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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有妖怪來蹭飯》第36章
孤兒院(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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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晚他帶了很多指甲蓋那麼大的茶壺茶杯, 還有一些那種塑膠小傢俱之類的。他說要玩過家家。”

  “這個我自己倒也玩過,可每次把那些東西擺在面前時,我卻不知應該想像些什麼。我無法假裝那是媽媽給我準備好的茶點,無法想像那是我的‘家’,在我眼中那些就是一些塑膠玩具。”

  “他把那些東西一一擺好,然後讓我坐在他身邊,”

  “他擺弄著那些小茶具,假裝給我倒水, 然後擺在我的面前,然後和我說,你是第一個來我家的朋友哦,我媽媽很高興的,說給你準備了蛋糕。”

  “說完他又撿了幾朵海棠花放在兩個很小的盤子裡, 將其中一個盤子放到我手裡, 和我說, 媽媽的蛋糕做好了,我們一起吃吧。”

  “當時我以為他真的要我吃那個海棠花,差點就吃了下去,結果他一把攔下我,笑得眼淚都要出來了,和我說:‘你怎麼還真的要吃啊, 我們這不是過家家麼?’”

  “不知道為什麼, 他在那邊擺弄著東西,嘴裡說著好多場景, 我在一旁看著,竟也覺得好像去他家做客了一般。”

  “現在想來,當他說起那些場景時,臉上的表情似乎很開心……”石嶼頓了一下,又想了想,改口道,“應該說是很幸福。”

  “我還記得當他說他媽媽頭髮總是挽起來,穿著米色的長裙,裙邊還印著碎花,笑起來很溫柔,會給他做很多好吃的甜點,身上都是剛剛曬過陽光的棉被的味道。”

  “我對‘母親’這個詞其實一直沒什麼概念,不過那次聽他說了之後,一直到現在,都覺得如果我也有媽媽的話,或許也是那個樣子的吧。所以對他的那些描述記得很清楚。”

  “那天又到天空泛白,他離開時,和我揮揮手,說著,明天還要來哦。”

  “於是第三晚我又去了……他依舊拉著我玩一些我之前都只是看著著別人玩的遊戲。”

  “那之後,我每晚都會去那棵海棠樹下找他。似乎過了整整一個春季。”

  “有一晚,那晚他拉著我,一副神秘地樣子問我,想不想出去玩。”

  “這個院子四周都是欄杆,小時候根本不可能翻出去的,於是我有些猶豫。可他卻說,他知道有個地方可以鑽出去,於是我就答應了。”

  “他把我帶到圍欄的一個角落,好像是那邊吧……”石嶼指了指一個方向,“以前那裡還有一些矮灌木,他把那灌木扒拉開,真的有一個半人高的洞。”

  “他先鑽了出去,然後站在外面對著招著手,催促著我也一起出去。”

  “我鑽那個洞時,衣服被灌木掛了一下,我記得還挺清楚的,因為當時有些擔心轉天老師問起來要怎麼解釋。”

  “我們兩個都出去後,他拉著我往河邊跑去,”石嶼勾著自己的手指,“那好像是我第一次和同齡人有肢體接觸。總覺得心跳得很快,感覺像是……那種有了共同秘密的同伴,很奇怪的感覺。”

  “到了河邊,我才發現他那天並沒有穿鞋子,他赤足往水裡探了探,然後稍稍又迅速把腳收了回來,有些苦著臉地和我說,水太涼了。”

  “可他好像還是不死心一般,還是執著的想把腳探進水裡。後來他坐在岸邊,把腳進在水裡,一下一下咣當著。”

  “我就坐在他身邊,側頭看著他。”

  “他拿著小石子,往水上扔去,那小石子在水面上跳了幾下,而後沉入水中消失不見了。”

  “他也塞給我一塊小石頭,可我扔出去,就噗通一下沉底了。”

  “他大笑著,說我扔得太爛了,他的腳在水裡撲騰著,在一片寂靜中顯得聲音很大。震得水面上都漾起波紋,水花也濺起到我們臉上。”

  “可他笑過以後,卻認真地拿著小石頭教我怎麼能扔得更遠。那時候總覺得他玩什麼都很厲害。”

  “我按照他說的方法扔了很久,可那石子還總是噗通一下就沉下去。後來我胳膊都扔酸了,他大概也覺得我就是學不會,於是也不再折騰那些石子了。”

  “他又和我說起他的媽媽,他說夏天的時候他媽媽就會帶著他去河邊玩,還會給他一個小桶和一個網,讓他自己摸魚玩。”

  “他有時候一下午就能網到小半桶魚苗,他媽媽就會笑著誇他,然後他們再一起把那些魚苗放回水中。”

  “他問他媽媽為什麼要放走小魚苗,他媽媽就說,小魚苗要回去找他們的媽媽了,要不然魚媽媽要傷心的。”

  “我記得那晚,他說到這裡時,腳下劃水的聲音停了。”

  “過了許久,他聲音很輕很輕地對我說,他想他的媽媽了。”

  “那時我以為他是孤兒院裡的孩子,想來或許是他父母去世了,或者因為種種原因他爸爸媽媽不要他了,可我也不知道要怎麼安慰他。”

  “他許久都沒有說話,我也低著頭看著水面。水面映著月光,星光點點,透過水面我能看到他臉上的神情,他看起來很失落的樣子。”

  “現在想來,我那時其實是把他當做朋友了吧。雖然在那之前,我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我把那個刻著我名字的石印,從從口袋裡拿出來,放在他的手邊。”

  “他有些驚訝地看著我,然後拿起石印看了看,有些費力地分辨著那上面的字。”

  “‘石嶼?你叫石嶼麼?’,我輕輕嗯了一下。”

  “他笑彎了眼睛,然後伸出手,告訴我他叫陳堂華。還在我手心一筆一劃地寫下那三個字。”

  “我手心有些癢,可卻也不願意縮回手。可能也正是這樣,我到現在都記得他的名字。”

  “我把那個石印送給了他,他小心翼翼地收進口袋,然後依舊是笑著和我約定明天還要一起玩。”

  “轉一日晚上,我自然也是去了。”

  “那晚,他說想玩捉迷藏。”

  “他讓我捂住眼睛,對著樹幹數一百下,他說他就藏在院子裡。”

  “我對著樹幹閉上眼睛,從一開始數,起初我還能隱約聽到他腳步地聲音,可後來那腳步聲漸漸消失了,空氣中只有風吹過樹葉輕微地‘颯颯’聲。”

  “等我數到100睜開眼,轉過身,偌大的院子空蕩蕩的。”

  “我四處找著他,可哪裡都找不到。我甚至連那些矮灌木也都一一扒開。”

  “我記得那晚我找了很久很久,找到天都泛白,可依舊找不到他,後來我有些急了,對著空無一人的院子說了一聲,陳堂華我認輸了,你出來吧。”

  “可那一刻風都停了,沒有任何聲音回應我。”

  “我又喊了一遍他的名字,依舊無果。”

  “我在院子中站了許久,喊了一遍又一遍,可什麼都沒有。”

  “最後我坐在樹下,想等著他忽然跳出來,笑著和我說,明天還要一起玩。”

  “可我沒有等到,我也不記得究竟是什麼時候我就睡著了。”

  “夢裡我好像夢見他了,夢見他哭了,哭得很傷心。可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麼哭,我想安慰他,可卻怎麼也夠不到他。”

  “等我再醒來時,發現自己已經躺在床上了,旁邊是照顧我的老師。”

  “老師見我醒來,有些激動地握住我的手,焦急地問我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我只覺得身子很重,於是搖了搖頭。”

  “之後好像還來了醫生,還有別的老師。他們都圍著我,一遍遍地問著我還有沒有不舒服。”

  “我當時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後來老師才告訴我,我忽然發起高燒,已經昏了三天了。”

  “我下意識地看了看我的衣角,發現那天還沒來得及補的被灌木劃壞的地方,一丁點痕跡都沒有了。”

  “我起床,往院子裡看了看,看到外面下著雨,海棠花落了一地。”

  “那之後我問老師,孤兒院裡有沒有人叫陳堂華,老師查了一下和我說沒有這個人。”

  “我那時在想,是不是那只是我的一個夢。”

  “可我那枚石印,確實是找不到了。”

  “轉一年春日,那海棠又開了,我半夜又偷偷翻出去,坐在樹下,可卻再也沒有人來拉著我,要我陪他一起玩了。”

  “那之後很多年,我都以為那不過是兒時的一個夢,直到後來我知道自己確實是有陰陽眼的,才覺得,或許他是存在的,只不過別人都看不到罷了。”

  “今天再想起來,忽然覺得他大概是海棠花的化形吧,花一落他就不見了,”石嶼輕輕笑了一下,“堂華念起來和海棠之花還挺像的。”

  ————————————

  石嶼和蘇彌在院子中坐了許久,肩膀相抵,月光落在發間,星星墜在眼中,一陣風過海棠又落了幾朵。

  蘇彌也並無多言,只是點著煙,緩緩吐著煙霧。

  石嶼總覺得蘇彌身上的煙草味,格外讓人心安。

  “我可以抽一口麼。”石嶼抬起頭,問著蘇彌。

  蘇彌動了一下身子,一手撐著石凳,身子探到石嶼身前,稍稍俯下身子,兩人臉貼得很近。

  蘇彌低聲說道:

  “張嘴。”

  石嶼下意識地將嘴微微張開,眼睛一眨也不眨,就那麼看著蘇彌縮緊的瞳孔,從那裡面石嶼清楚地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蘇彌嘴角向上勾起一點,隨即將煙杆拿到嘴邊,偏過頭,嘬了一口煙,然後對著石嶼那張開的嘴緩緩吐出。

  石嶼第一次嘴裡滿是煙草的味道,不由得眯起眼睛。這煙草的味道和蘇彌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樣,恍惚間覺得是將蘇彌吃進嘴裡了一般。

  明明兩人並未唇齒相觸,可偏偏卻覺得身上的毛孔都被激得張開。唇間微熱的濕氣,呵出的熱度讓人顫慄,心口酥麻得像是迎著風被大口灌進了氣泡水,可口中鼻腔充斥的煙草味道卻又緩和了這種有些窒息的心悸感覺。

  酸麻的感覺從尾椎躥起,直逼著頭頂。

  煙霧四散,遮擋了兩人的視線,可石嶼卻能清楚地感覺到蘇彌那雙眼睛依舊在注視著他。

  那雙眸子一定是微微眯起來,可眼中卻依舊含著月光和他自己。

  毫無扭捏之感,也不覺得想躲閃。只想這麼一起被包裹在煙霧之中,帶著坦誠,卻又纏綿。連呼吸都捨不得,只想留著這一刻不要動。

  待煙霧都散去,蘇彌才撤回身子,兩人又是並肩而坐。蘇彌自己緩緩嘬了一口煙,低聲說著:

  “沒抽過這煙的,容易嗆到。”

  “恩。”石嶼低著頭,晃了晃腿,抿了抿嘴,過了半晌忽然冒出來一句,“會離開麼……”

  雖然沒有主語,但蘇彌直到石嶼是在問他。他也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道:

  “會害怕麼?”

  石嶼用晃著腿,蹭著腳下那一小塊石磚:

  “以前不會……但現在有點。”

  “我怕有一天,下一場雨,你就不見了。”石嶼輕輕地說著,伸手摸了摸脖子上掛著的蘇彌新年時給他的那個墜子。

  石嶼的聲音很輕,輕得宛如一朵花落入土地。

  蘇彌看盡世間千年,白雲蒼狗,滄海桑田,風浪不過一雲煙,千峰也不過一紙畫。他生而為神,這世間的言語也不知聽了多少,都不過是細雨傾耳,一落地也就過了。

  可偏偏,石嶼只是輕輕說著那麼一句話,蘇彌心中忽然縮緊,連拿煙杆的手也抖了一下。

  “不會的,”蘇彌緩緩吸了一口氣又順著這三個字吐出,然後才恢復了之前的語氣,“我又不是泥人兒,下場雨化不了的。”

  “恩,我知道,”石嶼摳著自己的指關節,然後又輕輕低喃了一聲,“真好。”

  明明倆人的對話也沒什麼大起大落,可蘇彌的心裡就是酸得不行。吐出的煙霧浸潤著他的眼睛。

  你或許不知道,可我卻太清楚,這世間縱使千般枉然我都懶得一歎,可那望不盡找不見的感覺,都是真真的壓著心尖溜過。

  這感覺,我怎捨得讓你體會分毫。

  世人皆言你無感無態,可我卻知你曾在我掌間流了一汪清水,裹了份連呵口氣都怕傷了分毫的柔軟。

  你啊與我同坐,許是無關風月,只言細數一一,我便願舍了歡喜憂愁,為你念一句愛的瘋魔。

  ————————

  蘇彌的煙終於滅了,將煙鍋在石凳上磕了磕。石嶼打了個哈欠,他瞧見了,便說道:

  “回騶吾那睡覺吧。”

  石嶼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就在蘇彌打算點煙時,忽然不知從哪跑出一個小男孩,看到石嶼他們嚇了一跳,小小地尖叫了一聲,但很快又自己捂住了嘴巴。

  蘇彌看到那個小孩,也放下了手中的煙杆,而石嶼也是看向了小男孩。

  那個小男孩臉上有些焦急,猶豫著靠近石嶼,問了一句:

  “大哥哥……你們剛剛一直在這裡麼?”

  “恩,”石嶼點點頭,“我以前是這裡的,今天回來看看。”

  “那你們有沒有看到一個人,”小男孩比劃著,“大概這麼高,也是男生,穿著灰色的衣服。”

  石嶼搖了搖頭:“這裡剛才一直沒有人。”

  “這樣啊……”小男孩有些失落的低下頭,“他說要和我玩捉迷藏的,我藏了好久,他都沒來找我……”

  小男孩像是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又趕緊說道:

  “大哥哥不要告訴老師哦,這是我和他的秘密。”

  忽然一陣風吹過,石嶼下意識地轉過頭看了一眼那海棠樹——

  花落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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