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3、你這個禽獸
白鷺看著地上這兩個字,驚歎道:「那隻小麻雀真的不簡單,居然學會了!」
白馬點頭沉吟道:「這說明它已擁有學習和模仿能力,還有複雜的空間記憶能力... 它飛哪兒去了?我把它叫過來再做些測試,這段時間也可以好好教教它。」
白馬在空地周圍走了一圈,向各個方向發出嘶鳴聲。馬嘶聲很嘹亮,能傳出很遠,但語氣卻顯得很輕柔,就像在哄小孩子,它是在召喚那隻小麻雀。白鷺見它的注意力完全在那隻小麻雀身上,有些不滿道:「你特意留在這裡,就是為了玩鳥嗎?」
白馬站定腳步扭過頭道:「在這裡,妳不就是鳥嗎?」說完之後立刻就覺得不對,趕緊又解釋道:「我...我並沒有別的意思,妳千萬別誤會!」
這該死的禽獸國,說出來的話就是直接的精神意念,連掩飾都無法掩飾。丁齊或許真沒有別的意思,但是誰知道呢?這要看冼皓怎麼理解了。白鷺似有些惱羞成怒,振翅飛起以長喙啄向白馬,盡顯爪牙之利。
白馬轉身就跑,奮蹄落荒而逃。一隻小麻雀從遠處飛來,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馬什麼時候成為鷺的食物了?這麼大的傢伙,白鷺能吃得下去嗎?而它們這個樣子,好像也不是在捕獵和逃亡... 且跟在後面看看熱鬧吧...
許是因為白馬跑得太快,白鷺始終沒有傷著它,跑著跑著,白馬氣喘吁吁地回頭道:「別鬧了,那隻小麻雀已經過來了,正跟著我們倆呢!」
白鷺回頭看了一眼道:「它飛得倒挺快,居然能跟得上... 丁齊,我這次就饒了你,看你以後還敢不敢胡說八道?我還有帳沒跟你算呢!」
白馬:「是因為我剛才突然決定留在這裡,卻沒有事先和妳商量嗎?」
白鷺:「你知道就好!」
白馬歎了口氣道:「其實,妳和她畢竟是兩個人... 」
白鷺跺腳道:「都這麼長時間了,你還是這麼糊塗!我就是冼皓!」說完話它不再理會白馬,又招呼了小麻雀道:「小麻雀,你跟我來,不理這個混蛋。」
白鷺居然在禽獸國中說出了這種話,那就是內心中真正的想法,白馬又歎了一口氣。冼皎出現後一直就以冼皓的身份行事,她已經入戲太深,真的把自己當成了冼皓,丁齊也不知說什麼才好了。
守在鐵鎖崖下的「清潔工」小蔣,今天中午終於有了重大發現:朱山閑那夥人又出來了!靠近崖頂位置,隱蔽的岩縫位置安裝了監控器,另一邊還有很難發現的竊聽器。首先上來的人是譚涵川,他的身形恰好把監控器的鏡頭擋住了,從視頻上看不到究竟上來了幾個人。
但這沒關係,夜間他們從崖頂下去的視頻也拍到了,雖然有些模糊不清,但也可以分辨出一共下去了六個人,而且這次還錄到了他們的談話。
朱山閑道:「太棒了!我們終於打開了這個世界,找到了傳說中的金山院!」
譚涵川:「可惜時間太倉促了,金山院還沒有開啟,我們大年初五再來。」
就這麼簡簡單單的兩句對話,已透露了足夠多的資訊。小蔣聽完後大喜過望,趕緊將詳細消息和所有監控記錄都轉發給了張望雄,這也意味著他春節期間不必守在荒郊野外了。
張望雄收到消息也是驚喜不已,他考慮了各種可能之後,最終還是做出了決定,召集所有的精銳手下,在大年初四那天就趕到鐵鎖崖,要在最恰當的時機堵住朱山閑等人,無論如何也要從朱山閑那裡逼問出打開金山院的方法... 至於接下來該怎麼辦,屆時再見機行事。
張望雄又考慮了很久,決定暫時不通知田仲絡。他和田仲絡只是合作關係,雖然表面上對這位冊門高人前輩很尊敬,但並不是對方的弟子或下屬。找到金山院,田仲絡也沒有做出什麼貢獻,都是張望雄自己發現的線索,就沒必要和對方分享好處了。
想著想著,張望雄不禁心頭火熱。田仲絡總給他一種世外高人的感覺,人家也的確是一位世外高人,擁有方外世界奇岩境,那種心境和作派也不全是裝出來的,也是自然流露。能擁有一個世界,那麼面對世事時自然有了不為人知的底氣。
田仲絡能擁有的,他張望雄也將擁有,那可是一個只屬於他的獨立王國啊!眼下還有時間,他可以做好充足的準備...
江湖門檻中的按線穿珠局,你得到的線索都是對方有意讓你發現的,順著這些發現走下去,就會落到對方早就設計好的圈套裡。而盤內滾珠局,是對方知道你想要什麼、什麼東西對你而言是最有價值的,那麼就製造出來賣給你。
雙方都是老江湖,但就算張望雄明知道這件事可能有問題,他也會這麼做的;無非是只能儘量準備得更充分,計畫的更穩妥。無論哪種江湖局,成功的關鍵就在於設局者是否掌握了資訊不對稱的優勢,而禽獸國中的狀況,就是朱山閑等人最大的底牌。
不提張望雄如何策劃行動,丁齊這幾天就生活在禽獸國中。他首先確定了一件事,那隻小麻雀已擁有了自我意識,不僅能分辨出什麼是麻雀,而且知道自己是一隻麻雀,既能理解群體與個體的概念,也能意識到客體與主體的區別。
丁齊還得出了一個結論,這隻麻雀就是禽獸國中的生靈,而不是外面的人進來後化為的禽獸。原因很簡單:假如是外面進來的人,因丁齊的誘導而喚醒了自我意識,應該會漸漸想起來自己是誰,但這隻麻雀卻還是隻麻雀。
這隻小麻雀無疑是幸運的,因為它碰到了丁齊。假如一隻麻雀已開啟了靈智,擁有了超越物種的智力與學習能力,就一定能超脫族類嗎?那倒未必,而且概率是非常小的!因為它成長與生活的環境,依然是在一群麻雀當中,過分的聰明甚至只會讓它感到困惑與苦惱。
別說麻雀了,就算一個正常的人類,如果從小就脫離人類社會生長在一群動物當中,它也不會正常地長大成人,世界各地都有狼孩、豬孩等例子。因為他們沒有辦法得到正常的交流,更別談什麼社會文明體系與知識傳承了。
幸虧丁齊來了,對於小麻雀而言就是打開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門,擁有了無窮的未知與可能。假如還是它獨自在禽獸國,仍待在一群麻雀當中,逐漸擁有了自我意識,宛如一點靈光初現,也可能逐漸成長起來,但更有可能的是永遠無法更進一步。
短短幾天時間,小麻雀就和丁齊學到了很多。如果第一次做測試,它的智商在某種程度上相當於五、六歲的小孩,那麼幾天之後,就相當於七、八歲的水準了。如此神速的進步,就像打開了靈智的枷鎖。但眼下丁齊只能做到這麼多了,這隻小麻雀的成長還要靠學習積累。
這麼聰明的一隻小麻雀,冼皓當然很喜歡,她和丁齊商量:「該給它起個什麼名字呢?不能總叫小麻雀吧?」
丁齊:「就叫它小巧吧。」
巧,就是北京方言中「雀」的發音,這隻小麻雀從此便擁有了自己的名字,而且它也知道這是它的名字,還能用爪子在地上寫出來。可惜的是,丁齊想教會它說話暫時卻辦不到,哪怕是能聽懂人類的語言也不行。
直接的精神意念交流確實很方便,但在這裡也有諸多限制,因為丁齊也無法直接開口說話,他發出的都是馬嘶聲。假如想教會這隻小麻雀聽懂真正的人類語言,恐怕還得等莊先生化身的那頭麒麟進來才行。
但是莊先生也不能專門在這裡教一隻麻雀聽懂人類語言呀... 丁齊與冼皓討論過這個問題,他還想到了另外兩種辦法:第一是將來能把小巧帶出去,第二是徹底堪破這個世界、開啟金山院,讓它在禽獸國中「重新」修煉成人。
但這兩個條件眼下都不具備。冼皓又指出了另一種可能,她提醒丁齊道:「你不是有特殊的天賦嗎?可以先把麻雀催眠了,讓它進入你的精神世界;在你的精神世界中,你當然能夠說出人類的語言,教它聽懂那些話。」
丁齊苦笑道:「小巧現在還達不到要求... 它需要有更強的理解能力才行,否則很難接受暗示引導。就算它符合條件,我想做到也很難,那可不是一般的腦力勞動。」
並不是所有人都適合被催眠,比如催眠田琦那樣的精神病人就很困難也很危險,丁齊當初是用了很特殊的引導暗示手段。催眠並不是讓小巧睡著,假如就是這麼簡單,丁齊有的是辦法。
冼皓的建議,不僅是讓小巧進入潛意識狀態,而且在這個狀態中保持清醒,進而被引導進入丁齊的精神世界。就算小巧能行,丁齊眼下也很難做到。
做那麼幾次試驗倒可以,但別忘了目的是教會一隻麻雀學會人類的語言啊!這樣的催眠需要保持最專注的狀態,催眠師是相當累的,不比職業圍棋手下正式比賽的消耗小,短時間內肯定無法完成,而長時間的消耗將超乎想像。
冼皓笑道:「慢慢來嘛,也許等將來你的修為更深,這些事就不成問題了。」
丁齊:「等到那個時候,我可能就會直接教它說話了,用不著這麼複雜。」
禽獸國中的生活既充實又逍遙,只有置身其中才能體會。身為禽獸,別的什麼東西都沒有,帶進來的東西也召喚不出來,好像也不需要。在這裡無需在意世事紛爭,甚至無需理會世道人心,收入問題、工作問題、人際關係問題、包括住房問題,這些好像都不用考慮。
對於白馬和白鷺而言,甚至也不必考慮生存問題。
白馬並沒有為自己蓋一間馬廄,因為最好的休憩之地,就是麒麟曾睡覺的那一片樹下的白色軟草地。白鷺也在樹冠中找了一個地方,就似一個天然的、很舒服的鳥窩。
他們在修煉辟穀功法,而待在禽獸國中的這段時間,就是最好的淨化身心儀式,每日教導小巧,除了山水大陣所籠罩的金山院,他們已走遍了這個世界,丁齊還一直在祭煉禽獸符,同時也祭煉著自己的景文石。
這個世界的規模比小境湖略小,略呈直徑三十多公里的圓形。有一條河流發源於東端的山脈間,將整個禽獸國分隔成不規則的兩部分,又在世界的西端形成了一片很大的湖泊濕地,濕地中棲息著不少白鷺與灰鷺。
僅僅看樣子,冼皓化身的白鷺和這裡的白鷺差不多,就是體形要大得多。
河流的北邊是草原,冬日裡被一片白雪覆蓋,面積大約占整個世界的三分之一;河流的南邊是起伏的丘陵與谷地,金山院則位在世界正中央的位置。
這裡有很多種禽獸,形成了一個完整的食物鏈。除了麻雀、白鷺、灰鷺之外,還有很多種鳥類。有種食腐的猛禽,樣子有點像禿鷲,但體形比禿鷲稍小一號;這種猛禽不僅啄食動物的屍體,同時也捕捉小型禽獸。
禽獸國中體形最大的猛獸,丁齊在外面從來沒見過,看腦袋有點像大狗,身上卻有老虎那樣的條狀斑紋,體形比老虎小點,和豹子差不多,丁齊給它起了個名字叫斑虎。這裡還生活著兔子、麂子、獐子和體形最大的馬鹿。
獐、麂、鹿、兔,丁齊家鄉人民所稱道的四種山中美味,在禽獸國中倒是湊齊了,可惜丁齊只是一匹馬,如今還在辟穀,當然享受不了。
禽獸國中有猛禽猛獸,會對小巧造成威脅,所以丁齊和冼皓平時沒少提醒這隻麻雀,遇到什麼狀況該做出什麼反應,總之要儘量避免危險、保證生存。
麻雀是一種群居動物,往往都是大群結伴行動,這也是對族群的生存保護,總是最強壯最靈活的麻雀能生存下來。小巧如今脫離了麻雀群體,跟在丁齊和冼皓身邊當然沒什麼危險,可是丁齊和冼皓也不能永遠待在禽獸國,暫時又沒法把小巧帶出去,只能提醒它自己要注意安全。
見丁齊很擔心小巧,冼皓安慰道:「其實我們也不用太擔心,小巧聰明著呢。你難道沒有發現嗎?它的感官非常敏銳,聽覺、嗅覺、視覺都遠遠超過一般的麻雀。」
丁齊不是沒有發現,而是沒有注意,因為他根本就沒把小巧當做一隻普通的麻雀,此刻也意識到了,不禁感慨道:「我當初修成觀身境時,也經歷過這個過程,感官變得非常敏銳,假如不懂得自我調整,會很不適應的。」
冼皓點頭道:「我們都經歷過,而在我們進來之前,小巧就已經度過了那個適應階段。意識來源於感官,感官敏銳是意識清晰的前提,無論修煉什麼秘法,這也都是第一步。」
丁齊:「那麼第二步呢?」
冼皓:「第二步還用說嗎?敏銳的感官意味著旺盛的精神活動,而精力需要體力保證,第二步當然是需要足夠強壯與健康的體質,這就是所謂的二境了。當初你和尚妮一進小境湖就發病了,而其他人卻沒有,就是這個原因。」
丁齊饒有興致地追問道:「如此說來,假如小巧也擁有這種體質,我們就可以把它安全的帶出禽獸國了... 但怎麼才能看出來呢?」
冼皓想了想才說道:「或許可以觀察體形變化?它在成長中突破了物種的限制,可能在身體特徵上也會有反應,比如明顯長得比其他麻雀更大,出現普通麻雀明顯不具備外觀... 比如你我,雖然化身為禽獸,但是與普通禽獸一樣嗎?」
丁齊點頭道:「說得太對了,還是妳比我有經驗!」
冼皓卻突然怒道:「你什麼意思?」
呃... 丁齊好像又說錯話了,但他這回可真沒有別的意思,趕緊晃著馬腦袋道:「妳想多了,我只是誇妳比我有見識...」恰在此刻又見小巧從遠處飛來,他突然想起來一個問題,又問道:「冼皓,到現在我們還不知道小巧是公是母呢... 怎麼才能認出來呀?」
冼皓:「丁齊!你這個禽獸!在想什麼呢?居然連麻雀都... 」
這番話把丁齊說愣住了,算是充分見識到了冼皓的如今的思維迴路。他看著冼皓道:「我沒想什麼,妳居然是這種反應... 我倒想問問:妳在想什麼呢?」
怎麼說丁齊也是位心理學家,而且在這裡所謂的交談就是精神意念交流,冼皓問丁齊的話,恰恰反應了她在往什麼地方想。假如不是化身為一隻白鷺,估計此刻冼皓臉都要紅透了,她乾脆一扭頭不理丁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