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我兒,一言難盡啊!
柏家這事解決之後, 也就到年下了。
一進正月就開始各家走年禮, 秦家分工明白,秦鳳儀每天要當差, 故而, 都是秦老爺去走年禮。這落在別人眼裡, 又是一景兒, 想著旁人家都是老子忙,兒子去走年禮,到這秦家,倒是反過來了。當然,倘有人這般嘲笑的, 倘是叫自家老子聽到,必然一頓好罵, 什麼, “我倒是願意你去忙差使,老子去替你跑腿送年禮,你也得有秦探花的本事!”
好吧,反正, 秦探花早就是別人家的孩子了。先時有許多人嫉妒秦探花得陛下青眼, 而今, 嫉妒都嫉妒不起來了, 自從陛下因著那些個流言發作了不少人家後,大家說秦探花的壞話都要小心著些了。實在是,秦探花這絕不是一般的得陛下青眼啊。原本那什麼“白鹿、白龍”的流言一出來, 大家都覺著,秦探花這算是玩了,肯定不能在京城呆下去了,沒想到,倒是陛下大怒,處置了不少嘴壞的人,如今哪裡還有人敢說秦探花的不是,也不知這小子給陛下吃了什麼**散,反正,那樣的流言都不能拿秦探花如何,大家也就暫時歇了把秦探花幹掉的心思了。
秦老爺各家送年禮,但要緊的幾家,還是要秦鳳儀親自去的。如他岳家,方閣老家,駱掌院府上,還有程尚書家是秦家父子一道去的。另則,酈公府、桓公府兩家公府,李鏡的舅舅家陳家,平郡王府,還有柳郎中府上,嚴將軍府以及愉親王府,故而,秦鳳儀也是忙得了不得,若是休沐日子,等閒一天跑好幾家。
今年雪大,入冬就開始下雪,秦鳳儀只要在家,就離不開炕了,他與李鏡都搬到了炕上去住。秦太太笑,“在北方,冬天沒炕過不了冬。”
秦鳳儀還說呢,“今兒雪大,爹你別出門了,叫廚下切些羊肉,中午咱們吃熱湯鍋子,我把柏家的年禮送了就回來。”
秦老爺道,“坐車去吧。”
秦鳳儀道,“坐車總覺著氣悶,就這麼幾步道,我穿著大氅就好。”
李鏡命丫環取了羽緞的大氅,讓丫環服侍著丈夫穿了,道,“也不知怎麼就不喜歡坐車,外頭多冷啊,把帽子戴上,皮手套也帶著,別凍著。”
秦鳳儀都應了,還叮囑一句,“等我回來吃午飯。”
“知道。”李鏡一笑,扶著腰送他了屋門,秦鳳儀道,“就別送了,外頭風大。”
秦鳳儀大雪天都跑了兩家送年禮,他是個笑嘻嘻的性子,這麼大雪天的去了,柏家焉能不留飯,秦鳳儀笑,“咱們又不是外處,出來前,我媳婦說了,叫我回家吃的。我家裡備了熱鍋子,我媳婦的話,我可不敢違的。”
全京城都知李鏡有家暴史,一聽秦鳳儀這樣說,柏衡笑,“那是不能再留你了。”親自送了秦鳳儀出去。
柏衡送走秦鳳儀還說呢,“我這位連襟,什麼都好,就是大姨子太厲害了。”
他爹柏世子瞪他一眼道,“媳婦厲害些沒什麼壞處。”
柏衡有些鬱悶,柏世子道,“嘴上的怕,那不是怕。誰要是在外擺出威風八面,不拿媳婦當人,那才是蠢哪。”
總之,柏衡算是有了前科,不論什麼沾不沾邊的事,都要聽他爹念他兩句。柏衡道,“我也很敬重我媳婦的。”
“那就好。”柏世子道,“夫妻之間,既要有敬,也要有愛。男人,威風是跟外人使,我與你娘早晚要先你們而去的,兄弟姐妹雖是一父所出,到底要各自婚娶,兒女們以後也會各自成家,到最後,陪你一輩子的,就是你媳婦。”
柏衡得他爹一通苦口婆心的教導,何況,他先時經了回“女人的背叛”,為人心性到底穩重了些,默默聽了,心下也長進不少。
秦鳳儀回到家時,家裡也要擺午飯了,他回屋換了衣裳,李鏡問他送年禮的情形,秦鳳儀笑,“沒見著老國公,見著阿衡和柏世子,非要留我吃飯,我說你在家等著我呢,我走時阿衡還一路送我到大門口哪。”
李鏡遞盞熱茶給丈夫,道,“這也就是看二妹妹的面子,不然,再不與這等人家來往。”
“算了,我看阿衡已是改好了的。”
“你哪裡知道他們家裡的算計。”李鏡隨口道,“他家又不是沒手段,偏生不速速處置了那心大的丫環,非要等你去說了,他家才動手。這就是想壓二妹妹一頭呢,這都瞧不出來?”
“瞧不出來。”秦鳳儀道,“一家人過日子,壓二妹妹一頭做甚。”媳婦明明是該讓著些的才對嘛。
“這就是那等小家子氣,兒媳婦進門,必要給個下馬威哪。”李鏡道。
“可這事兒明顯是柏家沒理啊,而且,這麼丟人的事,哪裡是給二妹妹下馬威,倒是柏家自己丟臉,你想多了。”
“可你看柏家先時硬是拖著這事不說個話,豈不就令人惱。”
秦鳳儀道,“一樁小事罷了。這個丫環也不是什麼有本事的,倘真有本事,不要知會柏公府,先把孩子生下來再說。這丫環呢,既擔心阿衡娶了二妹妹,叫二妹妹籠絡了去,自此將她忘諸腦後,又要母憑子貴,天下哪有這樣的好事。這不過是個糊塗人罷了。這人太貪心,什麼都想要,反是容易什麼都得不到。”
“何嘗不是如此。”李鏡感歎了一回,也就把這事拋諸腦後了。倘不是這事著實令人惱,李鏡不見得事到如今都要說上一兩句。
倒是年前有一樁喜事,方悅得了個閨女,秦鳳儀大喜,比方悅還高興哪,一直與方悅道,“以後給我家大陽做媳婦吧。”
方悅笑,“我倒是無妨,只是這輩份可怎麼算。”
秦鳳儀一想,這倒也是,他比方悅還長一輩,他家大陽生下來就跟方悅一輩的。秦鳳儀頗是鬱悶,李鏡不理丈夫,只問方悅,“囡囡還好,孩子幾斤?”
方悅笑道,“母女平安,我家大妞五斤八兩,早上生的,長得像我。”
秦鳳儀一聽這話,立刻道,“那就不做親了。”這不是長得像男人麼。方悅給他氣笑,道,“憑你這挑剔的公公,也不能把閨女嫁給你兒子。”
“我哪裡挑剔了,是你說的輩分不對嘛。”秦鳳儀一幅完全忘了先時跟人家方悅說親事的事了,秦鳳儀道,“這孩子生得時間好,雖則現在冷了些,屋裡多擺幾盆炭火也就是了,比夏天做月子好。”
“我也這樣說。”方悅喝了兩口茶,起身道,“我這還得去堂叔府上,洗三時你們都去啊。”
秦鳳儀道,“放心放心,一定去的。”送了方悅出門。
待秦鳳儀回屋,李鏡道,“你別見人家生女孩兒就要給兒子說親成不成?好似咱兒子以後娶不上媳婦似的。”
秦鳳儀一幅憂國憂民臉,“你哪裡知道如今的行情,媳婦是越來越不好娶了,我當然得為兒子好生謀劃。”
李鏡白他眼,“我就不信憑我兒子以後就娶不上媳婦了!”
“除非阿陽長得像我,智慧像你。要是萬一,長得像你,智慧像我,唉喲,那我不得愁死啊。”秦鳳儀這話,真真叫人惱也不是,笑也不是。秦鳳儀還摸著媳婦隆起的肚皮碎碎念,“兒子兒子,你千萬得相貌像你爹,腦袋像你娘啊。”
方悅家閨女洗三禮後便是年了,朝廷也放了年假,大年三十,女人們在廚下看著煮供品,秦鳳儀跟他爹在另一間廚房間裡擦祭器,祭器都是銀器,都要一件件擦得鋥亮才行。
李鏡與婆婆在屋裡說著話,她肚子大了,秦太太叫她在一邊兒坐著就行,婆媳倆敘些閒章,秦太太上了年紀,愛絮叨,道,“以前窮的時候,也只有買塊肉,煮兩條魚來祭祖宗。如今咱家日子好過了,阿鳳有出息,多給祖宗供一供,祖宗才能保佑咱們阿鳳咱們阿陽。”
李鏡道,“母親,老家那裡,祖宗的墳瑩可有人照管?”
秦太太道,“哪裡用老家的人照管,都遷到揚州了,咱家發家後買了塊上等的風水寶地給祖宗安葬的,有咱們留在老宅的下人照管哪。”
李鏡道,“那與老家的人就無來往了?”
“來往什麼呀,當初那起子黑心的,還想害阿鳳,我這輩子也不想再回去的。”秦太太說到老家就沒什麼好心情,李鏡見狀,也就不再多提了。
秦家雖則人少,過年該有的規矩可是一樣不少的。而且,今年還是四口人,明年便要添丁進口了。故而,今年祭過祖先的祭肉,秦老爺也割了一大塊給李鏡吃,道,“這是福肉,你跟阿鳳,一人一塊,吃吧,吃了有祖宗保佑。”
秦鳳儀道,“拿點鹽巴和胡椒粉來,不然再吃不下去的。”
說來,這祭肉的味道當真一般,只是,這是長輩的好意,秦鳳儀與李鏡便都吃了。
李鏡想著,去歲還沒祭肉吃呢,今年懷了身孕就有祭肉吃了,公婆雖則待她不錯,到底是更疼孫子一些。不過,這也是李鏡的兒子,李鏡只是想到公婆做事好笑,一笑過之罷了。
過年更是熱鬧,秦家便是人少,秦鳳儀一人頂二十個,晚上大家一道玩兒色子,連下人都能笑倒了去。第二日大年初一,李鏡有身子,公婆都不讓她移動,拜年便是秦鳳儀與秦老爺出去拜年,李鏡與婆婆在家等著招呼過來拜年的親友。
過年就是各種忙,李鏡肚子大了,無非就是初二回了趟娘家,其他帖子都未赴約,便是有吃酒聽戲的事,也多是婆婆出門應酬,她便在家待產了。
景川侯夫人因去歲感受到了後女婿的好處,對李鏡也多了些關心,有空還過去瞧她,李鏡道,“要是出門吧,一家子不放心。也只有在家裡歇著了,其實還有兩個月才生呢。”
景川侯夫人勸她道,“你這是頭一胎,雖則你身子一向康健,可這生孩子可不是小事,必要小心些才好。女婿家又是單傳,親家自然看重你這一胎,何況,這又是個哥兒。”說著,景川侯夫人都笑了,雖則與繼女關係平平吧,她也是盼著繼女好的。
李鏡摸了摸肚子,京裡自有好大夫,待月份大些時請太醫診脈,太醫便說了像個男胎,李鏡與婆家自然都歡喜的。景川侯夫人又問她,“產婆也請好了。”
李鏡道,“請了打鐵巷子的趙產婆來家。”
景川侯夫人點頭,“她也是京裡有名的產婆子了。”景川侯夫人畢竟生產經驗豐富,這時也就不吝賜教了,絮絮的同李鏡說了不少這產前的注意事項。
繼母女之間多少年冷冷淡淡的關係,倒是因此親近不少。
便是秦太太私下也與丈夫說,“以前親家太太淡淡的,興許就是待咱們,看她待媳婦,還是極好的,又送來這許多的藥材衣料子來。”
秦老爺道,“雖說是繼母,也是媳婦幼時就嫁給親家公的,我看媳婦兄弟姊妹間很是親近,親家太太瞧著也不是個笨人,本就是一家子,多來往些才親近哪。”
“可不就是這個理。”
雖則景川侯夫人仍是與秦太太說不到一處去吧,但瞧著後女婿與李鏡的面子,景川侯夫人如今也能與秦太太有說有笑的了。
李老夫人看媳婦如今總算跟上家族節奏了,方是放下心來,想著這媳婦雖則是笨了些,到底心地是好的,遇事明白的晚些,終歸也能明白。
待過了年,秦鳳儀依舊是去宗人府當差,倒不是景安帝不想他到御前服侍,愉老親王現在離不得秦鳳儀了。景安帝看二兒子如今事務也上手了,就想把秦鳳儀調回御前,愉老親王硬是不同意,說自己老眼昏花,宗室改制正是要緊時候,得有個年輕力壯的跑腿,他也看不上別人,就看上秦探花了。愉老親王這樣直截了當的搶人,景安帝也不能不給他叔面子。
好在,宗人府現在也不忙,秦鳳儀又一心在媳婦生產事務上,也顧不上去景安帝那裡獻殷勤了。他因著媳婦要生產,現在每天是晚出早歸,就盼著媳婦生啦。
李鏡也想早點生,實在是秦鳳儀每天睡前對著她肚子必然念叨一回,“兒子你什麼時候出來啊”,都把李鏡念叨的耳朵裡生繭,只恨不能立刻把兒子生出來才好。只是,這事也不是想早就能早的,直待進了二月,秦鳳儀剛起床,李鏡衣裳穿了一半,就覺著不大好了。秦鳳儀嚇得,連忙把媳婦扶床上躺著去了,李鏡道,“不成,扶我去產房。”產房是一早就收拾好了的。
秦鳳儀急的一腦門子的汗,他是成年男子,這也不用扶了,一把就將媳婦抱了起來,兩步到產房把人放床上。丫環已是跑去叫秦太太和產婆了,產婆到底經驗豐厚,看了看便說,“大奶奶這是剛發動,還得有些時候哪。”立命人煮了雞蛋來,給李鏡吃,叫她吃了攢些體力。
李鏡是一陣子一陣子的疼,待她疼的好些,看秦鳳儀臉色煞白,想他定是嚇壞了。李鏡強笑道,“我沒事,你先出去吃飯吧,叫母親陪著我就行。”
秦鳳儀眼眶紅紅的,拉著媳婦的手問,“是不是很疼啊?”
產婆都受不了這神仙公子了,直接就把人推了出去,道,“男人莫要聒噪,大奶奶胎位正的很,大爺在外等著就是,我包管大奶奶平平安安的把哥兒生下來!”
秦鳳儀在外頭也是站不住腳啊,他是來回的溜達。一時,秦鳳儀又命人去岳家知會一聲,命小廝道,“趕緊,把我岳父叫來,我媳婦要生啦!我可是一點兒主意都沒有了!”
小廝跑侯府報信兒,秦鳳儀是一沒主意就找岳父,景川侯還得上朝哪,景川侯與妻子道,“你趕緊過去瞧瞧,阿鳳家人少,怕是支應不過來的。”
景川侯夫人飯都沒吃完,放下筷子就要過去,崔氏立刻道,“我服侍著母親一道過去吧。”
李老夫人也想過去看孫女,只是,家裡得有人看家,還有壽哥兒呢。而且,李老夫人畢竟是上了歲數,家裡人都不想她過去跟著著急。於是,便是崔氏服侍著婆婆,一併大車小輛的過去了。不知道的還以為秦家出什麼事了呢,秦鳳儀一看,沒瞧見岳父,還說呢,“我岳父呢?”
景川侯夫人道,“你岳父又不懂生孩子的事,你也別在外轉悠了,有我呢。”
秦鳳儀一想,也是,岳父也不會生孩子啊,倒是後丈母娘,生產經驗豐富,秦鳳儀握著後丈母娘的手就交待開了,“我看阿鏡疼的臉,丈母娘你可好生安慰著她些。哎,這有什麼我能做的沒?我可是急死了。”
景川侯夫人哭笑不得,道,“你老實在外頭守著就是,別個囉嗦了。”說著就帶著兒媳婦崔氏進屋去了。
這半日的煎熬就不提了,秦鳳儀簡直心肝肺都似被這漫長的光陰碾過一遍又一遍,直待裡頭傳來一聲嬰兒啼哭,秦鳳儀撒腿就往屋裡跑,一腦袋就撞門框上了,他急急的推開門,就聽產婆報喜,“恭喜太太奶奶,喜得貴子。”
秦鳳儀到屋裡時,乳母已是抱了孩子去清洗了,產婆正在幫著李鏡收拾,秦鳳儀去看媳婦,李鏡臉色微白,汗濕鬢髮,眼神卻是喜悅的,此時看向秦鳳儀,秦鳳儀扁了扁嘴,一幅快哭出來的模樣,李鏡輕聲道,“莫不是高興傻了。”
秦鳳儀很是抽了一鼻子,道,“咱們以後可是不生了,嚇死我了。”
大家聽這話皆是哭笑不得,乳娘將孩子洗好用小包布包好抱過來,笑道,“哥兒整六斤,這孩子生得,可真俊啊。”
秦鳳儀一看兒子那相貌,就更想哭了,張嘴便道,“咋醜成這樣哩。”跟個小老頭兒一樣,皺皺巴巴噠。
產婆笑道,“大爺有所不知,這是一層胎皮,待褪了這胎皮,孩子就飽滿了,聽我的沒差,這可是個極俊俏的哥兒。瞧這眉眼,跟大爺一個模子刻出來似的。”
秦鳳儀都有衝動再去照照鏡子了,秦太太還跟著滿面喜色道,“可不是麼,跟阿鳳小時候一模一樣。”
待李鏡這裡收拾妥當,乳娘還說呢,“哥兒一看就有福氣,肩上一個胎記,瞧著跟條小龍似的。”
原本,聽這話大家也沒覺著如何,孩子包著放到李鏡枕邊,李鏡已是有些倦了,問,“哦,在哪兒?”
乳娘掀開小包被一角給大家看,秦鳳儀仔細瞧了一回,道,“還真有點兒像。”
正趕上景川侯夫人端了燕窩進來,一見那胎記,直接手裡的燕窩就掉地上了,景川侯夫人是個沒心機的,驚道,“青龍胎記!”
景川侯夫人都傻了,好在,她到底是大家大族出身,回過神來,立刻就命人將產婆請下去歇著,屋裡丫環收拾好都找間空屋子呆著去。景川侯夫人直接就兩眼冒火了,問秦鳳儀和秦太太,“哥兒身上怎麼會有青龍胎記啊!”
秦鳳儀還糊塗著,想了想,才想起“青龍胎記”的典故來,秦鳳儀道,“難不成大皇子家小皇孫的胎記就是我們大陽的這樣啊?”
秦鳳儀這一看就是個不知情的,倒是秦太太那面部表情,怎麼看怎麼可疑。
景川侯夫人可是出生郡王府嫁到侯爵府的女人,哪怕笨些,于皇室秘辛卻是聽說過不少的。景川侯夫人立刻對崔氏道,“去叫大管事把你父親叫回來!”
崔氏現在也是驚的六神無主,忙跑出去吩咐丫環打發管事找公公過來了。
秦鳳儀看向他娘,他娘長歎,“我兒,一言難盡啊。”
景川侯夫人簡直要氣死了,屁個一言難盡,你家不是跟晉王先太子有什麼關係吧!簡直叫姓秦的坑死了有沒有!
☆、第245章 戲精阿戲精
便是景川侯, 自認為人中龍鳳, 但,秦家這對夫婦也是平生之罕見了。
景川侯見自家管事來尋他, 還以為是閨女出什麼事了呢, 連忙交待一聲, 就去了秦家。
這一去, 閨女倒是沒事,但,景川侯一看外孫子身上那胎記就是心下一懸,心知秦家這事絕對不小。
秦鳳儀這一看就是個啥也不知道的,景川侯與秦鳳儀道, “你先陪你媳婦。”問秦家這夫妻倆,“哪裡有能說話的地方。”
秦老爺忙請親家公去書房細談, 景川侯夫人兩眼冒火的留在了產房照顧繼女, 崔氏端了碗燕窩來喂小姑子吃,安慰道,“放心吧,父親過來了, 也不會有什麼大事。”
景川侯夫人是欲言又止, 她一肚子的火, 什麼叫“不會有什麼大事啊!”, 這姓秦的一家到底是什麼來頭啊!怎麼就生下個有“青龍胎記”的孩子啊!這秦家要是說不清楚,連帶他們景川侯府也說不清了好不好!
李鏡撐著精神吃了一碗燕窩粥,又去看兒子的胎記, 記得繼母曾經說過皇孫的胎記,“就跟個小龍似的,一眼就能瞧出來,就是個小龍的樣兒。”當初李鏡還不信來著,覺著除非是畫上去了,不然,一個小孩子的胎記,哪裡會那般肖似啊。如今她親身生了個出來,李鏡才算是信了。
李鏡看看兒子,再看看丈夫,秦鳳儀想了想,道,“興許路家祖上就是有太\\祖皇帝的血脈也說不定,不然,這也太巧了些。”
李鏡問,“你沒聽公婆說過什麼麼?”
“沒。”秦鳳儀道,“咱家一看就是早敗落了啊,爹小時候可窮的。”
景川侯夫人沒好氣道,“就是敗落了,也得有個名姓吧。當初跟我家阿鏡提親的時候,你家說的是淮西農戶!”
“太\\祖皇帝的親戚,難不成就全是富戶了?”秦鳳儀不服氣道,“你沒聽過那句俗語麼,皇帝家都有三門子窮親戚的。不說皇帝家,就是你們世家大族,難道就沒有那邊邊角角的旁系末枝,過得也就跟尋常人家一樣。”
崔氏道,“妹夫這話,倒也有理。”
“有什麼理啊?”景川侯夫人道,“就是太\\祖皇帝直系血親,都多少代沒有這青龍胎記了。宗室十萬人,也沒哪家生出來的,怎麼你家這邊邊角角的旁系末枝就生出來啦?”
秦鳳儀道,“這我怎麼曉得啊。”
景川侯夫人給他氣死了!
秦鳳儀乾脆接過大嫂子手裡的碗喂媳婦吃燕窩,安慰媳婦道,“別擔心,有岳父在哪,命裡該怎麼著就怎麼著唄,天塌下來還有高個子頂著哪。媳婦,你這剛生了咱兒子,多吃點,吃完睡一覺,養養精神。”
李鏡也實在支撐不住了,吃過燕窩就睡了過去。
秦鳳儀讓大嫂子崔氏看著他媳婦,把丈母娘叫到外間去,說丈母娘,“你就別絮叨了,沒見我媳婦擔心呢。我去瞧瞧到底怎麼回事。”
景川侯夫人給秦家氣個半死,她半句不信秦鳳儀的話,什麼邊邊角角旁支末節的遠親,她覺著秦家這純粹就是騙婚,騙得李鏡給他家生了兒子,現在景川侯府可是纏在秦家這艘爛船上下不來了!
秦鳳儀過去的時候,景川侯的親衛守在院門口,便是秦鳳儀也不得進去的。一時,景川侯自房中出來,秦老爺秦太太跟在後面,秦太太的模樣還似哭過一般,眼睛有些紅腫,秦鳳儀天生有一種敏銳的直覺,喊了聲,“娘?”
景川侯與秦氏夫妻都向秦鳳儀看過去,只是,景川侯的眼神意味不明多一些,秦家夫妻的神色憐惜多一些,秦太太更是眼淚刷的就下來了。秦鳳儀上前,扶了他娘道,“娘,你怎麼了?不就大陽身上有個胎記嗎,又不是殺頭的罪過。”
景川侯沉聲喝道,“給我閉嘴!”
景川侯臉沉似水,簡直是都不想多看這秦家夫妻一眼,對秦鳳儀道,“我們這就要進宮,你在家老實呆著,不要讓府中人亂說阿陽的事。”
“岳父,到底是怎麼回事啊?”秦鳳儀上前一步問。
景川侯緩了緩口氣,“眼下說不明白,回來再說。”
這一去,結果,直到傍晚,也沒見他爹娘回來。倒是他大舅兄落衙過來,李釗聽說秦家這事,私下拉著秦鳳儀問了許久他家裡的事。秦鳳儀道,“我家的事,大舅兄也早知道啊。”
李釗是個細緻人,秦老爺做鹽商的事,李釗自然知曉,此時問的,就是秦家老家的事。秦鳳儀道,“就是我祖父母死的早,我爹早早的出來討生活,現在都不回老家了。”
“外公外婆呢?”
“我娘是獨生女,外公外婆也早死了。”
李釗現在尋思起來,就覺著,以前沒有細想,如今看來,這就很有問題,時下人重宗族,便是秦家少與宗族來往,但這樣一點兒不得來往的,也是少數。
李釗待細問,馬公公過來了,請秦鳳儀進宮說話,秦鳳儀問馬公公,“我爹娘沒事吧?”
馬公公笑道,“沒事,陛下令老奴請秦探花宮裡說話。”
秦鳳儀這一走,家裡就沒人了,只得把媳婦託付給大舅兄夫妻,秦鳳儀方隨馬公公進宮去了,秦鳳儀路上還跟馬公公打聽呢,“到底怎麼回事啊?”
馬公公還是那幅不露聲色的老褶子臉,笑道,“這老奴如何知曉,秦探花進宮就曉得了。”
此時在宮裡,景安帝恨不能生吃了秦氏夫妻。
愉老親王也是氣得了不得,“你們如何不早些把阿鳳帶到京城來?”
秦老爺縮一縮脖子,“不敢呐。”
景安帝冷笑,“你們現在可是敢了?”
秦老爺哆哩哆嗦的,“原本,也不敢多想。娘娘的意思,是說叫小殿下平平安安的過一輩子便罷了。可阿鳳這樣的才幹,景川侯爺又非得阿鳳中進士才肯嫁閨女,就是草民,見著阿鳳一日比一日的出息,也覺著,揚州那樣的小地方,實在太委屈小殿下了……他偏又中了探花,只好一家子過來了……”
他現在說話也不結巴了,可見以前都是裝的,景川侯看秦老爺的眼神欲發森冷,心裡的想法絕對與景川侯夫人是一樣的,那就是:這哪裡親家,這分明就是一家子騙子!
秦鳳儀完全不曉得御前是何情形,他一進宮,也沒見著他爹,也沒見著他娘,就被人帶到一間屋子,秦鳳儀沒來過這間屋子,中間還垂一錦帳,秦鳳儀顧不得多看屋子,有侍衛兩個侍衛進來,一個端個銀碗,另一人執起秦鳳儀的手,秦鳳儀只覺指間一痛,就被人擠了一滴血到銀碗裡,兩個侍衛隨即就去了隔間。一時,景安帝召見秦鳳儀。秦鳳儀此時心下已知,自家的事怕不是小事,他恭恭敬敬的行個禮,景安帝擺擺手,想說什麼,又不知從何說起。還是愉親王道,“這也沒有外人,鳳儀,你就不必多禮了。”
秦鳳儀一聽這話就聽出些問題來了,他依舊有些吃驚,“難不成,我爹真是太|祖皇帝的後裔。”
景安帝側著臉不說話,愉老親王糾正道,“不是你爹,是你。”
秦鳳儀訝然,“這怎麼可能啊?我爹不是,我是?這不可能啊!肯定是我爹是,我才是的啊!”秦鳳儀瞪圓了一雙大桃花眼,都不懂這裡頭的邏輯了。
愉老親王感慨道,“可憐的孩子,竟叫那對夫妻給糊弄傻了。”
愉老親王親自跟秦鳳儀說的,你爹不是你親爹,秦鳳儀簡直是震驚,“這怎麼可能?我爹我娘可就我一個兒子。”
景安帝忍不住道,“傻子,那都是騙你的。”
愉老親王道,“鳳儀,剛剛已是滴血驗親過了,你是咱們皇家子孫啊!”
秦鳳儀兩眼瞪的溜圓,喃喃道,“不可能吧?”
景安帝道,“滴血驗親,還能有假?你要不信,與那秦淮滴血驗親看一看,你們可是嫡親父子!”
“但是,我爹一點兒不像後爹啊?”
景安帝冷聲道,“你乃我皇家後嗣,他豈敢輕慢於你!”
“這就是陛下不懂人情世故啦,皇家先時也不知道我啊,我爹娘養我可精心了,什麼好的都給我。不要說後爹了,親爹也沒他們這麼好的。”秦鳳儀說著就問了,“說我爹不是親爹,那我親爹是誰啊?”
景安帝無言,愉老親王拉住秦鳳儀的手,一臉喜愛激動各種欣喜交織,道,“鳳儀,就是我啊!”
秦鳳儀嚇一跳,“愉爺爺?”
“我兒,以後可不能叫爺爺了,得叫父王。”愉老親王歎道,“都是陰差陽錯,讓我父子分離二十一年哪。”
然後,愉老親王把秦家夫妻叫了過來,連帶著景川侯也做旁聽,與秦鳳儀說了這番“陰差陽錯”的故事,話說當年秦太太其實是愉親王府的一個小宮女,後來被愉親王偶爾臨幸了一次,愉親王也未在意,待這宮女到了年紀,便要放出府去的。這小宮女出府後,方覺出有了身孕,只是彼時這小宮女已有心儀之人,便未回王府,就此與心儀之人成家,做了夫妻。而這小宮女,便是如今的秦太太,那腹中之女,不必說,就是秦鳳儀了。
秦鳳儀聽著,都覺似說書一般,秦鳳儀都不大信,看向他娘問,“娘,是這樣嗎?”
秦太太點頭,“是這樣。”
秦鳳儀道,“那你以前怎麼不跟我說啊?”
秦太太囁嚅道,“這也是我的私心,要是說了你爹不是你親爹,怕你心裡就不與他親近了。何況,我跟你爹也沒別個孩子……”
“這也是啊。”秦鳳儀立刻覺著能理解他娘了,秦鳳儀道,“要不是愉爺爺說爹你不是我親爹,我都不能信。”
秦老爺很想發表些什麼感激,但礙於身邊都是惹不得的人,也只是不舍的看兒子幾眼,垂下頭不說話了。
愉親王則是仿佛年輕了十歲一般,道,“阿鳳,以後你可不能叫我爺爺了,得叫父王才是。”
秦鳳儀憋了好幾回,搖搖頭,“不行,這一時間,真叫不出來。”
“沒事,咱們慢慢來就是。”愉親王簡直神精氣爽,道,“今日天色已晚,阿鳳你就先同父王回府去吧。”
“不行,我媳婦剛生了大陽,我得回去看我媳婦呐。”
景安帝問,“孩子還好吧?”
“好著哪,就是長得太醜了。”秦鳳儀哪怕知道身世巨變,也沒覺著如何,總算他不是什麼說不出口的身世,眼下他剛得了兒子,正記掛媳婦和兒子哪,秦鳳儀道,“我得趕緊回去了,我媳婦要是醒了,定是記掛的。”
秦鳳儀這就要走,愉親王道,“我也得去看看本王的孫子。”這話聽得景安帝唇角直抽抽,秦鳳儀看景安帝沒別個吩咐,行個禮就要退下了,景安帝想說什麼,終是沒說,擺擺手,“下去吧。”
於是,愉親王、秦鳳儀、秦家夫婦一道行禮退下,景川侯卻是留了下來,君臣二人自有不少秘事商議。
愉親王看過阿陽後,大贊孫子長得好,像自己。孫子還小,看一眼也就罷了。愉親王把自己的親衛留在了秦家,至於今日的接生的穩婆、孩子的乳母、屋裡的丫環們,愉親王一併帶到了親王府去,臨走前還說了,明兒個再來看孫子。
愉親王一走,景川侯夫人與李釗夫妻此刻也聞知了秦鳳儀曲折離奇之身世,景川侯夫人的嘴張的,能塞下一個大鴨蛋了,不可置信道,“大姑爺你是愉親王的兒子。”
“是啊,都滴血驗親過了。”秦鳳儀道,“我現在想想,都跟做夢一般。”
景川侯夫人心說,甭說你跟做夢一般,她現在也回不過神哪。只是,天色已晚,李釗道,“阿鳳你們也早些歇了吧,我們這也就奉太太回家去了,老太太打發人問好幾遭了。”
秦鳳儀親自送了大舅兄一行出門,待得送走大舅兄,秦鳳儀回去瞧了回媳婦,媳婦還在睡呐。秦鳳儀沒令人打擾,秦太太叫了兒子吃飯去,還說呢,“這一整天也沒吃什麼,阿鳳你餓了吧。”
秦鳳儀摸著肚子道,“娘你不說我也不覺著餓,淨擔心了,你一說,真是餓得不成了。”
秦老爺忙道,“先吃兩塊點心墊補墊補。”遞給兒子一塊糕,秦鳳儀去接糕時,見老爹眼圈兒紅紅的,秦鳳儀道,“爹,你怎麼了?”
秦老爺兩顆大淚珠懸在眼眶裡,要掉不掉的模樣,哽咽的問,“阿鳳,你不會因為爹不是親爹,就不認爹,與爹疏遠了吧?”
此情此景,秦鳳儀自然是百般心疼老爹,但,倘景川侯看到,必然要送秦老爺一句話:戲精啊戲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