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柏衡事件
誰禁得住這話啊!
秦鳳儀都與媳婦商量著, 待明年謀個外放, 乾脆去南夷州做官算了。
李鏡也為此大是不快,她如今月份大了, 身子笨重, 李鏡扶著腰道, “我們在京一日, 這流言怕是不能了了。外放也好,你與父親商量一下吧。只是我這身子,一時也走不了。”
“外放也不是一時的事,況且,這也不急的, 愛說就說唄,真個神經病, 叫他們說去好了。咱們又不會掉快肉, 放心吧,就是外放也必然是待你生產後,咱們大陽大些才好。不然,小孩子趕遠路, 我也不能放心哪。”秦鳳儀雖然小事愛乍呼, 大事上當真是個沉得住氣的, 也不是那等沒主意之人。
李鏡聽他這樣說, 倒也漸漸的安下心來。
秦鳳儀安慰妻子道,“放心好了,這麼點子小事, 我不過是不想在京總被他們謠言詬誶罷了,哪裡是怕了他們。”
秦鳳儀跟爹娘商量外放之事,反正自從做官後,家裡事就一向是他做主的。秦老爺秦太太在這上頭一向沒大主意,秦老爺道,“這要是有人要害你,離了京城怕是會更好下手呢。”
秦鳳儀道,“離了京城不見得是誰對誰下手,在外謀個一縣之主去,南夷州是章大人在做巡撫,他的頭,到那裡,也不必怕誰。”
秦老爺一聽是南夷州,倒也放心了些,道,“再問問你岳父,要是你岳父覺著還成,就尋個清靜去處,咱們一家子過清靜日子也好。”
秦鳳儀應了,去找岳父商量時,景川侯倒也沒說不好,景川侯道,“陛下素來待你不同,這事,親自與陛下說一聲,再謀差使不急。”
秦鳳儀道,“我也這樣想。”
景安帝聽了秦鳳儀想外放的話,卻是道,“這急什麼,你媳婦不是眼瞅要生了麼,再者,難道有些個流言朕就要放逐心愛的大臣,他們想得也忒美了些。你且放心當差,朕還沒到眼花耳聾的地步。”
原本,說說秦鳳儀家的胎夢什麼的,景安帝也沒在意,但這種“天地換新主”的話都出來了,當他這皇帝是死的嗎?景安帝這等實權帝王,尋常小事他不一定跟你計較,但,犯了他的忌諱,景安帝直接革了兩位鎮國公爵,圈禁在宗人府,之後,朝中頗有大臣調度,那些個謠言詬誶的,沒一個好結果的。便是平郡王府,也有兩位子弟被革職,永不敘用!更不必提其他功勳豪門,但有推波助瀾者,均無好下場。
之後,景安帝借“朝中頗有妄語”為由,對整個朝廷宗室來了一次大清洗,不是沒有大臣求情,景安帝冷笑,“朕再不寬厚下去,怕真要被他們‘天地換新主’了!”
有禦史以“不過民間無知傳言,請陛下不要介懷”為由,請景安帝寬大處理,景安帝當下就將此禦史貶斥了去,天地都要換新主了,還要他寬厚,再寬厚,怕就真要把“新主”寬厚出來了!
整一個朝廷宗室的震盪,直待年前方歇。
不論朝中對於此次大清洗持什麼態度,秦鳳儀私下跟媳婦道,“陛下可真夠意思。”
李鏡笑道,“陛下是多年君王,自然威儀不凡。”
有景安帝出手,這等流言消失之快,簡直就像從沒出現過一般。
秦鳳儀是“無流言一身輕”,現在也不提外放的話了,只是在御前服侍,愈發用心,以報君恩。景安帝看他如此殷勤,心下暗樂,還與愉老親王道,“鳳儀真是個實心腸的性子。”
愉老親王道,“這孩子,至純至真。”
愉老親王也很喜歡秦鳳儀,覺著秦鳳儀活的通透。景安帝肅清宗室,自然沒少得愉老親王幫忙。
如今,活得通透的秦鳳儀卻是遇到了一樁糊塗事,倒不是朝廷的事,也不是他家裡的事,是岳父家裡的事。說來真是令人無語,出嫁的二小姨子,這不嫁桓國公府去了麼。原本,出嫁後好端端的,結果,大過年的,硬是鬧了一場氣。
他岳父多要面子一人哪,原本這事秦鳳儀並不知道,是後丈母娘實在是叫柏衡氣暈了頭,用後丈母娘的話說,“這話要是不說出來,那真是要憋悶死我了!”
主要是,這事兒吧,李家人提起來就一肚子的氣,便是李釗素來好脾氣,對柏衡也是無話可講了。景川侯現在更是不正眼看柏衡一眼,這事兒吧,還就適合秦鳳儀去勸一勸。秦鳳儀本身也是個熱心腸,就問了一下怎麼回事,李釗私下同秦鳳儀講的,“阿衡有個房裡人,很是不老實,二妹妹才嫁過去倆月,他這位房裡人倒有三個月身孕了。你說說,著不著惱?”
秦鳳儀也挺驚奇,道,“我看柏衡不像腦子有病的啊,他怎麼能做出這樣的事來啊?”
“看著不像有病的,做出的事叫人沒法說!”李釗氣道,“太太已是把二妹妹接回來了。”
秦鳳儀道,“他既有個心愛的人,幹嘛娶二小姨子啊?”
“你傻呀,他家能叫他娶個丫環麼。”
“後丈母娘這麼疼二小姨子,怎麼先前連女婿房裡人都沒打聽清楚啊?”秦鳳儀道,“這要是知道柏衡房裡人都有身孕了,就是定了親,也不能叫二小姨子嫁啊。”
“哎,這裡頭另有緣故。”李釗歎口氣,方與秦鳳儀說起裡頭的事兒來。原來,柏衡原也有兩個屋裡人,京城風俗,男孩子成年以後,尤其豪門,怕家裡孩子去外頭胡鬧,索性就給放兩個知根知底的丫環,也省得孩子沒經過人事,出門反叫人給帶壞了。柏衡亦是如此,景川侯夫人自然不可能沒打聽過,而且,柏世子夫人也說好了,成親前就把倆通房打發出去。桓公府不可能無此信用,奈何,通房打發是打發了,可其中一個,頗具心機,知道公府要打發了她們,便偷偷的停了湯藥,被打發前已有一月身孕,出府後又悄悄的同柏衡聯繫上了,也不曉得這位通房如何這般神通廣大,硬是哄住了柏衡給她置了外宅養胎。柏衡大概是業務生疏,李二姑娘又是個心細的,一來二去的就發現了,李二姑娘倒不是個性子烈的,但,堂堂侯門嫡女,娘家侯府,外家郡王府,現在宮裡的皇后是她嫡親的姨媽,李二姑娘哪怕是個好脾氣,也不是個麵團兒啊。這事便鬧了出來。
李釗道,“簡直氣死個人,二妹妹先時也沒跟娘家說,只是與柏世子夫人說了,柏世子夫人也是氣個好歹,就要打發了那丫環,柏衡這個混帳東西,反是別了勁兒,叫那丫環哄得不知東南西北。”
“那現在怎麼著啊?”秦鳳儀問。
李釗道,“二妹妹說了,她倒不是容不下姨娘庶子,可這樣有心機的女人,她斷斷不敢叫她進門的!”
秦鳳儀點頭,“這是正理。叫桓公府處置了這個女人就是,這又不是什麼大事。”
“你不曉得,桓公府的老夫人,十分疼愛柏衡,柏衡求到老夫人跟前,老夫人又說,已是如此了,處置了那女子,反叫柏衡與二妹妹離心,何況,一個丫環,再如何也越不過二妹妹去。”李釗道,“你說說,這叫什麼話!”
秦鳳儀“嘿”了一聲,“這可真是啊!”
秦鳳儀說大舅兄,“唉聲歎氣有什麼用啊,要依我說,還不如叫二小姨子和離,趁著年輕,另尋個明白人。至於柏衡,他願意娶丫環就娶丫環去吧!”
“婚姻大事,豈能說和離就和離的?”李釗道,“能往一處過,還是要往一處過的。”
秦鳳儀道,“要不,我幫著去說說?”
李釗也是這個意思,道,“這事,我要去說,就顯得上趕著柏家了。必得教桓公府個明白。不然,他家還覺著二妹妹嫁到他們家就是押給他們家了呢。何況,公府裡心大的丫環不止一個,有一就有二,有這麼一個成例在前,怕是以後多要有這種混帳東西近前了。倘柏衡依舊這麼混帳,倒不若叫二妹妹回娘家,另嫁個明白人。若他能明白,就此處置了那丫環,倒還有可談的餘地。”
大舅兄還是想得很周到的,秦鳳儀道,“我先過去問問,看看他家是個什麼意思。”
李釗深深歎了口氣,拍拍秦妹夫的手臂,秦妹夫掖揄,“當初還騙我跳湖,現在知道我好了吧?”
李釗好笑,“是啊,你最好,保持啊。”
秦鳳儀回家跟媳婦說了這事,李鏡罵道,“不開眼的狗東西,娶了二妹妹,還敢跟丫環牽扯不清!”
“看,要是知道你這樣生氣,就不與你說了。”
“不是生氣不生氣的事兒,就沒有這麼辦事的,這說不得還不是柏衡一人的主意,有這樣的醜事,誰家不是立刻就處置乾淨的!他家能拖拉到這會兒,就是就把咱家放在眼裡!”李鏡道,“還有什麼好說的,去都不用去,年前要是他家不把事處理明白,立刻就與他和離。二妹妹年紀還小,另尋婆家,哪怕門第低些,也尋個明白人,過一輩子的痛快日子。”
“哎,這畢竟是成了親的,能勸也是要勸一勸的嘛。”秦鳳儀道,“我看柏衡也不似那昏頭的,這人年輕時,誰還沒糊塗過呢,能明白,便是好的。”
李鏡冷笑兩聲,瞥秦鳳儀一眼,小秀兒!
夫妻倆心有靈犀,秦鳳儀摸摸鼻樑,笑握住妻子的手,“你看,我也有昏頭的時候,可不是後來明白了,咱們多麼恩愛,是不是?”
李鏡也不是好不好就翻舊賬的性子,與丈夫道,“你去說這事兒,必要不卑不亢才好。二妹妹雖嫁給他家了,可這世上也不是沒有和離的。咱家雖不願意和離,但若柏家實在不識趣,也不必再遷就他家!”
“我曉得。”
秦鳳儀去柏家,在柏家老中青三代人跟前說的這事,秦鳳儀道,“我既過來,就是想著,若有萬一之可能,必竟是二妹妹與阿衡的一樁姻緣,能過,還是要過的。倘實在不成,也是無緣,便罷了。”
柏禦連忙道,“鳳儀這是哪裡的話,哪裡就到這地步了。”
秦鳳儀道,“不是這麼說,您家與我岳父家,本是因著兩家交好,方做的親家。如今出了這樣的事,倒不是二小姨子容不下通房侍妾,陪嫁丫頭好幾個呢,阿衡開口,二妹妹難道會不許?只是,誰家成親嫁人,也是盼著過太平日子的,不是我說,就這樣心大的丫環,我沒有姊妹,可您家也是有閨女的人家,將心比心,要是放您家閨女遇著這樣的事,得做何想呢?何況,阿衡又這樣珍視於此女,您家老夫人也說了,已是如此。我就不明白,這阿衡是叫丫環算計了,有了骨肉,就要已是如此,那倘是叫什麼青樓女子暗門子的人的算計了,過個一二年,帶著孩子找上門來,難不成,還要已是如此了?”
柏家男人們的面色都不大好看,秦鳳儀道,“要說手段,你們這樣的大戶人家,什麼樣的手段沒有。就是二妹妹,阿衡不就是愛美色嗎?弄他十幾個瘦馬擱屋子,叫他每天不帶重樣兒的玩兒就是,咱家又不是出不起那買瘦馬的銀錢。可說句心裡話,二妹妹嫁人,是想一輩子一條心的過日子,不是成天雞生鵝鬥的。再者說,誰家給兒子娶媳婦,不是盼著兒子媳婦一條心的過日子的。難不成有人家娶媳婦,是要兒媳婦幫著管兒子一屋子小老婆的?這原是您家的內務,您家的丫環,據那丫環說,她腹裡還是您家的骨肉,這事,我們外人自是不好多管。只是叫我說,阿衡這心思也忒淺顯了些,叫個丫環就轄制住了,他這樣的性子,眼下有你們諸位長輩瞧著,有家族護著,是無妨的。可你們敢放他出去嗎?他這樣的憐香惜玉,不用別個手段,他不是置了個外宅嗎?雇個暗門子在他那外宅隔壁賃間屋子,就他這能叫個通房丫環哄住的,哪裡經得起暗門子的手段。他有這一條,不要說官場上,就是以前我們商賈行裡,他也是好拿捏的了。”
“你們自然是護著自家孩子,可要我說,現在你們教他個明白,這是家裡人,怎麼著也要留三分餘地的。要是以後讓別人教他個明白,就不知是什麼光景了。”秦鳳儀道,“你們與我岳家,原是世交,阿衡他既愛丫環,何不娶個丫環,想是他自己也明白,得娶門當戶對之女。可我說句明白話,不論他與二妹妹這日子還過不過得下去,除非他以後娶的就是個丫環,那丫環一家子得靠他吃喝過日子,他才能愛納幾房納幾房。不然,娶名門大戶之女,人家帶著大筆的嫁妝帶著家族人脈的嫁過來,他還想要怎樣就怎樣,我竟不知世上還有這樣的好事。兩家聯姻,結的是兩姓之好。這事,您家年前給個答覆吧。到底如何,莫壞了兩家多年的情分,便是他們兩人無緣,也無需強求。”
其實,叫秦鳳儀說,這話去說都多餘,柏家也不像糊塗人家。這不,年前就把人處理的乾乾淨淨了,柏家不知使了什麼手段,柏衡雖有些消瘦,一下子就成了個明白人,親自去岳家把媳婦接了回去。至於那位在外的外室,已是煙消雲散,不知去向。
柏衡私下還與秦鳳儀謝了一回,秦鳳儀笑,“你不怪我多事就好。”還悄悄問他,“你這怎麼突然就浪子回頭了,我還以為你們得離了哪。”
柏衡瞪秦鳳儀一眼,“我也不過是一時糊塗,我原以為……哎——不說了。”
秦鳳儀沒打聽出來,倒是李鏡知道一些風聲,夫妻倆說私房話時說的,李鏡道,“二妹夫是聽到那丫環跟家裡人秘密的商議事情,一下子寒了心,就此回了頭。”
秦鳳儀這人吧,生來還有些個疑心,他搔搔下巴,“這事兒有點兒巧啊。”
李鏡嗔他一眼,悄聲道,“只要能叫那傻蛋回頭,有用就算了。原那丫頭也不是什麼好的。”
“孩子怎麼著了?”秦鳳儀問。
李鏡道,“孩子他娘都沒了,哪裡還有孩子。”
秦鳳儀唏噓,“那丫環固然可恨,孩子到底無辜。”
“好個糊塗人,你就知道那孩子是二妹夫的?”李鏡道,“她既存了這樣的心,秘密的停了湯藥,這樣有心計的丫環,怎麼這孩子好不好的就剛好三個月?難道就不是她見停了湯藥,也沒動靜,私下與哪個男子勾搭,進而有了身孕嗎?興許連她自己都不曉得這腹中子是誰的呢?”
秦鳳儀徹底無語了,最後摟著媳婦道,“要不說,還是夫妻二人一條心的過日子最好。”
倒是秦鳳儀,自此去岳家,頗受了後丈母娘好茶好果的一番招待。後丈母娘私下更是把這後女婿一通贊,都與丈夫說了,“待給咱們三丫頭尋婆家,再不找高門大戶,就照著大姑爺這樣兒的,肯上進,人品好,一心一意的尋!”
景川侯好笑,“你倆現在倒是好了。”
“這叫什麼話,什麼時候大姑爺不好了。”景川侯夫人早把先時說秦鳳儀壞話的事忘得一乾二淨,景川侯夫人道,“阿衡這雖是回了頭,到底叫人不放心。”
“他小孩子家,年輕沒見過世面,叫個丫環哄住了。”
“你看咱們大姑爺,怎麼就沒這樣的事?人家對阿鏡真心。”
景川侯心說,你怎麼知道沒有。秦鳳儀混帳起來時更是叫人不想提,還跟個村姑牽扯不清哩。好在,這是跟自家閨女之前的事了,但景川侯當初知曉此事,心裡也不是沒有剁了秦鳳儀的心。想你個鹽商子弟,還幹過這樣的事,這樣的品性,竟還敢來侯府提親?你是不是嫌命長啊!
結果,竟還叫這小子把親提成了。
同是做侯府姑爺的,景川侯夫人現下非但看秦鳳儀這後女婿順眼,她私下還與閨女道,“讓阿衡多與你大姐夫來往,近朱者赤,你大姐夫那人雖也有缺點,但待你大姐姐這條兒上,京城比得上他的人不多。”
可見景川侯夫人對後女婿品性的認可程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