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傳奇級別的大法師的確不是普通人， 因為安東去找西普林斯說這個事的時候， 他直接讓我們把都城中心的聖光廣場租下來。

　　西普林斯有些害羞地跟我說：「我還是第一次畫這麼大的法陣， 傳送法術和其他魔法陣不一樣，它畫多大，開的門就有多大， 所以才要租一個廣場來用， 但是我繪畫水平特別爛，幸好我的學徒是個小有名氣的畫手。」

　　只見西普林斯搬出一個智能電腦， 打開一個文件夾，對站在一旁的茉莉說：「限你十分鐘畫完這個法陣， 每超時半分鐘，我就徹底刪除你一張畫的源文件， 現在計時開始！」

　　我看著飛出去的茉莉， 忍不住驚呼出聲，這樣也行？那下次我再組織集訓負重越野， 是不是可以把聖騎士們私藏的小本子全都收過來，不能按時抵達終點的， 撕本子？

　　這好像是個不錯的主意。

　　「歌利亞， 你需要我幫忙嗎？」西普林斯湊到我身邊， 我真是太欣喜了，因為這位黑法師已經徹底不再怕我了， 我們已經是可以生死相交的朋友了。

　　不過我拒絕了他的好意：「你應該休息，之前都城的敵人多半都是你解決的。」

　　西普林斯看了看我，他說：「你也一直在戰鬥， 最應該休息的人是你。」

　　我？

　　我忍不住笑了笑：「聖騎士大統領的職業特色之一，就是沒有假期。」

　　西普林斯看著正在半空上下飛舞的茉莉，淡然提醒：「你還有三分鐘！」

　　「啊啊啊啊啊——」半空中的女孩瞬間提速，身影快得都出現殘影了。

　　「聖騎士出征啊。」西普林斯環視列隊整齊的聖殿騎士團，他忽然看了看我，問道，「當年，帶隊進攻我老師的地堡的，呃，我是說，那個邪教黑法師的地下堡壘，那個領隊的聖騎士是不是你？」

　　「是我。」我說完，西普林斯的臉上閃過一絲明顯的尷尬，我後知後覺地問，「當時，你已經殺了那個邪教黑法師，殺完他你去哪兒了？我沒看到你，你看見我了？」

　　那是十幾年前的事，我那時也年輕，第一次帶隊出征，經驗不足，要是現在，我怎麼可能讓狂怒之焰這個級別的傳奇黑法師從我眼皮子底下溜走？

　　西普林斯臉紅了起來，他說：「你還記得在地牢裡，你抱出一個很怕人的少年嗎……」

　　我愣了足有三秒。

　　「你別告訴我當年我抱了你一路……」結果完全不知道是你……

　　我們兩個心思各異地站在原地沉默了一會兒，我忍不住扶額：「你……你為什麼要在打完大魔王之後，縮回地牢假裝柔弱無助小可憐受害人？」

　　西普林斯臉紅了個徹底：「我不是故意的。」

　　我當然記得那時候的場景，那是我第一次遠征任務，衝進那座死氣瀰漫的漆黑地堡時，我非常害怕，強烈的恐懼抓住了我的心臟——我怕我來晚了，我一扇一扇踹開地牢大門，收穫的只有一具又一具乾枯的骸骨，盤踞在那座地堡裡的邪教法師非常擅長隱藏，以至於如果不是西普林斯聲勢浩大地燒死了他，我們可能還得花上十年時間去尋找那座地堡，而在此期間，受害人的數量多到令我心驚。

　　在一扇鐵門背後我遇到了第一位「倖存者」，他穿著一件很不合身的寬大黑袍，瘦小蒼白的身子蜷縮在地牢的角落，細軟的長髮遮擋了臉頰，但是陽光照進去的時候，長久不見光亮的淺色雙眼盈滿淚水。

　　我抱起他，他在我懷裡瑟瑟發抖，當年我以為他是過度虛弱，再加上長期被囚禁折磨，所以格外膽怯脆弱，現在想想……

　　我感覺荒謬極了，我問他：「當年你抖成那樣……你不會是怕我把你塞進一個鐵籠子囚車什麼的，然後再給你掛個牌子，寫上『危險生物——黑法師』，拉出去遊街示眾吧？」

　　西普林斯臉上的紅暈已經蔓延到領子裡面去了，他說：「我當時手裡還捏著好幾個禁咒，就等著你一對我動手，立刻撒腿就跑。」

　　我：「……」

　　光明神在上，天知道我把那個少年放進救護車醫療儀裡時，心裡有多大的滿足感！結果！我營救出來的「柔弱少年」提防了我一路，隨時準備和我生死大戰！

　　「我當年也不凶啊！」

　　西普林斯全身都紅了，他半晌後憋出一句話：「只有看直播的無知粉絲，才會覺得你不凶。」

　　我：「……」

　　我轉過頭，給了安東一巴掌：「你點什麼頭！」

　　安東：「……」

　　……怪不得，那位前輩會找上我，不只因為我是當今世上僅有的傳奇聖騎士，也是因為……我這聖騎士當得真失敗啊！

　　我真的特別溫柔啊……

　　「茉莉！」西普林斯大聲喊道，「你還有——」

　　「老師——！！！」茉莉當即大吼，「我畫完了！！！不要刪我的畫！尤其是我剛畫完的戰損大統領！馬上要交稿下印了！您怎樣對我都行，但您不能讓我窗本！！！」

　　孩子，你剛才說，剛畫完的什麼？

　　西普林斯默默看了看電腦，啪地一聲合上屏幕，丟給了茉莉，那孩子抱起電腦，幾個瞬間移動就消失在了天邊。

　　安東湊到我身邊來說：「大統領，那個女孩的網名叫『魔法少女是屠龍戰士』，她畫的本子在聖殿差不多人手一本……之前梅菲斯特大法師的那個精靈學徒，就是聖殿內大家也很喜歡的寫手，筆名叫『全晉江最正直的寫手小精靈』，寫過很多您的文，不過這兩個姑娘連自家老師的肉文都寫了一大堆，寫寫您的本子也實在不算什麼大事。」

　　我看了看安東：「你懺悔吧，告訴我，究竟有多少本子，其實就是你們影騎士代購的？」

　　……

　　儘管畫法陣的只是傳奇大法師的學徒，但是激活這個法陣的的確是傳奇大法師本人，西普林斯最近參與了很多起大戰，精神力狀態並不飽滿，我不知道是雷諾議長還是西普林斯以前假扮普通小職員時的上司道格安排的，反正，聯邦國立魔法研究院來了一百來個院士，七手八腳擠過來非得要幫西普林斯開傳送陣。

　　然後，西普林斯也沒太客氣，抽了這一百來個法師的魔力，現在傳送陣非常穩定，整個聖殿騎士團能夠順利通過，然後一百來個法師在聖光廣場上躺屍曬太陽呢。

　　他遠遠衝我揮手，用精神力傳信給我——

　　「回來放假的時候，記得來我們塔裡玩啊！我和梅爾要舉辦婚禮呢！」

　　唉，時過境遷，當年看見我就瑟瑟發抖的黑法師，終於和我交情好到能邀請我參加婚禮了！

　　感動！

　　從傳送門走出的一瞬間，我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後退了兩步，被安東一把抱住。

　　「大統領！！！」

　　我制止了祭司們大呼小叫要對我扔治癒術的行為——

　　「沒事。」我說。

　　納米機器人！

　　當我在都城的時候，它們大概是距離太遠，一直很安分，但我出現在奧西特境內，離它們主機很近的地方，我感覺自己身體裡有很多亂竄的東西。

　　那感覺很不好！這讓我想起約希婭看的那些恐怖片，她小時候經常抱著被子躲在我懷裡熬夜看恐怖片。我感覺有什麼蠕蟲一類的噁心玩意在我身體裡亂爬。

　　感覺太糟糕了！！！

　　約希婭並沒有隨隊出征，她作為聖主，目前正在履行她精神領袖的職責，領著一堆人在和大國防議會交涉，奧爾多也不在，因為大祭司還得負責主持什麼祈福儀式，搞得他本人非常抑鬱。

　　不過他一心二用，正在和我精神聯繫。

　　「歌利亞！讓安東代替你領隊，你給我退到安全地帶去！」

　　我默默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夏洛特。

　　「你見過，聖殿騎士團出征，大統領臨陣脫逃？你希望我們聖殿的支持率變成負數？」

　　「但你體內有納米機器人，那玩意太高科技，別說祭司們取不出來，聯邦的工程師也沒辦法。所有的納米科技都是不可逆的，你體內的納米機器人永遠都取不出來！」

　　我不禁感歎：「所以，那個看起來很胖很蠢的道格一點都不蠢，他去年在議會上力挽狂瀾，投下反對票，不然聯邦魔導兵團也要引入納米機器人科技了。這麼看來，今年的首相選舉，道格很有可能勝出。」

　　「這都是什麼時候，你還八卦首相選舉？」

　　「奧爾多。」我嚴肅地說，「你搞清楚，我是個傳奇聖騎士。」

　　納米機器人對陣傳奇聖騎士，當代尖端科技，對戰聖光的巔峰。

　　嘖，如果不是必須保密，這話題也太吸引眼球了。

　　我抽出聖劍，點亮聖光，在我身側，所有的聖騎士們整齊劃一地高舉長劍，我們的聖光交織成一片絢爛的光幕。

　　失控的電子人大軍並非末日恐怖片裡無腦亂跑的殭屍，相反，他們很有秩序，很懂得排兵佈陣，因為納米機器人們正在遵循內部程序的邏輯，作為一個整體的大腦，掌控全局。

　　「聖騎士們，聽我號令！」

　　即使沒用擴音魔法，我這些年可是有認真練聲的，我可以憑借自己的一條嗓子，吼得整個騎士團都能聽清。

　　我說：「背後是家園，前方是異端，我們，是光明神手中的利刃，衝鋒，掃平邪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