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一片驚呼， 雖然刻意壓抑， 但依然很清晰。

　　然後萬籟俱寂中， 夏洛特低聲對著鏡頭說：「嚴肅起來的大統領帥爆了！」

　　我……

　　別這樣夏洛特，你這樣會成為「腦殘粉」的，我怕將來我一不小心挖個鼻屎（雖然那種動作是嚴格禁止的）， 你都會在鏡頭前大呼「大統領挖鼻屎的動作真是帥出天際驚為天人」。

　　過分崇拜， 會被蒙蔽雙眼的！

　　半空中，龍騎兵團率先發動攻擊。

　　黑龍黑巖與龍皇艾格妮絲一馬當先， 充當通訊器的雪峰緊隨其後，黑龍比雪峰大了足有一倍， 不過撲到那機械怪物面前，就顯得像是兩隻小鳥了。

　　聖騎士軍團列好衝鋒陣型， 但我左手舉在空中， 我並沒有下達進攻命令。七百餘位聖騎士，在巨大機械面前就像一隊小螞蟻， 我們還沒有了座駕，使得我不得不重新思考， 我們該用什麼手段進攻， 才能更加有效。

　　聯邦戰艦群停在更遠一些的地方， 軍事法師支撐起大型護盾，這樣一來， 聯邦的法師們無法對大型機械發動魔法攻擊，只能防禦。我看到雷諾身邊出現兩位女性，阿萊西婭與安吉拉——這就顯得可靠多了， 我還以為聯邦的軍隊真是這個渣男……呃，這個政治家帶隊的呢。

　　她們身邊有一隊工程師，阿萊西婭女士告訴我，整個聯邦能夠在第一時間調動的兵力全都被調來了，都城現在都沒有守軍——不過好在，兩個傳奇法師留守都城，足以低過千軍萬馬，更何況其中那位黑法師自帶亡靈軍團，所以我們此次行動可以說是沒有後顧之憂。

　　但工程師們可沒那麼輕鬆。

　　「這個能量值……能量值太高了，我們的魔導炮無法穿過敵人的護盾力場！」

　　「打一發試試……」

　　「不行！」帶隊的工程師長說，「敵人具備吸收轉化能量的能力，你沒看到，大型機械周圍連土地都焦黑龜裂了嗎？」

　　——的確，那台機械融合了所有曙光聯盟的黑科技，它在抽取土地之中的生命能源，即便我們擊敗它，這片大地在幾十年內，怕是也無法恢復生機。

　　「可是必須盡快解決，越快越好，時間再久，這裡就變成徹底的死域了。」有著德魯伊悼亡人職階的安吉拉臉色陰沉，她的臉色已經恐怖到能讓身上的黑袍自慚形穢，我幾乎要開始擔心這位悼亡人會不會就地轉化成毀滅者。

　　「歌利亞！」

　　雪峰的呼喊從空中傳來，我猛然轉身，危機從契約中傳來，我想也不想，高舉聖劍命令：「護盾！」

　　我以自身聖光為道標，全體聖騎士跟隨我的指引，在我標示的地方，大片聖光護盾聯結起來，形成一道光幕，轟轟轟轟——一片密集的爆裂聲，幾個年輕的聖騎士被巨大的壓力打得搖晃了起來，但他們依然挺直了脊背。大型機械發出連續二密集的彈雨，空中墜落的巨龍跌落在地，發出憤怒的咆哮，龍騎士們從空中躍下，在還未落地之前，已經回身施放鬥氣，一層由龍騎士們張開的鬥氣護盾擋在聖光下方，讓所有追蹤過來的導彈全部被攔截。

　　巨龍們紛紛落地，聖騎士軍團不得不後退近百米，以防被掉下來的巨龍砸扁。

　　「&%￥#￥%#￥%#￥」

　　一時間，花樣百出的龍語髒話迴盪在空中。

　　「雪峰？」

　　「操！敵人能干擾龍晶魔力！」

　　「什麼？」我一驚，巨龍飛行依靠的是龍晶調動魔力，而非簡單振翅，敵人竟然……哦，也不難理解，敵人已經拿到龍晶石，它們既然可以轉化龍晶內的魔力為機械動力，自然能夠想出辦法破解龍晶的魔力規律，從而干擾巨龍飛行。從前就有大法師能以法術干擾龍族飛行，我只是驚訝，科技居然也能做到這一點。

　　「龍皇陛下！讓巨龍後退！」

　　阿萊西婭大吼一聲，打了個手勢，她身後的什麼儀器開始發光，然後嗖地一下，密集的藍色光電飛出，巨大機械身邊形成一層能量大蛋殼，我方發射的（我不知道是什麼的）能量與機械的護盾力場相撞，出現一片水波紋。

　　「電磁脈衝有用！加大功率！」

　　「大統領閣下！」

　　阿萊西婭喊我，我心領神會，所有聖騎士自動在我身後列隊。

　　他們高舉長劍，鬥氣在空中匯聚，所有聖騎士心照不宣，聖光在我們頭頂匯聚成幾十米長的輝煌長劍，後方聯邦戰艦再一次發動那種藍光攻擊，機械的護盾蕩漾起更加強烈的水波紋，有那麼短暫的一個空隙，護盾的頻率出現空檔。

　　我身後不知道哪個熱血上頭的小騎士嚎叫了一嗓子，他說：

　　「為了迪亞納！」

　　噗……

　　我不合時宜的笑聲被聖騎士們的齊聲高呼掩蓋，他們的胸膛中，熾熱的靈魂發出轟鳴，這聲怒吼彷彿來自聖堂深處，他們果敢，虔誠，悍不畏死。聖光凝實，那把長劍幾乎要凝聚成實體，我雙手在空中虛握，蓄力，然後我將長劍甩了出去。

　　恢弘的聖光脫離我的身體，我感覺到身後不少年輕孩子腳一軟，我消耗了他們大量的聖光，這一擊帶著雷霆，宛如光明神的憤怒化作實質。

　　轟——

　　這一擊不僅特效誇張，音效也誇張，不少人的耳膜嗡地一聲，世界短暫安靜了半分鐘，然後就聽見雷諾嚎叫道：「打中了！！！」

　　……這麼大目標我打不準，我是不是需要引咎辭職？

　　歡呼聲持續了三秒，卡嚓卡嚓的聲音傳來，我身邊的年輕騎士驚呼一聲，我看了他一眼，我第一次在他的眼裡看到恐懼。

　　「害怕？」

　　巨大機械發出詭異的脆響，並非碎裂解體，而像……變形？

　　無數黑洞洞的炮管從電子人們的胸口伸出，在納米機器人的操控下，炮管幾乎鎖定了在場所有人。

　　聖騎士看看我，又看看炮管，最後決定誠實地點頭。

　　所以我忍不住拍拍他的心口。

　　「不害怕就不是人類了。」我說。

　　「我知道，你們感受到了恐懼。聖騎士的信條之中，一直在強調我們應當勇敢、無畏。今天，在此時此地，我可以坦誠地告訴你們，我也害怕，那是為人必然會有的情緒。」

　　年輕的聖騎士們站在我的身後，沉默得像一群聖像。

　　「但是恐懼也不能讓我後退！我會恐懼，我會顫抖，但我不會後退！今天我們會在這裡血戰到底，等到了光明神座前，祂會承認，你們，是最勇敢的聖騎士！」

　　衝鋒的路上，我一直很想轉過去喊夏洛特，讓她別拍了，因為我覺得這畫面可能有點像一群小蟲子和一群小鳥撲猛獸，不僅不壯觀，而且蠢，但我轉過頭，沒看見女巫藏在哪，反而在我肩膀上發現了女巫的眼珠。

　　呃……怪嚇人的好不好。

　　炮火撞上聖騎士們的聖光護盾，我還是很滿意地看到他們大多都能堅持超過十發炮彈，碎裂的聖光護盾來不及消散，像被熊孩子拿彈珠打碎的玻璃。巨龍從天而降，雖然有可能是飛不住掉下來了，但落地姿勢很霸氣，仰頭一個咆哮，導彈打在巨龍光亮的鱗片上，留下焦黑一片。

　　吃痛的龍族反而凶性大發，他們衝向巨大機械，然後裝上機械的外殼，反彈回去，鱗片散落了一地。

　　不行，這樣並不行。

　　巨大機械張開彈射口，已經變形得奇奇怪怪的魔導戰機飛出來，它們身上纏繞著某種讓德魯伊哇哇大叫陷入癲狂的污染因子，聯邦的戰艦群迎面撞上魔導戰機，空中炮火交織，因為張開護盾防止納米機器人同化的緣故，那些施法的聯邦法師都站在甲板上，阿萊西婭不得不讓魔導兵團以身體去保護施法狀態的法師。

　　「操！」工程師在炮火紛飛裡怒罵，「病毒襲擊！」

　　「擋住了擋住了——我們不能以牙還牙嗎？」

　　那個工程師氣得蹦起老高：「那玩意的系統整個就他媽是病毒！」

　　敵人變成了某種無生命的怪物，主宰怪物的是超出創造者掌控的電腦病毒，而如果我們不能把這玩意消滅在這兒，它會成為整個世界的病毒。畢竟，智能手機已經成了生活必須，而誰家還沒有個電視電腦洗衣機呢，狂熱科學情節固然可惡，但正常的、合理的科技發展卻是世界之幸，我們不可能讓現代文明就這麼被毀掉，然後集體倒退幾千年，變成織布種田的古代人。

　　大地上空飄蕩在濃烈的死寂，那是一種無生命狀態的虛無，沒有死靈的陰森或怨氣，只有一片空洞。

　　死域正在形成。

　　聖騎士的光越發難以被點亮，德魯伊不得不一退再退，工程師叫嚷著xxx污染物嚴重超標等等我聽不懂的專業術語。

　　我的心跳忽然停了一拍。

　　我想起前輩說——

　　等你準備好的時候……

　　龍騎兵團被巨型機械的機械手扔得到處翻滾，雪峰咕嚕嚕地從我身邊滾過去，像一個大雪球，被祭司們精心養護的白色鱗片髒兮兮的，但五百歲的老龍還是很耐打的，我沒有感覺到他有生命危險。

　　我忍不住回頭，他金紅色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著我。

　　死域正在擴大，腳踏在死域上的生靈，一層灰白的霧氣籠罩著他們，好像要把他們身上的顏色洗掉，沒有人能在這種惡劣環境裡堅持太久，我命令聖騎士後退，他們在死域邊緣結成陣型，德魯伊在他們背後瘋狂種樹，試圖中和被重度污染的土地。

　　我看了看雪峰，他正眼巴巴地看著我，那表情……讓我覺得我欠他十袋小魚乾。

　　我從肩膀上抓起女巫的眼珠，一把丟過去。

　　然後，我轉身，進入死域。

　　「行了前輩，時間不夠，這玩意我打不過，所以長話短說，你的傳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