處男的臉啊,他苦笑,仿佛得到了他兩回第一次,帶著這種無妄的自滿,他不管不顧地坐下去。
聆聽者劇烈地打了個顫,兩手抓住皈依者的大腿,不知道是要把他往下推還是往前拉,抓得皮肉都變了形。
“告……”皈依者垂著頭,細如蚊呐地說,“告訴我你的編號!”
聆聽者正被一種原始的力量絞纏著,想放肆,又拼命壓抑:“系統會偵測到,”他兩條腿曲起來,“再說有什麼用!”
“那、那名字……”皈依者岔開大腿,在他肚子上蹲起來,無恥地起起伏伏,那樣子聆聽者簡直不能看,一看,就要和他一起發瘋。
水流出來,屁股裡連續的痙攣讓皈依者蹲不住,他輕哼著塌下去,上身朝後仰,兩手往後撐住,拱起肚子在聆聽者身上晃,交媾的地方看得一清二楚,他偏著頭往車上瞧,銀子的臉果然正朝向這邊,捆在一起的雙手偷偷夾在大腿中間,隨著他的頻率摩擦。
“名字,”皈依者突然扼住聆聽者的咽喉,另一隻手抄起刀,“告訴我!”
聆聽者已經沉溺在這不道德的快感中,腰杆不受控制地往上聳,越來越強的窒息感加劇了大腦的興奮,讓他激動得繃直了腳尖。
“名字!”皈依者還在要求,暴風般的耳鳴聲中,聆聽者看見他自戕似地把刀架在脖子上,然後,一切就結束了。
名字……這是意識最後的餘波,他向黑暗深處墜落,墜啊墜,直到後背觸到了什麼,猛地一下,仿佛從噩夢中驚醒,他眨動著眼睛,就要睜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