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回到村裡,鄭三找到空閒在家的獵戶,約好去圍殲那窩野豬,就奔去吃飯了。馮良也去整備交付貨物。雞蛋那事倒是沒多費口舌,張二柱今日在家,午後也要出獵,自然就曉得了緣由。
待到將村子轉了一圈,交接完貨物,收好了皮貨,把下次要帶的物件一一記錄下來,這些事忙完,太陽已開始偏西。再應邀到村中相熟的人家略坐會吃些茶點,期間少不得要講些聽得人嘖嘖稱奇的奇聞怪事,誰叫他是唯一一個見過世面的山外人呢。
灌了半肚子茶水,馮良自覺應酬的差不多了。橫豎也無甚麼緊要事,也就告辭出來,拿著隨貨帶來的書物度回趙家。此時孩子們已放學出籠了,庭院中,趙先生正一人坐在樹下籐椅上小憩。
見馮良來了,趙先生也不多禮,起身接了書本,邀他坐在一起,就在院子中看雲閒聊。如此談談說說,講些詩書世事,兩人居然志趣相投,聊的頗為融洽。
只是馮良的眼神,總是忍不住過一陣就向外面進山道上瞥。趙先生逕自翻書飲茶,怡然自得,也不曉得看到沒有。
如此待到日頭將落未落之際,終於山路上顯出幾個人影,看樣子還抬著獵物。馮良見了,反而不再張望,轉身向裡坐了,專心與趙先生講談起來。
聊不得幾句,就聽得門環砰砰作響。趙先生開了門去看,原來是鄭三抗了只山豬立在那裡:他要割半扇豬肉過來,請趙先生做些臘肉當過冬儲備。馮良聽到他講話,忍不住轉頭瞅了他一眼。
鄭三見馮良望過來,便衝他嘿嘿一樂。馮良實在不曉得此時該用何等的面孔去對他,只有裝做沒有瞧見,不理這茬。待趙先生走回來,馮良按奈不住出聲詢問:「那鄭三莫非時常來先生家吃飯麼?」
趙先生道:「是啊,原先我剛回鄉時,諸事不舉,承蒙他多番照顧方能度日。即便是現如今,他依然時有幫襯。他一人過活,又不擅烹製,我能在這飲食上回饋一二,也能心下稍安些。」
馮良聲音有點發悶:「如此說來,他倒是個好人了?」
趙先生含笑應道:「正是如此。」
馮良默了片刻,不再多言。
此時日銜半山,炊煙四起,已到晚飯時分。馮良推辭了趙先生的留飯,自行出門找人家覓飯食去了。
片刻後鄭三就晃了過來,吃飯前卻東張西望,似是要尋什麼,幾番張口欲言,終於還是沒有做聲,悶頭吃飯了事。趙先生依舊拾掇碗筷,安靜進食,也不曉得看到沒有。
待第二日鄭三一大早再來的時候,卻發現馮良已經告辭上路了。鄭三咬牙切齒了一頓,也只有數著日子等他下次再來。
這十幾日,鄭三過得是從未有過的緩慢。好不容易在一天的傍晚,望到了馮良立在自家的院門旁。是初見時候的衣著,今日卻分外順眼。
鄭三開了門,將他拉進了院子,馮良默著不做聲地任他拉扯。鄭三將獵物就地一丟,去打水匆匆洗去手臉上的灰塵。見馮良還立在院子裡,就又把他拉進堂屋,按在椅子上,自己立在一邊眼巴巴的望著他。
馮良被看的十分不自在,咳了一聲說道:「上次山道上,我曾答應你那事要給個說法,今日才特此前來。」
鄭三點點頭,兩眼賊亮,只待他一個好字就要撲上去。
馮良偏過頭,不去他目光相觸,從懷中摸出一疊紙張,推到鄭三面前:「你看看罷,從中選個你滿意的。」
鄭三摸不著頭腦,接過紙張一看,疑惑道:「這是什麼?」
馮良依舊不望他:「這是我這些日子為你覓得的幾家姑娘,都是安靜本分的脾性,廚藝也都不錯,你若是看上哪個,我便幫你去提親,保你能娶個能過日子的媳婦。」
鄭三過於驚奇,一時忘了本意:「山外的姑娘和村裡的不一樣?」這世上居然有不咋呼不嘮叨只肯安穩做飯的女人!
馮良又咳了一聲:「世間百相,總是不同的,只求安穩度日的女子自然不少。」為了父母生計,賣身青樓任人攀折的女子都有,何況只需做個飯又不被蹂躪。
鄭三嘖嘖稱奇,然後轉過念來:「可是我現下已不想娶個女人了,只要你……」
馮良不待他說完就急急接口:「娶個女子有什麼不好,洗衣做飯,操持家務,男耕女織本就是天經地義。就算無那……也是人倫正道,總好過你日日不得安食。」
鄭三分辨道:「我只想……」
馮良又搶過話頭:「你在山中不知世事,外面原本也有只愛慕男子的少年,只是那般事情,總被世人嗤笑唾棄,偶有能諧的,也不過幾年好光景,年紀一長所依之人娶妻生子,便再無容身之地了。你好歹是條漢子,怎麼能做出此等低人眉眼的事來?」
鄭三莫名其妙:「我沒想……」馮良狠狠的盯了過來。鄭三被他看的一抖,頓時噤聲。
馮良盯了他片刻,見他依然不鬆口,終於咬了咬牙,繃著面皮從懷裡又掏出一張紙來,啪的一聲拍到桌上:「你定要如此是不是?那就給你個男人!」
鄭三低頭展開一看,只見偌大一張白紙上只畫了一個男子,那人斜依在矮塌上,穿著甚是花哨,頗像山中的錦雞。頭髮也不束起,披散在身後,衣襟半敞著,眉目低垂著,說不出的怪異。只見過女子這般畫像的,男子如此倒是頭一回。鄭三看了新奇,就多瞅了兩眼。
馮良冷哼一聲:「果然如此!只是此人以前是被人侍弄的,要他來侍弄人,少有些麻煩,我也已同他說明了,到時你們自己協商即可。下次進山我就帶他前來。」
站起身來,袖子一拂:「告辭!」
鄭三這才回過味來,一把抓住馮良:「我不要這個!」
馮良沉著臉:「此地這樣的人就這一個,肯答應已屬不易,哪裡還有你挑選的餘地。」
鄭三蒙冤:「我本來就沒說要娶妻,也沒想要什麼花哨男人侍弄!這不都是你硬塞來的?」心中不忿,「那日你明明應了,現在又來說這樣的話!」
馮良咬牙:「我應了什麼?」
鄭三道:「應了要同我相好。」心下也有氣,明知他聽了會惱怒,依然說出了口:「應了讓我操你。」
馮良果然暴怒,再無半點斯文:「操!你拿什麼操!不能辦事還天天掛嘴邊你也有臉!老子為你連上青樓找小倌這樣的事都做得,臉面不要了只想找個男人遂了你的願,你還每次都要用言語欺我,趙先生說你是良善之人我居然信了!無恥禽獸!鬆手!」
鄭三對他暴怒倒是早有準備,此時聽他話中意思,竟然是當他不舉才有這番安排的。當下轉怒為喜:「你當我不能行事才會如此?」
馮良依舊怒:「你本來就是不舉!」
鄭三不再多言,將他一拉一帶,拉到身前,手臂用力就要擁入懷裡。
馮良驚怒交加,極力掙扎:「你做什麼,放手!」
鄭三何等的力氣,哪容他掙開。一隻手捉住他兩隻手不放,另一隻手繞到馮良背後,順著腰間下滑,摸到趁手處,用力一按,馮良猝不及防,向前一傾,腰腹之處與他貼了個正著。
馮良只覺面皮、身體、頭腦裡都是轟的一聲,耳邊傳來鄭三得意洋洋的聲音:「你看,我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