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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外:消失的八門》第232章
232、有眼不識金如意

  丁齊突破大成修為後,就算沒有控界之寶,出入方外世界也不一定要憑藉景文石。景文石原本就是一種中介,不是這塊石頭有什麼本事,真正有本事的是使用石頭的人,其神通妙用也來自於人的祭煉。

  可是想做到這一點也有個前提,就是已將相應的方外世界凝煉為完整的心盤,比如大小赤山、小境湖、琴高臺如今都可以,禽獸國暫時還不成;至於五心谷、響水峰、奇岩境、白雲洞這些他還沒有去過的方外世界,那就更不成了,因為形神中尚沒有那些世界。

  這種感覺是不是似曾相識?是不是很像丁齊曾經的妄境?假如當初他沒有看過《神遊》、沒有將本書中描寫的世界由心冊凝練為心界,也不可能證入妄境中的「神遊」世界。這甚至就是他入妄的機緣,而勘破妄境,也是大成修為的根基。

  再往更遠處追溯,所謂心冊,就是丁齊的日常工作技能,而心冊術與心界術,後來又總結在「觀身境」中成為方外秘法的入門功夫。修行秘法也是一套內在邏輯嚴謹的思辨體系,層層境界其實是一個整體,體現出其獨有的特色。

  如今丁齊出入小境湖和大赤山無須景文石,但並不意味著景文石沒用,這件法寶對於丁齊而言妙用反而更廣。「心神寄託之物」究竟是什麼,其實說不清楚,在某些時候,它相當於一個容納意識的存儲與放大器,使丁齊能將世界感應得更清晰。

  那天石不全帶出去一塊石頭,莊夢周帶出去一支筆,按照葉宗清提供的資訊,從方外世界拿出去什麼東西,最好對應五行之屬再拿進來相應的東西。所以莊夢周今天又拿了一支毛筆和一塊石頭進來,但談論的還是怎麼把東西帶出去。

  丁齊若有所思道:「找到阿全居然還有新發現,我們也找到一個把東西帶出去的方法。但是這種方法先要把東西祭煉成法寶,要求太高、耗時太久,對大多數東西也不適用。」

  莊夢周補充道:「就算適用,其實帶出去的已經不是原先的東西了。換一種說法,那些東西已經成了精,然後才能跑出去。當然它們也不是自己跑出去,得有御器之人帶出去。丁老師,你現在有什麼更簡單的辦法嗎?」

  丁齊低頭看著左腕上的兩界環道:「我倒是已悟出了某種方法,但還需要印證。」

  莊夢周又掏出一個小玉瓶道:「說試就試吧!試著整點月凝脂出去?」

  丁齊:「現在是早上...」

  莊夢周訕笑道:「那就裝一瓶水出去... 假如試驗成功,就證明也可以把月凝脂帶出去了。」

  丁齊接過玉瓶道:「這不是阿全那個瓶子嗎?」

  莊夢周:「是也不是,在我的提醒下,他這幾天把這個瓶子又重新祭煉了一番,目的就是保持月凝脂的靈效。」

  月凝脂的靈效並不能長期保存,半夜采的,到了中午就會化為清水般的淨露,基本失去了效用,就算裝在普通的密封器皿中也不行。阿全這幾天搗鼓出了這麼一個瓶子,雖不能永久保存月凝脂的靈效,但可使這個過程得到極大的延緩,保存個把月沒問題。

  拿著瓶子下山,在河流中裝了一瓶水,兩人又來到了門戶前;先施展方外秘法向外看了看,確定外面的公園裡並沒有人在附近,然後丁齊收起景文石催動了兩界環。這是他突破大成修為後第一次將真正的控界之寶祭煉成功,用的還是自己所悟的方外秘法。

  兩界環彷彿就是大小赤山,此神器與身心一體,大小赤山彷彿就化為了丁齊的身體,而丁齊的意識便是這方世界的意志... 這種與整個世界形神一體的感覺很難描述,只能勉強這樣形容;然後丁齊打開了門戶,帶著瓶子走了出去。

  丁齊能清晰地感應到瓶中的水被帶了出來,同時還有另一種感覺,好像是... 很疼?這是來自於形神中的痛楚,無法逃避也無法麻醉... 整個世界彷彿就化為了自己的形神,現在把世界裡的東西帶出來了,就是在自己身上割肉。

  這肉還不是割在某一個地方,而是所有的地方彷彿都被割裂出了那麼一小部分。這一小部分雖看似微不足道,可你沒事在自己身上割一小塊試試?假如有這樣的愛好與習慣、很願意做這種事情,那絕對是心理不正常!

  莊夢周也走了出來,拿過瓶子打開塞子道:「還真的成功了!」然後又看著丁齊道:「咦?你怎麼這副表情?讓誰給煮了嗎?」

  丁齊苦著臉道:「莊先生啊... 您絕對不會喜歡這種感覺的... 它不但以削弱形神為代價,而且感應還特別強烈、特別清晰... 」

  莊夢周:「這瓶水帶出來也沒啥用,再試試把它送回去?」

  丁齊又把這瓶水帶回了大小赤山,這次就相當輕鬆了。莊夢周跟進來問道:「怎麼樣,感覺恢復了嗎?」

  丁齊沒好氣地答道:「你從身上割下來一塊肉,然後自己吃回去,難道傷就好了嗎?這次和從外面帶東西進來沒什麼兩樣!」

  莊夢周點了點頭道:「這下我們至少知道了兩件事:想把方外世界裡的東西就這麼帶出去,至少要有大成修為,且能得到控界之寶並有辦法祭煉;此外,代價則相當於自損形神。難怪五心谷的祖師會留下那樣的叮囑,不可輕易為之,也沒有人願意為之。」

  丁齊也點頭道:「的確是搞清楚了。如今我們已經擁有了兩界環、搖光軫和禽獸符,假如有十足的必要,其實都可以付出代價把裡面的東西拿出來。但要謹慎,誰也不知總是損傷形神會有什麼後果,我現在甚至感覺兩界環都需再重新祭煉一番。」

  莊夢周:「我聽明白了,連人帶東西都要重新做個保養,丁老師辛苦了!我們如今發現了四處方外世界,得到了其中三件控界之寶。那麼小境湖呢?假如沒有控界之寶,很多東西還是帶不出來。更重要的是,假如來客沒有修成方外秘法,老朱就算想請人進去都不行。」

  沒有控界之寶,並不妨礙丁齊等人出入小境湖,但卻有另一個問題,也就是只有他們這些修成了方外秘法的人才能進得去;當然了,還有一種變通的解決方法,就是讓丁齊把人帶進去,就像他當初將三名弟子帶進琴高臺那樣。

  但是這種變通的方法並不實用,還須建立在雙方都毫無保留信任彼此的基礎上。這種信任並不是裝出來的,而且無法勉強,丁齊和其他人之間幾乎不可能做到。就比如田仲絡吧,你讓丁齊毫無保留地信任他,還是讓他毫無保留地信任丁齊?

  話剛說到這裡,丁齊突然伸手重重地一拍自己的腦袋。莊夢周嚇了一跳,趕緊問道:「這是什麼後遺症啊?難受得想揍自己?就是帶了一小瓶水出來,儘管形神有些許之損,但身為大成修士,也不至於這麼誇張吧?」

  丁齊一把抓住莊夢周的胳膊道:「我祭煉兩界環成功的那一刻,腦海中就像有靈光一閃,但是後來被你一打岔又想不起來了... 剛剛我才突然反應過來,小境湖也有控界之寶!我們一開始就找到了,只是不認識而已!」

  莊夢周也怔住了,過了好幾秒才問道:「難道... 你是說那柄金如意?」

  丁齊用力地點頭道:「對!就是那柄金如意!它就放在那麼顯眼的地方,是我們進去之後發現的第一件器物,卻一直以為它是用來採取月凝脂的... 現在想想,這就是見知障啊!」

  當初他們在小鏡湖山莊園門外的涼亭中,發現了那支放在架子上的金如意,便以為是古人采取月凝脂的工具。現在回頭想想,採取月凝脂也用不著幾十斤重的金如意吧?假如不是臂力過人能舉重若輕,一不小心恐怕就會把那些小肉肉給壓壞了,這樣一來,隨便換個輕巧的金器不是更好?

  造成他們思維盲點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方外圖志》中也沒有說這柄金如意就是小境湖的控界之寶。

  其實那柄金如意很奇特,譚涵川按比重測算出它是純金的質地,卻比普通的黃金要堅韌得多。眾人也很注意保護這件古物,並沒有刻意損毀或破壞它做什麼試驗,可現在丁齊已能肯定,那金如意早已被祭煉成了法器甚至是神器。

  他們出入小境湖並不需要控界之寶,先前就算得到了好像也沒太大用處,所以就一直忽略了金如意,並沒有多想,直至今日...

  莊夢周長歎一聲道:「這是燈下黑還是燈上黑呀?阿全在小赤山中被困了八個多月,一直在找門戶,其實門戶就在他的頭頂上;而我們打開小境湖這麼長時間,早就拿到了金如意,卻始終沒有想到它就是控界之寶... 丁老師終於發現了呀!」

  丁齊:「這只是我的判斷,至於對不對還需要印證。」

  莊夢周:「那現在就去吧!」

  丁齊看了看時間道:「我得去上班了,等下了班晚上再說。」

  莊夢周卻笑眯眯地問道:「你現在都這麼高的身價了,懸賞至少百萬起,還用得著去民營醫院上班掙錢嗎?況且每天打交道的人,要麼是心理有問題,要麼就是精神不正常!」

  丁齊:「那是朱大福的身價!而且還是莊先生您弄出來的好事!」

  莊夢周反問道:「這難道是我憑空捏造的嗎?你倒告訴我,關於朱大福的事蹟,哪一句話、哪一個字不是事實?」

  丁齊:「我忽悠不過您,不談朱大福了!」

  莊夢周:「對呀,談工作,你為什麼還要去博慈醫療上班?假如純粹是為了掙工資,現在好像也沒太大必要了吧?隨便幹點啥別的不行?」

  丁齊:「我為什麼要隨便幹點別的?這就是我的專業呀,而且我也做得還不錯。」

  莊夢周:「這我們都知道,丁老師是本省談話費最高的心理醫生,你就不必再強調了。」

  丁齊很認真地說道:「專業不僅是謀生的手段,也是成就自我的方式。您說得對,我在心理診室中接觸的是形形色色的人,很多是心理有問題甚至是精神不正常的;但您有沒有想過,假如沒有這樣的經歷,我便很難鍛煉自己的天賦,可能就沒有今天的方外秘法。

  在找到方外世界之前,我就一直在觀察一個又一個世界。就算生活在同一方天地中,每個人內心中的世界都是不同的;我不但能看到它們,也能進入它們... 後來我才明白,這就是方外秘法!於我而言,還有什麼樣的修行比心理診室中更好呢?」

  莊夢周拍了拍丁齊的肩膀,以讚賞的語氣道:「朱大福啊... 」

  丁齊的表情就好似被破功了,打斷他道:「莊先生... 您還是叫我丁老師吧!聽著順耳點,我厚著臉皮也就答應了。」

  丁齊下午去博慈醫療上班了,莊夢周卻給冼皓、朱山閑、尚妮、石不全都發了條消息:「有重大發現,醉閑亭見!」

  石不全正和尚妮一起在選購辦公室用的檔案、保險櫃,收到消息後很納悶地問道:「醉閑亭是怎麼回事?」

  尚妮悄聲介紹了醉閑亭的「典故」,一開始是朱山閑和魏凡婷開玩笑,給她題了三個字叫最閑婷,結果讓莊夢周給改了,還做了塊匾掛在了小境湖裡的那座亭子上。

  下班後丁齊等人都沒有在外面吃晚飯,陸續來到了小境湖中,一個個行蹤詭秘就跟做賊似的。方外聯盟總部就設在南沚社區裡,真是既方便又不方便。

  方便的是就算他們不在總部就職,也相當於隨時能掌握方外聯盟的情況。但是不方便之處,就是很容易暴露小境湖的門戶位置。雖然別人沒有小境湖的控界之寶,也不會方外秘法,就算知道了也進不來,但還是不要暴露更好。

  莊夢周一直手持金如意在醉閑亭中晃悠。因為大家進來的時間都不一樣,莊夢周不得不解釋了好幾次今天的發現,好在用神念即可;反正他有大成修為的事情今日已被丁齊點破,也就不用再藏著掖著了。

  莊夢周不僅修煉驚門靈犀術突破了大成,也將方外秘法修煉到了望氣境,可謂緊隨丁齊這位創派宗師之後。

  朱山閑是最後一個來的,進入小境湖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多,他不是從南沚社區裡過來的,而是從森林公園那邊繞到了自家的後院門。眾人早就在山莊裡吃完了飯,又來到外面的涼亭中研究那柄金如意。

  見朱山閑走了上來,莊夢周招呼道:「老朱啊,你怎麼這麼晚?」

  朱山閑歎了口氣道:「唉... 巡視組明天才走,我這陣子忙啊!今天也是好不容易才抽空脫身的,到底有什麼重大發現啊?」

  丁齊將金如意遞給了他,同時發送了一道神念。朱山閑愕然道:「這就是小境湖的控界之寶?你們驗證了嗎?」

  丁齊點頭道:「我已經印證過了,它的確是小境湖的控界之寶。」

  朱山閑長歎道:「這麼長時間了,我們居然都不知道!可能就是因為發現得太早,習以為常了,那時我們還什麼都不懂呢... 丁老師,你祭煉成功了嗎?」

  丁齊:「當然還沒有,哪能這麼快?兩界環我當初早就祭煉過,大小赤山也比這裡小得多,我抓緊功夫還用了十天啊!這柄從來沒有祭煉過的金如意,想要初步掌握其神通妙用,以我現在的修為,至少需要幾個月吧... 這還是樂觀的估計呢!」

  朱山閑:「那也沒關係,慢慢來便是。」

  丁齊:「現在要祭煉它的人不是我,而是朱師兄您。您可是小境湖的湖主,就算不對聯盟內部成員開放小境湖,但邀請特定的客人進來,也需要用到控界之寶。」

  朱山閑:「我又沒修煉到望氣境,怎麼祭煉控界之寶?」

  丁齊笑道:「我們誰都沒有得到秘境傳承,一直修煉的就是方外秘法;因此就算朱師兄沒有大成境界,同樣也可以祭煉這柄金如意,就像祭煉景文石一樣就好。我當初拿到兩界環和禽獸符的時候,也沒有突破大成修為啊... 還不是一樣能用?

  朱師兄現在拿它開門是沒有問題的,對於小境湖而言它比景文石更好用,不僅能自己進來,還能把別的人帶進來,只是對其他的方外世界不好用。待到突破大成修為後,還可以掌握此類神器更多的妙用,比如把東西帶出去之類的。朱師兄,你現在已經突破心盤境了嗎?」

  朱山閑慚愧道:「最近實在是忙得團團轉,根本沒來得及修煉啊...」

  丁齊:「那麼正好,你就一邊祭煉金如意一邊修煉方外秘法,想用它開啟門戶,其實用不了多久。」

  朱山閑把玩著金如意道:「這東西好沉手啊... 初步祭煉,恐怕要等到從禽獸國回來之後了。」

  很快又到了週末,方外門全體成員從不同的地點出發趕往北京市房山區。丁齊並沒有刻意隱藏自己的行蹤,反正金山院的大概位置已經提供給了方外聯盟總部,而且他將來還打算對聯盟內成員開放,眼下只是不想暴露五名晚輩弟子的身份。

  丁齊和冼皓、尚妮、石不全、莊夢周坐高鐵走一路,畢學成等三名學生走另一路,譚涵川從上海過去,塗至和魏凡婷從深圳過去。朱山閑慘點,單位還有點工作沒辦完,週六一大早飛到北京,中午之前才趕到鐵鎖崖與大家匯合。

  這次外出,丁齊小小奢侈了一把,他請客買的是高鐵商務座;這也很正常啊,畢竟都是身價這麼高的人了!高鐵的商務車廂恰好是五個座位,等於是包廂了。前排是兩個分開的座位,一邊一個,尚妮和石不全這兩塊總是黏在一起的麥芽糖總算分開坐了。

  因為車廂裡只有兩個並排的座位,在第二排的左側,當然是讓給了丁齊和冼皓。第二排右側靠窗還有一個座位,坐得是莊夢周。商務座可以調節角度,甚至可以完全放平躺著睡覺,眾人正靠在座位上各找舒服的姿勢聊天。

  丁齊帶了那個小玉瓶,玉瓶中裝的是月凝脂,只有小半瓶,這是給小巧準備的。祭煉金如意尚未完全成功,丁齊暫時也沒法從小境湖往外帶東西,這些是眾人昨夜好不容易在大小赤山中搜集來的。為此丁齊不惜又一次自損形神,對那隻麻雀很夠意思了!

  看著窗外的風景,尚妮突然問道:「那個田仲絡的派頭很大,上次說什麼『只喝奇岩境裡帶出來的茶』,他是怎麼把茶葉帶出來的呢?」

  石不全笑著反問道:「妳還真信啊?」

  冼皓說道:「初次見面,彼此底細還沒有試探過,正事也沒有談妥,他怎麼可能喝我們的茶?」

  尚妮:「難道我們還能給他下毒?」

  冼皓:「我們當然不會,可是他不知道啊!假如真碰到了范仰那種人,可就說不定了!妳沒有注意那天晚上吃飯的狀況嗎?他帶來的兩名手下,李修遠和于鵬飛,彼此都不會碰同一盤菜,而且從不會第一個下筷子;且不說是不是警惕性高,平時肯定受過這方面的訓練。」

  尚妮:「我還真沒注意... 他們這麼謹慎啊?」

  冼皓歎了口氣:「江湖險惡啊... 有時候不得不小心,誰知道他那種人又經歷過什麼?」

  石不全插話道:「別說是他了,有很多運動員到外面參加比賽,也從不喝別人遞過來的水。而且他讓手下說自己只喝從奇岩境裡帶出來的茶,也顯得逼格很高嘛!」

  莊夢周笑道:「小妮子呀,我考考妳。其實田老闆也不是不能把茶葉從奇岩境裡帶出來,你說最簡單的辦法是什麼呢?」

  尚妮:「最簡單的就是笨辦法了,用缸那麼大的花盆種上茶樹,然後像盆栽那樣運進去... 好吧,這個主意確實挺傻的,還不如直接就種在外面呢...」

  莊夢周:「傻歸傻,但也確實可行;像他這樣的大老闆,為裝逼是不嫌麻煩的。」

  丁齊感慨道:「這個人很有意思,也很高明!」

  莊夢周:「哦?丁老師又有什麼看法?」

  丁齊:「不論是多有錢的老闆、多大的官、多有學問的專家、多兇狠的流氓,某方面的特徵和其他人並沒有什麼兩樣,沒必要將其複雜化與神秘化;尤其在心理分析的角度上,大家都遵從共同的模式。這是我剛做心理分析師的時候,導師就特意強調過的。

  一個大老闆和一個小職員,平時遇到的事情可能不一樣,但他們的心理問題類型並沒有什麼區別,我們只要觀察他的行為模式所反應出來的行為特徵,就是俗話說的共同的人性。田仲絡的行為反應的心理特徵並不複雜,首先是一種轉移補償心理。」

  阿全笑道:「丁老師又上課了!」

  尚妮:「你別打岔!上課不要亂發言,讓丁老師好好講!」

  丁齊接著說道:「很多特別愛顯擺的、甚至特別膈應的人,往往潛意識中是自卑的,既要強又缺乏自信,所以迫切希望通過某種方式讓人注意到自己的存在。

  這種人往往又很敏感,常常處於一種自我懷疑的狀態。說到底還是自我不夠充實、內在不夠包容,才需要借助這樣一種外在的形式,獲得一種被關注的滿足感。」

  冼皓插話道:「這種人我見過很多,但田仲絡好像不是這種情況,田大老闆可不是沒底氣的。」

  丁齊點了點頭道:「是的,田仲絡又是另一種情況了,稍微複雜一點。這個人其實並不裝逼,事實恰恰相反,他已經非常、非常低調了。奇岩境境主這個身份就不用說了,這是絕不可能在外面公開宣揚的;坐擁那樣一片方外世界卻不能讓人知道,簡直如錦衣夜行啊...

  另一方面,我雖然不知道他是做什麼生意的,但想必非常有錢,買賣做得很大很成功。他在一些政商小圈子裡應該有很多人脈交往,但是大眾輿論中,誰又知道他這樣一位成功的企業家與收藏家?根本連聽都沒聽過,甚至在網上都搜不到他的新聞。」

  莊夢周又插話道:「就算有新聞,恐怕也找公關公司刪掉了。他做的買賣不適合曝光,他本人也一直在幕後。有些刪不掉的消息,也會買通搜尋引擎,把它們放到關鍵字搜索的幾十頁後,反正你是不會注意到的。」

  丁齊:「這就對了!這個人絕對不會自卑,事實恰恰相反,他應該非常自信甚至自負。能擁有方外世界,事業又做得如此成功,卻不得不選擇一種低調的生存方式。在他的內心深處一定會認為,假如自己做出另一種選擇,一定會名揚天下的。

  只要他有這種潛意識,就會產生內心衝突,這種內心衝突並不一定是心理異常,而是很正常的一種現象。所以在日常生活中他就會用另一種方式來求得補償,比如擺得譜特別大,身邊的人都對他特別尊敬,一看就是個非常高大上的人物,這才能符合他自己的心理定位。」

  莊夢周眯著眼睛道:「有點意思... 但也不完全是這個原因吧?」

  丁齊:「當然不完全是這個原因,所以我才說這個人很高明,也是個江湖老手。他的行為既反應了一種轉移補償的心理,更是一種角色掩護的手段。」

  尚妮:「角色掩護?這我倒沒聽說過。」

  丁齊:「簡單地說,就是扮演一種角色,讓觀眾看到的就是這個角色。用一個突出的行為特徵吸引所有的注意力,使大家只注意到他的這個特徵,無形中就會忽略其他的很多東西。田仲絡的做法很簡單,就是擺譜,講究的不一定是排場而是氛圍。

  比如這次他帶著兩名手下,跟在後面亦步亦趨,一口一個田師,一個端茶杯一個拎包包,還只喝從奇岩境裡帶出來的茶... 這個人看起來多簡單啊... 簡單到你一眼就只看見他裝逼了,和他打交道的時候已有先入為主的印象,殊不知這種印象就是他故意給你的... 」

  莊夢周哈哈笑道:「不簡單,真不簡單!」

  丁齊:「確實不簡單,一個人表現出過於強烈的某種特徵時,其他的很多細節往往都會被忽略。」

  莊夢周:「我是說丁老師你也不簡單!」

  尚妮好奇地追問道:「莊先生,剛見面的時候,你和田仲絡開玩笑,說他是賣假肥皂的,他也沒跟您生氣,這是什麼典故啊?」

  莊夢周又笑了:「這不是什麼典故,他真的就是賣假肥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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