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七個世界1

　　相對於血族、獸人、妖族這些長壽的種族來說，人類的生命實在是過於短暫。即使是如天師一類的修煉者，因著此世間的靈力不夠充足，許多境界無法達到，即使是這其中的佼佼者，能夠活到兩三百歲已是極限。

　　這一世，雲嵐活到了兩百八十六歲。

　　兩百八十六歲，人類的雲嵐已經走到了生命的終結，而對於李昶來說卻還遠沒有到達盡頭。只不過沒有師尊的世間於他來說沒有任何意義，他不會也不想待下去。最後，他尋了一處山明水秀的地方，將雲嵐下葬，又將自己的本體明目樹種在了墓地之上，也算是另一種意義的合葬了。做完這些，李昶才將神識沉入魂力印，離開了這個世界。

　　「你回來了。」器靈平板無波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幾百年未曾聽到，竟也讓人有些想念。

　　李昶抬頭，對著石台上方點頭，微笑著回道：「恩，我回來了。」

　　「黃極魂力印已充滿近三分之一，若是在下一個世界中能夠尋找到類似龍血一般的魂力石，應是就能將其充滿。你是否要現在進入下一個世界？」器靈道，因著前幾次李昶都是直接進入下一個世界，於是它才有此一問。

　　只是這一次李昶卻是輕搖了搖頭，反問道：「我師尊如何？還在閉關麼？這期間可有醒來過？」雖說每進入一個世界都能見到師尊，同師尊相知相許，但李昶一直沒有忘記他真正想要的是什麼。他對雲嵐的執念太深，也正是這執念讓他在不斷地經歷著各式世界時保持本心，沒有迷失自己。

　　要知道雖然能夠掌握時空術法的人很少，可這世上也不是只有雲嵐一個人會。而神魂受損的也同樣大有人在，為何其他人都不敢用這樣的方式去修復、凝練神魂？事實上，並不是沒有，而是那些人都失敗了。在一個個世界不停穿梭，投身為各式各樣的人，不斷地擁有與失去，並不像看起來那麼容易。很多人到最後往往會忘了到底哪一個才是真正的自己，進而迷失在虛擬世界中，神魂無法歸位，肉身煙消雲滅。

　　只是這些對於李昶來說都不是問題。他永遠知道自己是誰，在做什麼，為什麼去做！所以他不會迷失，所以雲嵐才會親手給他做了這個時空腕輪。

　　「你可還記得腕輪空間內的時間法則？」器靈語氣淡淡，他沒有回答李昶的一堆問題，反而提出了另一個問題。

　　「當然。」那是他第一次進入空間時器靈告知他的關於腕輪的情況。對於師尊親手為他做的腕輪，這麼重要的說明，他不可能錯過哪怕一個字！至於是否記得，那就更不用說了。腕輪內的時間是外界的百倍，即外界一天於腕輪內為百天，而若是通過通道進入虛幻空間修煉，此間時間與虛幻空間內相差可接近於無盡，即進入虛幻空間時此間時間近乎靜止。按照時間法則來換算的話，到目前為止，他經歷了大大小小共六個世界，在這些世界裡呆的時間有長有短，只是無論多長，根據法則再來一看，外面可能連一天都沒過去！

　　李昶默。雖然器靈提問的語氣平板依舊，可是他為什麼感覺到了濃濃的「無語」。不過，根據自家師尊隨便閉個關就是數月甚至數年的情況來看，他之前的那些問題實在有些丟人。

　　「你若是想，便出去看看。」見李昶半天不語，器靈難得主動開口道。

　　空間裡陷入一片寂靜，半晌，才從李昶所在的位置傳來了一句細如蚊吶的回復：「那我去了。」而後，李昶的身影便消失在了空間之內。

　　空間內安靜了一瞬，隨後一道輕笑聲響起，又很快再次安靜了下來。

　　靈犀宗龍吟峰玄青殿玄瀅尊者寢殿床頭的黑色空花盆裡，一株有著七片葉子的嫩綠小草憑空出現。

　　那小草扭動著草莖躍出花盆，抻了抻葉子，一扭一扭地蹭到了床上沉睡著的巨龍身邊。搖動葉尖在龍口邊蹭了蹭，又蹭了蹭，而後才心滿意足地扭回了花盆，只一眨眼就又不見了蹤影。在小草消失的一瞬，龍目輕顫了顫，卻並沒有睜開。寢殿很快又恢復了寧靜。

　　李昶發現自己被困住了。

　　這是一個密閉的小房間，四四方方，目之所及除了牆再無其它。只是這牆有些古怪，看質地竟有些像玉，且隱隱透出些光來。正是借著從牆壁透進來的光他才得以視物。

　　將神識沉入魂力印，卻只得到了短短的一句話——暫時無法收集此世界訊息。所以這是信號太差斷網了？默默地將神識收回，李昶琢磨著大概要想辦法從這裡出去後，魂力印才能發揮作用為他提供訊息。

　　只是，怎麼才能出去？

　　之前李昶已經將這房間的角角落落都摸了一遍，既沒有門也沒有窗，機關什麼的更是連條縫兒都沒摸到。這會兒反正呆著也是無事可做，他乾脆不死心地再摸了一遍。正在他覺得這一次仍會是毫無所獲的時候，整個房間突然晃動起來。

　　地震？好像不太對。李昶抬頭仔細觀察著四周，牆壁沒有任何要坍塌的跡象。又發現整個房間都在有規律的晃動著，除了——他！對，除了他。因為，他竟然是飄著的，足不沾地、輕若鴻毛的那種飄。之前因為忙著檢查房間所以他直到現在才注意到，眉頭微攏，李昶控制著身體飄到牆邊，然後伸手往牆上一貼。柔和的光線溫柔地透過牆壁灑落在房間內，沒有留下一點陰影。默默地收回手，李昶表示很想找自家器靈聊一聊。

　　沒有影子，沒有實體，根據身上的衣飾來看，他這是變成了一隻——鬼？還是古代的。器靈你出來，我要和你談談人生！說好的法則會給挑選合適的身體投身呢？不要告訴他他現在是在閻羅殿裡等著投胎！

　　正胡思亂想間，突然光線一暗，晃動的房間終於停了下來。李昶剛松下一口氣準備繼續探索房間，一道聲音卻突兀響起，讓他愣在了當場。

　　尼瑪！是師尊的聲音呀！

　　只是這聲音聽起來有些奇怪，像是身處兩個不同的房間卻因為隔音不夠好而隔壁的音量又太大進而使得聲音能夠傳過來一般。若不是李昶對自家師尊的聲音太過於熟悉敏感，估計也是聽不出來。李昶試著喊了幾聲，並沒有得到回應，又在再一次聽到雲嵐說話時大喊，亦沒有得到回應。所以，他可以肯定他之前想錯了，這個房間的隔音是單向的，外面的聲音能傳進來，裡面的卻沒法傳出去。

　　現在能夠肯定出去的關鍵在自家師尊身上，只要聯繫上師尊，就一定有辦法出去。只是，要怎麼做呢？他現在就是一抹孤魂野鬼，除了隨意飄沒有任何技能，身邊也沒有什麼工具武器。或許可以使用一些魂力試試看能不能破牆而出！只是不知道外面日頭大不大，他這一抹孤魂能不能承受得住？

　　他這般想著，意識卻越來越模糊，沒一會兒，竟就這般睡了過去。雖然作為一隻鬼還能睡著是挺奇怪的……

　　李昶發現自己回到了玄青殿。是貨真價實的靈犀宗龍吟峰上的玄青殿。低頭看了看自己，是實實在在的身體。他正疑惑著自己什麼時候出了腕輪空間，一抬頭卻見師尊的房門已近在眼前。將雜七雜八的念頭拋開，他快步上前伸手推開了房門。

　　房內的佈置沒有任何改變，除了不見了原本躺在床上的龍。李昶本以為師尊大人還在睡著，不想一推開門便見雲嵐已化作人形，正站在寢殿的窗邊出神。李昶也沒細想自家師尊什麼時候還會「出神」了，見到真人的喜悅讓他無暇他顧。隨手將門合上，便轉身快步朝著雲嵐站立的地方走去。

　　待他走近，雲嵐正好聽到聲響轉過身來。他的眉峰微攏，眼裡似是帶著疑惑，看到來人亦沒有什麼放鬆，反而眉頭皺的更緊了些。這一切都不太對勁，只是李昶陷在見到師尊的喜悅中沒有注意到這些。

　　「師尊！你什麼出關的？」自然地伸出雙手環住腰，頭埋進熟悉的懷抱，李昶徑直扎進了雲嵐懷裡，又習慣性地在對方頸側蹭了蹭。

　　待蹭夠了，李昶才覺得有些不對。若是以往，師尊見到他總會說些什麼，也會回抱他，摸摸頭，親親臉什麼的。怎的今天竟像是木頭似地一動不動？仔細感覺似乎還有些僵硬？心裡覺得古怪，環在雲嵐腰間的雙手便松了開來。

　　李昶後退一步抬頭看向雲嵐，心裡竟莫名有些慌，擔憂地問道：「師尊，你怎麼了？」

　　雲嵐仍舊皺著眉看著他，既不說話亦無多餘的動作，竟像是看著一個陌生人。看了李昶許久他才開口，只是說出的話卻讓李昶瞬間手腳冰涼。

　　雲嵐問：「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