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七個世界12

　　事實上，雲嵐在察覺周圍異樣的那一霎便已將笑容收了回去，聞言也未曾再說什麼，只是淡淡瞥了李昶一眼。

　　李昶會意，趕忙重新端起被遺忘在一邊的酒杯，舉杯過額低頭恭恭敬敬道：「葉兒敬王爺一杯，近些日子王爺多費心了。」話畢將杯中酒液一飲而盡，又微抬頭靜待雲嵐的反應。

　　雲嵐將酒杯湊近唇邊，慢慢地一點點啜飲，直到杯中液體見底才將手中的酒杯放下，淡淡道：「本王也只是奉皇命罷了，不必言謝。」言下之意是我並未對你另眼相看，只不過是皇上下了令，不得已而為之罷了。此話一出，之前被他那一笑驚到的人們紛紛轉了注意力，心中不由松了口氣，這雲王爺分明還是同從前一般冷淡漠然，並未曾對何人特殊，任你七皇子在皇上面前多討喜，到了這冷面王爺面前還不是剃頭擔子一頭熱。此刻眾人早已忘了之前雲王爺對著這七皇子笑得有多好看，只當是自己看花了眼。

　　雲嵐是刻意提高了些音量使得周圍大部分人都能聽見的，皇帝坐得近自然聽到也看到了這一幕。皇帝確實私心裡是想要雲嵐能對殷葉的感情深一些、好一些的，所以才會將殷葉的案子硬托給他，事後又一再想讓雲嵐與殷葉多一些相處的機會，比如讓對方在將軍府多住幾日。因為只要雲嵐願意護著殷葉，將來無論這孩子是想坐九五至尊的位置還是想要當一位閒雲野鶴至少他的生命安全都不會是問題。都說人心是偏的，總有親疏遠近，這七皇子殷葉就是皇帝心尖尖上的寶貝兒子，無論如何也想護他周全。

　　此時皇帝見兩人間氣氛有些僵硬便忍不住開口道：「就算只是奉了朕的命你也是為葉兒費了心，他敬你這一杯本就應當。」又轉向李昶道：「葉兒你也太不懂事，救命之恩怎能只敬一杯就夠！」言下之意就是傻兒子多好的機會你倒是趕緊的多敬上幾杯呀！

　　事實上很多人其實並不知道七皇子曾經危在旦夕，以及最後多虧雲王爺所救才得以活了下來。皇帝此時這般說也只是想要硬將這兩人綁在一起，讓其他人知道七皇子這條命是雲王爺救的，即使雲王爺的態度一如既往淡漠，再有人想出手時也總得掂量掂量。

　　「父皇說的是，是葉兒思慮不周了。」李昶聞言忙做出一副恍然大悟又羞愧難當的樣子來，趕忙端起酒壺又將酒杯滿上，道：「葉兒再敬王爺一杯！」話畢也不管雲嵐是個什麼反應，一仰頭又是一飲而盡。

　　皇帝見他如此行事覺得甚是滿意，又道：「你也不必回你座席了，雲卿身邊頗為清靜，你便好好陪著吧。」皇上您不能這樣睜眼說瞎話！看一看被雲王爺侍從攔住的我們啊！我們很願意幫王爺打破這清靜的氛圍呀！

　　李昶一臉認真地應下，內心實際上已在瘋狂點頭。父皇您真是神助攻呀！他正愁找不到合適的理由一直在師尊旁邊膩歪呢，這簡直就是缺啥來啥！

　　皇帝說完卻是有些心虛地偷覷了一眼雲嵐的表情，因著雲嵐當眾下他面子也不是一次兩次了，萬一他這會兒當面拒絕了，葉兒該多傷心呀！好在據他偷眼觀察，這兩人相處的還是挺融洽，雲嵐雖沒明言同意卻也沒有說出什麼拒絕的話語來。不拒絕就是默認，如此皇帝便也放了心轉過頭關注其他的事去了。

　　李昶原本是坐在雲嵐桌席的左側桌角，此刻秉著謹遵皇命的原則，愣是把自己挪到了雲嵐左手邊——就是字面意思的左手邊，衣袍相觸，就差貼著人坐了。剛坐好就又忙著將兩人的酒杯滿上，卻被雲嵐壓住衣袖阻了阻。

　　李昶頓了頓，不由疑惑地看過去：「？」

　　「不是說頭暈，那便少喝一些。」雲嵐壓低了聲音道，邊說著邊長臂一伸抽走了李昶手上的酒壺。

　　「只是一點桂花釀，再說，就算醉了又何妨。」李昶卻沒有放手，側頭頑皮地眨眨眼，笑著道，「你不是在麼。」他一向是這樣的，只要有師尊在的地方便會放飛自我。

　　雲嵐沒回話，只是靜靜看了他一會兒，而後松了手上的力道，李昶微一用力酒壺就重歸掌控。好在幾位侍從站在坐席之前攔人，硬是將兩人的互動擋了大半。待一壺酒被喝得差不多時，正中空地上的舞者們紛紛退去，一隊衣著靚麗的舞娘們陸續進場。此時想接近雲嵐的人終於放棄告退，侍從們也退到了坐席之後，兩人面前的視野終於開闊了起來。李昶已是有些微醺，此時正似靠非靠地倚在雲嵐身邊，發現眼前色彩一亮，不由抬頭看了一眼，只一下便認出這是皇后親手調教的一隊舞者，可說是宮內水平最高的舞者了。

　　皇后自身舞技高超，如今自是不會親自舞了，於是這一支由皇后親自排起的舞，自是十分值得期待。李昶看著，自然還不忘熱心地為雲王爺介紹解釋：「王爺，這支舞隊可是母后親自調教的，這支舞亦是為了今日特地排練，很是值得一觀。」

　　李昶原也就是做做樣子隨便這麼一說，畢竟光喝酒一句話不說別人看不出他對雲王爺的殷勤怎麼行！卻沒料到自家師尊聞言看了眼舞池後，竟然真的認真看了起來。這一下李昶又有點不樂意了，不就是跳個舞麼，至於看得這麼認真！心裡正暗搓搓想著是否要打斷，雲嵐卻先一步收回了視線，低頭看了他一眼，淡淡道：「確實跳得不錯，別光顧著喝酒，你也看看。」

　　聽到雲嵐這句話時，李昶感覺到自己搭在腿上的右手指尖被人點了點，指尖下意識輕彈了彈，下一瞬便又被輕點了幾下。他自然知道是誰，只是師尊好端端玩兒他手指幹什麼？李昶怔了怔，又很快反應過來，一邊盡量自然地往前方看去，一邊還不忘道：「王爺說的是，這麼精彩的表演可不能錯過了。」自家師尊當然不可能沒事玩兒他手指，既然師尊這般特意提示加暗示，那麼原因只可能是這支舞隊有問題！

　　李昶倒也沒做什麼，只是抬頭認真觀賞起表演來。他的視線極快地在一個個舞娘臉上、身上略過，拜強大的神識所賜，雖說在這皇宮之內他不能貿貿然放出神識查探，但是像這般在對方不斷的換位、舞動中看清樣貌卻是不難。

　　很快，他便發現了一張十分熟悉的臉。說熟悉自然不是因為他和這位有什麼交情，而是因為這些天他每日裡總有一兩個時辰是對著這張臉發呆的。沒錯，他終於找到了那張畫像上的那張臉，或者換個角度來說，他找到了那個刺客！直到此刻李昶終於知道為何自己覺得這人面善卻又無論如何想不起來的原因了，雖然每次宴會都能見到，卻一直只是驚鴻一瞥，且從不曾知曉對方的姓名，他自然無從想起了。更何況他們一直覺得那刺客是位男子。只是派人刺殺他的事，到底皇后娘娘知不知情？若是知情為何又會如此大方地繼續讓這位刺客這般拋頭露面，難道不是應該將人藏起來麼？

　　「應該是不知情。」正想著，身側卻傳來一句回答，李昶微抬頭便對上了師尊大人瞭然的雙眸。皇后娘娘不知情，那麼能夠使喚得動這位刺客的，除了皇后所出的二皇子和大公主不做他想。更何況，根據那本行事錄上的記載，最有可能知曉他行蹤的也是大公主無疑。刺客應是同她彙報了他的傷勢，該是料定他活不了了，卻不想突然回了宮，大公主得到消息後便即刻返回就為了看看他的傷勢到底如何。

　　宴會舞蹈仍在繼續，周圍席位間卻突然響起一陣陣抽氣聲，大家的目光都不約而同地看向一個方向——雲王爺的席位。

　　只見雲王爺突然站起身來，面色冷峻，只朝著皇上微頷首表示招呼後便大步離席了。在場的眾人雖有覺得失望，卻也不是沒見過世面，照理不應有如此大的反應。讓眾人驚奇的是，雲王爺他，手裡抱著一個人呀！那個人是誰？毫無疑問，自然除七皇子殷葉外再無他人。

　　「皇上，雲王爺這是為何？」李妃自是在皇帝身邊伺候，見此情景不由擔心地詢問道。

　　「呵，不必擔心，我瞧著葉兒的酒壺空了，葉兒一向不勝酒力，應是醉了，雲卿帶他回去休息。」皇帝又拍了拍李妃的手背，示意她不必擔心。

　　另一邊，雲嵐抱著李昶一路回到寢殿，剛一進門李昶便迫不及待地開口道：「師尊，想殺我的是殷瑤？」

　　雲嵐自是沒有回答，在安和的注視中將人往床上一放，又打發安和去煮一些醒酒茶來，才勾著李昶下頜低頭在他唇上輕觸，道：「是她。」

　　李昶回了個笑，抬手便勾上了雲嵐的脖頸，主動加深了這個吻。那麼接下來，就是開始抓老鼠的時候了。

　　而虛掩的殿門外，去而復返的安和，看著殿內的時卻是一臉愁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