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我幾乎第一時間去開車門，但隨即我想到，我就這樣出去是阻止不了民眾的恐慌的，於是我果斷從空間戒指裡摸出一身聖騎士的戰鬥服，並掏出聖劍，迅速裝備妥當，然後才開門下車。

　　高架橋整整齊齊斷裂下去，像是被一刀切斷，從這詭異的形態來看，被魔法破壞的可能性確實更大。人群從前方開始棄車後退，斷口處露出第一隻扭曲的手骨，掙扎著向橋面上爬動。

　　呃……

　　我知道民眾為什麼這麼恐慌了，因為前方確實出現了不死生物，而且很不巧，是最噁心的那一類不死生物。

　　前幾年曾經火過一陣子的骷髏樂團，他們召喚的骷髏骨骼勻稱白皙，乖巧聽話還可愛，非常受歡迎，而我眼前出現的這堆骷髏……它們處於半腐爛狀態，骨頭髮黃焦黑，肉一條一條掛在關節上，半爛不爛，眼眶裡再鑽出幾隻蛆……其視覺效果完美碾壓大製作恐怖片。

　　「呀啊啊啊啊啊————」

　　我身後響起驚天動地的尖叫，我的耳朵嗡了一聲。能憑借活人的嗓子，吼出宛如死亡女妖哀嚎一般可怕的音色，這也就是茉莉小姐了。

　　她雙手揮舞，瘋狂地尖叫，我立刻認出她那不是無意義的動作，她手裡捏著兩個大範圍火系法術！

　　我果斷轉身，衝向自己身後，一手摀住她的嘴巴，一手將她兩隻胳膊全都按在背後——對付她這樣年紀的少女法師，這樣處理綽綽有餘了，茉莉身邊躁動的火元素倏然消散，然後我把她塞進車子裡。

　　「焦屍會更恐怖的，而且那範圍裡還有其他人呢。」我批評她，「冷靜，你們法師不是最強調冷靜嗎？」害怕死屍的話你怎麼做個黑法師，就這樣還想學亡靈法術？

　　茉莉的臉紅彤彤的，隔著花裡胡哨的易容術和彩妝也看得出。

　　這些屍體其實只是看著噁心，實力遠不如視覺效果這麼震撼，甚至膽大的普通人都可以一腳踢散它們。它們只是亡靈法師隨手喚起的死屍，根本未經過魔法層面的任何處理，那種看上去更乾淨無害的可愛小骨頭反而比它們難對付。

　　於是我舉起聖劍，放聲大喊：「都到我身後去！」

　　我知道這時候如果我先喊一段讚美光明神的詩詞，安撫效果會更好，但……我真的沒法掌握這項技能，哪怕我的祭司同事教過我無數遍，我仍舊無法在大庭廣眾之下高喊那麼羞恥的詞彙。

　　我的祭司朋友一邊染髮一邊氣憤地說：「幸虧你不是個祭司，去吧去吧騎士，像個跳蚤一樣上躥下跳去吧！」

　　——如果他敢和信徒這樣態度講話，他會被認為是魔鬼附身的。

　　即使我不喊諸如「慈愛的神明灑下普照大地的光輝，賦予我們面對黑暗的勇氣」這一類讚美詩，聖劍也足以標誌我的身份，我將聖光注入劍身，劍身上有銘文，每一個都是我的祭司同事們精心雕琢過的符文，它們構連成一個精妙的魔法陣，將我施放的聖光增強，再增強，然後凝聚成一柄光輝璀璨的長劍。

　　我的聖光附著於劍上，將劍刃延展，揮劍時我感受不到我在操縱一件武器，劍似乎也是我身體的延展，我輕而易舉地斬過面前的死屍，它們被聖光炙烤，如同熔化在爐子裡的黃油，脆弱的骨骼在光芒下蕩然無存。

　　——實際上我不需要動用這種強度的聖光，只踹就能解決，但安撫民眾，制止恐慌，對聖騎士而言一樣重要，我又不擅長演講，所以就讓神的光輝替我說話吧。

　　我說過的，聖光之下，邪祟將無所遁形。

　　我立於此地，便沒有不死生物能夠越過我，越過我的劍。

　　戰鬥須臾結束，我收劍回鞘，橋上安安靜靜，地面也乾乾淨淨，不死生物都讓我的聖光燒成了灰燼，只是通常情況下此處應有掌聲……

　　好吧我檢討，我打得太快了點，不少人沒反應過來。

　　唯一反應過來的是雪峰，他拉著我的胳膊，讚歎道：「好強！」

　　我不由得一笑——北方的黑暗騎士們曾在交流時指責我們製造光污染，高強度聖光的確有些刺眼，但龍類肯定會喜歡。

　　雪峰皺了一下眉，搖頭：「看你的表情，你好像誤解了，我說的是你好強，不是光好強。」

　　唉？

　　他一把把我拽回去，塞進車裡，這時候驚呆的民眾才開始發出驚呼。

　　「是聖光嗎？」

　　「天哪，好厲害——」

　　「我好像看見一個超帥的聖騎士……」

　　「可是人呢？」

　　「哎呀我都忘了拍照了！」

　　他們在車外團團轉，似乎眨眼間就忘了剛才的恐怖場面，我簡直以為我救了一群歡樂的地精。而我坐在車裡，有點發蒙地看著雪峰，他歡快地扒掉了我剛穿上的聖騎士服裝。

　　「藏起來藏起來。」雪峰一本正經地說，「你不是不喜歡曝光嗎，快藏好。」

　　你怎麼發現我不喜歡……哎哎哎？你把我衣服還給我啊怎麼塞自己空間戒指裡去了？

　　「哈哈，他們沒看見！」雪峰得意洋洋。

　　我此刻無比的驚訝，但也有些慚愧：「我有表現得那麼明顯嗎？」

　　「如果是我，休假的時候也要讓人看個沒完，我會瘋的！」雪峰說，「所以休假的聖騎士幹什麼要讓他們拍來拍去！救一救他們就很夠意思了，他們得知道好歹！」

　　他說得理直氣壯，十分的龍族。

　　我在他燦爛的雙瞳裡看見了錯愕的自己。

　　之後我錯開視線，假裝看向斷橋。

　　「看來城裡卻有亡靈法師作亂。」我說，「但我們現在如何過去呢？」

　　雖然消滅這些死屍很簡單，但我的心情並不輕鬆，這是亡靈法師製造亡靈天災的標準前兆，切斷交通，使之成為孤島，然後用低級不死生物作亂，渲染恐慌，恐慌狀態下的民眾更容易被亡靈法術侵蝕，自己就會先陷入混亂，之後逐一蠶食，就有了源源不斷的不死生物大軍。

　　「唔……那法師難道以為現在還是傳奇年代嗎？」茉莉不滿地砸著方向盤，「在古代，圈一塊地作威作福很簡單，現在可是信息化的年代噢，他是傻的嗎，部隊的魔導飛行器很快就會來的！而且網上都已經炸鍋了，他想安安靜靜搞亡靈大軍，做夢吧！」

　　是這樣，現代社會的大魔王沒那麼好當，信息科技如此發達，違法亂紀的苗頭剛一顯露就鋃鐺入獄了。

　　我也感到整件事都極其怪異，從如此高調的作惡手法來看，這確實是標準的邪惡法師搞事情，但從時代背景來看，這法師怕是傻的。

　　雪峰則嚴峻地說：「可能是沉睡幾千年的大巫妖復甦！」

　　呃……不不，我一個聖騎士坐在你旁邊呢，巫妖沉睡之地早都被聖殿騎士團踏平了，留不到今天，我們最多留一個空建築，讓政府拿去做文化旅遊景點，或者安全教育宣傳地。

　　難道又是一個沉迷奇幻故事，分不清小說和現實的中二病患者？

　　不。

　　「怕是沒那麼簡單。」我說。

　　但現在當務之急是我們得快些過去，高架橋下方是條江，我總不能游過去吧？

　　「我可以載著你飛過去啊！」雪峰自告奮勇。

　　龍族的行動力總是如此迅速，他又把我拖下車，興致高昂地說起自己飛得如何如何好，他說得眉飛色舞，甚至處處透著自得的小神態，堪稱一位不遺餘力的推銷員，這讓我又一次回想起他和轎車比「性能」的場面。

　　有點……可愛。

　　但我委婉地說：「雪峰，我是一名聖騎士，我在神前立誓，終此一生我都會是一名聖騎士的。」

　　雪峰眨著眼睛，歪著頭不解地看著我。

　　我歎氣。

　　巨龍是不會隨意載人的，他們是高貴而古老的生物，不是馬匹車輛，不是可以被收服的魔獸，只有被巨龍認可，被他選中成為龍騎士——對，是龍選擇騎士，才可以在他的脊背上得到一席安身之地，與他在天空並肩戰鬥，替巨龍守護他們的後背。

　　如此，當是我的榮幸。

　　但是我卻只能說：「我是光明神的騎士，所以我會處處以神的戒律為先，恐怕無法成為一名優秀巨龍的合格夥伴。」

　　雪峰看著我，這一回我沒移開視線，他的眼睛熾烈美麗，散發著晨曦般絢麗的光彩。

　　「好吧。」雪峰搖頭，「我知道你是聖騎士，所以如果你不想成為龍騎士，那我不會強迫的。」

　　我鬆了口氣，雪峰真是我見過最寬和的龍族了……

　　「那事兒以後再說，我先載你過去！」雪峰說，「龍族又不是只能帶龍騎士飛。」

　　唉？這樣嗎？難道這又是我對龍族的刻板偏見？

　　作者有話要說：　唉，歌利亞呀，龍真的不止能帶龍騎士飛，還能帶____。【請作答，分值100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