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入夜，齊薇薇剛沐浴完準備休息，她的手機響起。看到是鐘向磊的電話，她慌張地抓起手機接通他的電話，她就知道，女兒交給他，不會讓她省心。

　“你現在能不能過來兒童醫院一趟？”鐘向磊焦急地說。

　齊薇薇的手顫抖著，心臟也跳到了嗓子眼上，“小柔怎麼了？”

　“小柔從傍晚的時候開始生病，高燒不退，一直在喊媽媽，所以……”

　“我才把她交給你兩天不到，怎麼就這樣了？”因為擔心，齊爾薇急得眼淚不停地往下掉。

　“抱歉，是我的錯。你先過來好嗎？小柔需要你。”鐘向磊現在知道齊薇薇一個人帶著女兒有多不容易，他的心機、他的城府，一下子被她的認真擊碎，對她，他只有赤裸裸的坦誠。

　齊薇薇拴斷電話，換了衣服便往兒童醫院趕，她又生氣又後悔，怪自己不想待在鐘向磊身邊，而把要爸爸的女兒暫時留給他來照顧。

　醫院裡，小柔正在吊點滴，齊薇薇看到女兒胖乎乎的小手上紅色的針孔，難過得直掉眼淚。這些年她一個人帶女兒不容易，所以她總是小心翼翼的，儘量不讓女兒生病、打針，可如今交給鐘向磊才兩天不到，就要來住院吊點滴。她以責備的眼光看著鐘向磊，等女兒好了，她要馬上帶女兒走。

　鐘向磊坐在一旁看著女兒，心裡滿是自責，都怪他沒有照顧好女兒，才會讓她高燒不退，看著那紅撲撲的臉蛋，聽著她沉重的呼吸聲，他感覺心碎。

　“我就知道我不該把她交給你，還信你會照顧好她的鬼話。你告訴我，小柔是怎麼病了的？你都是怎麼帶她的？”齊薇薇抓著他的衣袖，想知道他是怎樣帶孩子的。

　“對不起，是我不好。”鐘向磊承認，他對帶孩子沒有什麼經驗。

　“如果女兒有什麼事，我不會原諒你！”齊薇薇的眼神裡有著恨意。

　“對不起……”鐘向磊的擔心與難過並不比齊薇薇少。

　齊薇薇看著鐘向磊那麼驕傲的一個人，這些天一直跟自己說對不起，她突然責備不了他。她哽咽著聲音，“小柔要是好了，我會帶她走。”

　鐘向磊雙眼眨紅，一下子心痛到極點。他捨不得她，捨不得女兒，可是他不知道還有什麼理由去挽留，不管是五年前，還是五年後，他知道自己都沒有愛人的資格，也沒有能力。

　一開始的征服欲讓他追到了齊薇薇，得到了她的人，但他沒有作好與她一生一世的準備，而如今，他連女兒都有了，卻一心只想霸佔、搶奪，從來不懂考慮如何付出讓齊薇薇回心轉意。

　鐘向磊把臉埋在掌心，非常的難過。

　看著小柔的嘴唇很幹，鐘向磊忙讓護士拿來棉花棒還有水，坐在床前幫她濕潤嘴唇，悉心照顧她。

　“小柔要是有事怎麼辦？”齊薇薇看著小柔難受的模樣，忍不住掩臉而泣。

　鐘向磊把齊薇薇擁入懷裡，輕拍她的背，“沒事的，醫生說吊完點滴就會好起來的。”

　齊薇薇依偎在鐘向磊的懷裡，一時之間，他們有過的恩怨都煙消雲散，只有相互依靠的兩個人。

　齊薇薇坐在病床前的椅子上，緊握著小柔的小手，一臉的擔心。

　夜深了，不知不覺，她睡著了。鐘向磊脫下外套披在她身上，看著她熟睡的時候恬靜的小臉，心中對她充滿愧疚，他一貫的驕傲已經放下，對她的責備也早已經蕩然無存，心裡對她更是憐愛。

　看著她白晰、乾淨的小臉，看著她溫潤、飽滿的唇，他輕吻上去。因為擔心弄醒她，如蜻蜓點水般迅速躲開，感覺有如初戀。

　看著她熟睡的臉，鐘向磊更堅定自己要把她留下的決心，可是這一次，他不想再用什麼手段，因為耍手段這種事情，他不想用在心愛的人身上。可是做事從來不擇手段的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讓她留下。

　隔天早上醒來，齊薇薇才意識到自己趴在病床邊睡了一晚。

　“小柔好點了嗎？”齊薇薇的手覆在小柔的額頭上。女兒已經退燒了，但看到鐘向磊一臉疲憊，齊薇薇知道他對女兒徹夜照顧，一宿未眠。

　“我來照顧小柔就好，你回去休息一下吧。”齊薇薇知道鐘向磊的工作很忙，不想耽誤他的時間。

　“小柔這樣，我沒辦法丟下她。這些年我沒有盡過父親的責任，現在要是再不好好陪她，我會沒有辦法原諒自己。”鐘向磊的眼神專注在小柔身上。天知道他有多疼愛這個小小人兒，她出現在他生命裡的時間不長，但已經將他冰冷如鐵的心暖化。

　齊薇薇垂下了眼眸，像他那樣關切地看著女兒，“你不必自責，我昨天太心急，語氣重了些，其實誰帶孩子能夠一直好好的，何況是一個沒有帶孩子經驗的人……”

　鐘向磊望向齊薇薇，一把握緊她的手，為她的體貼微微動容，“你不怪我了對嗎？”

　“我想我可以理解……”齊薇薇掙脫他的手。

　突然病房門外一陣喧鬧，一下子便走進來幾個人。齊薇薇認得出來，那是鐘向磊的家人。

　“又是你！為什麼我們家的人每次出狀況，我都可以見到你？”鐘母無法理解齊薇薇，當年她後知後覺，不普想過齊薇薇跟她的兒子關係不簡單，如今就連有一個四歲多孫女，她也才剛知道。

　“媽，你怎麼來了？”鐘向磊看著家人，發現事情更加棘手了。

　“如果不是你姊說，我都不知道我還有了個孫女。你們兩個啊，真的夠任性啊。”鐘母非常生氣。

　“阿姨，你要怪就怪我好了，是我隱瞞事實……他不知情。”齊薇薇想著一人做事一人當，坦白無所謂。

　“我告訴你，我這孫女兒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跟你不客氣！”鐘母萬沒有想到兒子這些年來一直拒絕相親，是因為眼前這個女人勾走了他的魂。對齊薇薇，她真的很失望。“媽，你說到哪裡去了？誰都不想小柔生病。”鐘向磊擋在齊薇薇的面前，護著她。

　“你不用護著她，她就是做錯事了。這孩子不是她一個人的，我們鐘家也有分，她憑什麼瞞著大家？”鐘母數落個不停。

　“媽，要怪你就怪我好了，是我當初沒有好好珍惜她。”鐘向磊承認了自己的錯，不讓家人責備齊薇薇。

　齊薇薇看著面前的高大身影，一時感動得熱淚盈眶。

　“等一下我再跟你們算帳，我看看我的孫女兒。”鐘母湊到病床前，看著正呼呼大睡的孫女兒，心一下子軟下來，臉上也沒那麼可怕。

　“好漂亮、好可愛。”鐘父忍不住誇道。這個身份顯赫的男人，第一次產生把身上的重擔交給兒子，好可以含飴弄孫的念頭。

　“小柔真的集合了她爸爸、媽媽身上所有的優點耶。雖然還是個小女生，可是也太精緻、太漂亮了吧？”鐘向蘭在一旁點頭稱讚。

　一家子的人圍著病床，都捨不得離開。

　“要爸爸、要媽媽……”小柔的嘴唇很幹，迷迷糊糊地念叨著，長長的睫毛輕顫。很快，她睜開了澄澈的雙眼，看著圍著她的人。

　“小柔，媽媽在這裡，別怕。”齊薇薇拉著女兒的小手貼在臉上，親完又親。

　“爸爸……”小柔的眼晴在尋找她爸爸的身影，楚楚可憐。

　鐘向磊握住她的另一隻小手，“爸爸在。”

　小柔放下心來，安然地進入夢鄉，她的唇角上有著淺淺的笑。

　鐘母是個厲害角色，看到小孫女睡著，她一把抓住齊薇薇的手腕，用力地將齊薇薇拖到了病房外的走廊上。

　“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我們鐘家的血脈，為什麼現在才讓我們知道？”鐘母喝斥道。

　“媽！我說了，是我的錯。”鐘向磊一個箭步擋在了鐘母面前。保護齊薇薇，不讓她受委屈，是他本能的反應。

　“這裡沒你的事，媽是在問她問題。”鐘母很清楚，一個把自己的兒子的心給奪走，讓兒子不近女色的女人，著實不簡單，她不能不弄明白這個女人這些年都是怎樣過來的。“有什麼事情沖我來問就好了，你不可以傷害她。”鐘向磊很強勢地護在齊薇薇面前。

　“好啊，教訓起媽來了對吧？為這樣一個女人，值得嗎你？”鐘母對兒子護著齊薇薇很不滿。

　“媽，你能不能冷靜點？”鐘向磊真的很抓狂，這種情景不是他想、看到的。

　“你教媽怎麼冷靜？一個孫女這麼大了，媽才知道。說出去，你教我們鐘家的面子往哪裡放？”鐘母對齊薇薇所做的一切無法理解，也無法原諒。

　“當初是我不肯娶她才讓她負氣離開的，我做的事情，後果我會負責，你生氣罵我可以，但不可以怪她。”鐘向磊知道事情的嚴重性，所以他也作好了面對並解決的準備，不會讓家人成為笑料。

　鐘母望向齊薇薇，“說明白了，如果你要走，可以，可是我的孫女必須留下來。”說完，她轉身走進病房。

　齊薇薇難以接受，眼淚掉下來。

　“別擔心，我會處理好的，不會讓你跟小柔分開。”鐘向磊輕拍齊薇薇的肩膀安慰她。

　這一刻，齊薇薇淚眼看著鐘向磊。她的無助因他而消失，她靠在他懷裡難過地哭了出來，把所有的委屈與難過都發洩了出來。

　當齊薇薇牽著剛剛病癒的女兒被鐘向磊領回他的公寓，她發現其中一個房間已經被佈置成公主房。

　“沒想到你的動作這麼快，房間都佈置好了。”齊薇薇看著如童話般的公主房，有些感慨。

　“派人加班完成的，就是簡單地貼了比較可愛的壁紙，添置了一些傢俱還有布偶，我想小女生會喜歡這個。”鐘向磊看著齊薇薇，“時間太倉促了，以後我會給她重新裝修一遍，讓她更加喜歡。”

　“這已經很好，不需要再破費了。”齊薇薇頷首，答應讓女兒回來住，一方面是鐘家施壓，另一方面是女兒一直嚷著要爸爸、媽媽在一起。

　齊薇薇不得不妥協，但她有一個條件，她要跟鐘向磊分房睡。

　“小柔喜歡這個房間嗎？”鐘向磊半蹲下，學著好好跟女兒交流。他知道他還要做很多功課，除了要讓女兒過得快樂，他還要慢慢引導女兒成長。

　小柔雙眼亮晶晶地看著眼前漂亮的房間，用力了點了點頭，“喜歡。”

　“那小柔以後都住這裡好不好？”鐘向磊摸一把女兒柔軟的頭髮。

　“媽媽也住嗎？”小柔仰起臉，巴巴地看著她的媽媽。

　鐘向磊以期待的眼神看著齊薇薇，希望她答應。

　齊薇薇猶豫了一下，在女兒面前半蹲下，“如果小柔喜歡這裡，媽媽就一直陪小柔住這裡啊。”

　“好啊。”小柔開心地親了媽媽一口，又親爸爸一口，才快樂地跑去玩布偶。

　齊薇薇與鐘向磊站起身來，肩並著肩，看著一臉天真的女兒。有些事，不經意之間已經釋懷，就在兩人相視一笑時，門鈴響起。

　“我去開門，可能是我弟弟到了，等一下我要回他家一趟。”齊薇薇轉身就要走。

　“你弟弟……是上次挨了我一拳那位嗎？”鐘向磊蹙眉。

　“嗯。”齊薇薇點點頭，離開了房間。

　溫文爾雅的齊俊傑鼻粱上還貼著一塊OK繃，跟他的氣質格格不入。他看到鐘向磊，一臉的不爽。

　鐘向磊走到了他面前，一臉誠懇，“上次出手打了你，抱歉。”

　齊俊傑有些意外，畢竟自從跟這個所謂的“姊夫”會過面，挨過揍後，他可是很認真地調查了一下，發現這個“姊夫”背景驚人，不是善類。可是沒想到對方竟然跟他低頭道歉，讓他略微改觀。

　“你跟我姊的事我都知道了，我姊身邊追她的男生多了去，沒想到你才是我真姊夫，還挨了你揍，不過算了，自家人。”齊俊傑看對方主動低頭，也息事寧人。

　“這些年，謝謝你替我照顧你姊，以後我會好好照顧她的。”鐘向磊一臉坦誠。

　齊俊傑點點頭，“我相信你會的。”

　“我們走吧。”齊薇薇跟女兒交代說會回來以後，叫上弟弟。她不知道兩個大男人之間已經作好了約定。

　車子裡，齊俊傑系著安全帶，瞥一眼他姊，“我覺得我姊夫很有悔改之意哦，不知道姊姊你什麼時候才會原諒他呢？”

　齊薇薇睨一眼她弟弟，“什麼姊夫啊？叫得那麼甜也不臉紅啊？”

　“怡華集團少東家，未來的董事長，鐘向磊啊，還能有誰？”齊俊傑一本正經道。

　“齊俊傑你要敢當著他的面這樣叫他，我不會放過你！”齊薇薇一臉嬌嗔。

　“不好意思，剛剛已經叫過了。”齊俊傑忍不住笑。

　齊薇薇給他重重的一拳，“不許你再胡鬧了。”

　“我沒有胡鬧，我是真心希望你跟姊夫和好，你都不知道那拳揍得我的臉還在疼，真是愛之深，恨之切啊。”齊俊傑哭喪著臉感慨道。

　“真的啊？”齊薇薇一臉緊張地看著弟弟，雖然過了好些天，他的臉好像還沒消腫。

　“哈哈哈，騙你的。”齊俊傑笑得很開心。從小到大，他總是輕易就能夠騙到他這個單純得像小女生一樣的姊姊，所以有時候，她更像是他的妹妹，需要他來照顧。

　“討厭、討厭、討厭！”齊薇薇在齊俊傑的肩上拍了好幾下。

　“你還是省點力氣回去教訓我那個可惡的姊夫吧。”齊俊傑吃痛後繼續調侃她。

　齊薇薇端正地坐好，臉上很是嚴肅，“你覺得他會是一個值得託付終身的人嗎？”

　“給他機會看看，考驗考驗他。”齊俊傑點點頭，“最重要的，還是你的感受。”

　“感受啊……”齊薇薇望向前方，回想過往，“第一次見面，的確沒什麼好感，不過他幫我解圍，我就沒那麼反感他了。後來他搞砸了我的工作，我非常討厭他濫用職權，可是討厭歸討厭，他卻幫我找了一份很好、很穩定的工作，不停地想要讓我答應做他的女朋友，甚至幫我擋機車而受傷。可惜……”

　“沒有可惜了，一定是你們之間有什麼誤會吧？一個拿命來愛你的男人，你覺得他會只是玩玩嗎？姊，像他那種天之驕子，一開始可能連愛是什麼都搞不懂，所以意識到愛上的時候都是後知後覺，我建議你給他一次機會，誠懇的。”齊俊傑認真道。

　“唔，連你都這樣認為嗎？”齊薇薇托著下巴看著車窗外。風揚起她臉側的發梢，似水般溫柔。

　“再怎麼說，姊夫現在是一心要挽回你，而且你們都生米煮成熟飯了，小孩子在健全的家庭長大很重要。”齊俊傑看一眼姊姊，“就像我跟你，從小在爸媽的呵護下長大，我們無憂無慮的，我覺得總比那些單親家庭要強，而且你看小柔這段時間在她爸爸身邊有多開心啊。”

　齊薇薇輕歎一口氣，陷入了沉思。末了，她抬起頭來，“好吧，我會考慮。”

　天知道她做這個讓步需要多大的勇氣，因為眼下她要面對的，不僅僅是鐘向磊一個人，還有他的家庭，她知道鐘母對她有很大的成見，而要讓鐘母放下成見，似乎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