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奧西特共和國的整個邊境城市群居民都已經被疏散撤離了， 但這並不表示我們聖騎士軍團可以肆無忌憚地衝鋒。

　　在第一輪交手之後， 我果斷下令， 要求全體聖騎士收起魔導飛行器，改做步戰。

　　——納米機器人正在干擾所有魔導器械，我的一名聖騎士好好地飛在空中， 忽然之間掉頭衝向了隊友， 若不是平時訓練有素，他反應及時， 自己跳下去砍了自己的飛行器，我方陣型就要自亂了。

　　這種時候無比希望能有一匹戰馬……

　　唉， 自從魔導戰機、飛行器普及之後，馬匹這裡傳統作戰坐騎就不允許上戰場了， 我們聖殿的那些馬比聖騎士還金貴， 只允許在遊行活動的時候拉出去拍照，平時都好吃好喝伺候著， 不然，動物保護協會就要來敲門， 三流小報記者就會指著我的鼻子， 說我假仁假義——

　　當年我踩爆的史萊姆徹底成了我的心理陰影。

　　失去座駕， 聖騎士的戰陣衝鋒技能效果大打折扣，我有些苦惱地看著同儕們苦哈哈地變成「聖走路士」， 個別同袍羨慕地看了一眼雲層上的龍騎兵團。

　　但是他們看了看我，可能是想起了聖殿每天晚上都在迴盪的龍語情話……

　　然後果斷而堅毅地轉身衝向敵人，再也不提座駕的事兒了。

　　「……各位觀眾， 敵人的納米機器人正在釋放無差別干擾信號，所有靠近範圍內的魔導機械產品都會被納米機器人控制，轉頭就變成攻擊我們的敵人！我是前方記者夏洛特，大家看，我正在被我的攝像機追著打！它變成了一台狂暴小怪獸，已經把我們攝影師的胳膊撞骨折了！記者現在正在使用女巫的魔法——魔眼——為大家強行直播！」

　　咦？

　　女巫還有這種法術？

　　我轉過身去，一劍砍碎發瘋的攝影機，一把抓過小記者。

　　「退出去！你都衝到前線了！！！」

　　一低頭我嚇了一跳，夏洛特的眼睛飛出去了……字面意義上的飛出去！怪不得女巫在各種故事裡經常被描寫成反面人物，她們這法術效果不錯，但視覺效果有點嚇人！

　　夏洛特把自己的眼珠當成航拍器，完全不受我控制——誰說我很凶很嚇人的？我連個記者都說不聽！

　　我憂慮地看了她一眼：「你的眼睛會被敵人擊落的！」

　　「不，我的眼睛上有煉金魔法陣，沒有那麼易碎！」夏洛特的兩隻眼珠都飛出去當攝像頭了，我懷裡的女孩一副死不瞑目的慘樣，一個路過的影月神官似乎覺得這個造型很值得借鑒，摸著自己的眼睛若有所思。

　　「大統領閣下！敵人的城市機械化程度太高，現在整個城裡，所有的機械製品全部被納米機器人的系統掌控了，請你們務必小心，可能路邊一個路燈桿都會跳起來打人的！」

　　夏洛特說著，我的聖騎士就在前方和路燈桿撞在了一起。

　　整個城市都失控了，沒有了人類掌控的機械，它們從好用的工具，變成了某種匪夷所思的怪物，這讓我覺得，不過是另一種形式的魔災，無論是什麼，一旦過度氾濫，恐怕都會演變成一場劫難。

　　德魯伊們聽從我的安排，被留在城市外圍，納米機器人殺死了城市中所有的植物，德魯伊腳踏金屬地面，一身自然之力無所感應，完全像是進入了死魔區域一樣，半個法術都憋不出來，只有少數肉搏系的大德魯伊，化身一人多高的巨熊、黑狼和雄獅，隨著聖騎士軍團衝鋒。

　　電子人變得比以往還要難纏，從前對付這些改造過的人類，只需要粉碎心臟、砍斷脊椎，總是能殺死他們的人類部分的，芯片裡內置的程序需要遠程激活，在激活之前，切斷四肢關節，那麼這個電子人就會徹底報廢。但是現在，人類的意識不再是主導，程序早就啟動了芯片控制系統，所有的電子人就只是機械，他們是大系統內的一個小部件，拆卸起來極其費力。

　　而且——

　　「不要觸碰電池液！」我吼道。

　　但是一名聖騎士已經驚呼一聲，他身旁的隊友當機立斷，一劍斬落他的手臂。

　　「納米機器人正在試圖污染更多的人體！」

　　大部分的聖騎士可不是我！我體內的納米機器人一直在搗亂，但是一個傳奇聖騎士可沒有那麼容易被控制，我體內如同實質的聖光讓它們動彈不得，徒勞地釋放著刺激大腦神經的電信號，但最多只能讓我心情煩躁——我現在的狀態可能有點像圖蘭朵她們進入生理期的感覺，莫名煩躁，哪哪兒都不舒服。

　　吼——————

　　白龍雪峰在我頭頂咆哮，因為我的煩躁，他也有點受了影響。

　　在魔導通訊設施受到干擾的時候，雪峰完美地成為了我們與空中部隊的聯絡器，龍皇的戰略安排完全可以借助雪峰傳遞到我們聖騎士軍團，空中火力和地面軍團形成了完美配合，龍與我之間的聯繫可半點都不慢於納米機器人的系統。

　　祭司們的治癒術落在受傷的聖騎士身上，我看到他們如同在我手下訓練時一樣井然有序，臨危不亂。

　　有那麼很短一瞬間，我多希望那個年輕騎士能嚇得轉身就跑，而不是繼續揮舞著僅剩的胳膊戰鬥，但，我的聖騎士們沒有絲毫退縮。魔導飛行器不能用，好，那我們就不用，我們用走的也一樣戰鬥。

　　在我還傻乎乎跟隨傑西卡的時候，我就曾經說過，過度沉迷外物，甚至為了讓自己強大，而把好好的肉身替換成機械，在短時間內看似變強，但那也太容易迷失了吧。

　　當時傑西卡很御姐范地說，我們是人類科學家，我們才是掌控一切的。

　　嘖，太可惜了。

　　我不知道身體被納米機器人掌控之後，傑西卡還能不能和我交流，恐怕是沒戲了，不然我可以好好嘲笑她一下。

　　呃，對不起，聖騎士不應該動輒嘲笑別人，哪怕是敵人。

　　半空中，黑龍背上的龍皇忽然降低高度，她對地面大吼：「後退，讓聖騎士後退！前面有東西出來了！」

　　與聖騎士混戰在一起的電子人比我們的反應速度要快，他們忽然停止了與聖騎士軍團作戰的所有行為，他們的機械眼睛統一望向身後。

　　天空灰濛濛的，看上去和金屬的顏色沒有什麼區別，天邊連只麻雀都沒有，偶爾飛過的鳥都是德魯伊們變的，整個機械城市瀰漫著死亡的味道，並不是大戰後屍橫遍野的那種死氣，而是沉寂，是一種無生機的冷漠，像一片死亡之地。

　　連影月神殿的黑袍神官們都舉步不前，前方的死寂已經超過了活人能忍受的極限。

　　「啊啊啊——」

　　正在拍攝的夏洛特率先慘叫一聲：「那是什麼鬼東西！」

　　大地深處傳來低沉的轟鳴，像是某種伐木用的機械，而我們這些活人，就像蹲在樹幹上瑟瑟發抖的松鼠一樣。

　　龍皇整個人往前一跳，她的巨龍一甩尾巴，又把她的身子勾了回來，然後她扔了兩個東西過來，我一把接住……

　　呃……

　　「那是那個女巫的眼珠，被死氣感染了，你拿回去泡泡聖水再還給她。」龍皇掏出手帕擦手，我捏著女孩的兩顆眼睛，感覺手裡像捏著高危物品，我急忙把它們塞給祭司圖蘭朵。

　　圖蘭朵嫌棄地瞪了我一眼：「潔癖得治。」

　　不是，這不是潔癖的問題，那是活生生的眼珠子啊！

　　你不覺得拿在手裡，很恐怖片嗎？

　　天空中的巨龍們此起彼伏的發出怒吼，我聽到震天動地的龍吼聲，卻絲毫都不覺得輕鬆或者精神振奮，因為我懂得龍語，我能聽出巨龍們隱秘的情感，他們並非戰前慷慨激昂地宣誓，他們在掩飾自己的恐懼。

　　不遠處，城市的陰影輪廓正在崩壞，高樓倒塌，地面下沉，某種巨型物體正從地下空間爬了出來。

　　四周的龍吼聲低沉下去，沒有人發出聲音，連呼吸都變得極其安靜，只有那龐然大物轟隆隆的引擎聲。週遭所有的電子人如同蟲群，密密麻麻地跑向那個巨物，他們的肢體扭曲，分解，在納米機器人的操控下，又重新與巨物融合，成為那個怪物的表皮護甲。

　　無數電子人的眼睛詭異地在巨物皮膚上亮著指示燈，連最堅強的聖騎士都不免生理性反胃。

　　巨物終於在一片塵埃裡露出真容，它看上去像只大蜘蛛，只不過這蜘蛛大得遮天蔽日，連巨龍的尺寸在它面前，都只能算只小螞蟻，機械臂上裝備有曙光聯盟最新款的高能魔導炮，我不懷疑它哪來的能源，畢竟腳下這麼大一片能量流失乾涸的死地，龍谷又丟過那麼多龍晶石。

　　巨物頭部，有一個透明的罩倉，我看到無數管線鏈接著一個人體，一個女性人體。

　　傑西卡。

　　但我並不認為，傑西卡是這個怪物的腦子，我猜，只是傑西卡身上的納米機器人等級比較高，她在系統裡的權限又比較大，所以她才比組成外殼的那些炮灰電子人待遇好一點吧。

　　「她看上去就像邪神蛛後！」夏洛特不知從哪摸出一個眼球……這孩子哪來第三個眼球？

　　好吧，權當做女巫的把戲。

　　夏洛特對著眼球直播：「在上古時期，黑暗精靈一度被邪神操控，傳說中的邪神就是這樣，有著女性身軀和蜘蛛下ti……呃，好吧，這位觀眾說得對，眼前這怪物，說它像邪神，真是侮辱了邪神……」

　　我：「……」

　　半空中，低沉的龍吼聲再次響起。

　　銀甲的龍皇站在巨龍背上，手中龍騎槍直至前方。她纖長的身影就像黎明的星光。

　　「龍騎兵團！敵人已經出現，你們還在猶豫什麼！」

　　她發出的怒吼，遠比巨龍的咆哮還要震撼。

　　我舉起聖劍：「聖殿騎士團，列隊，衝鋒！」

　　「還有我們！」

　　一聲明顯用了擴音器的大吼，我回頭，聯邦的戰艦出現在我們背後，在我皺眉的一瞬間，那些戰艦張開一層藍色的能量罩。

　　「這是聯邦軍師法師們發動的魔法盾，可以抵擋納米機器人的干擾。」

　　那個帶著擴音器的聲音讓我很是苦惱，於是我揮揮手：「去兩個聖騎士，把雷諾議長給我從上頭弄走。」

　　雷諾：「？？？」

　　處於暴躁狀態的我實在沒力氣裝和藹，我說：「你魔法又菜，眼睛又瞎，還是渣男，你到前線的存活率還不如記者，給我到後方去指揮，別在這兒裝酷！」

　　雷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