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有匪-第五十七章

　　聽見德叔倆字，倪青微微一抖，眼睛就跟能噴出火來。

　　你這話什麽意思。

　　洪章連解釋都懶得，示意石頭他倆將倪青押好。

　　走吧。

　　倪青又開始劇烈掙扎，你要帶我去哪兒？

　　領你回去看看德叔。

　　誰說我要跟你回去了？我不想見他！有種的你就殺了我！

　　嘁，我當然有種，還比你的大，你想不想見我管不著，落我手裡我樂意把你怎麽著就怎麽著。

　　洪章說著手一揮，要石頭和春雨押著倪青走前頭。

　　長鷹下意識想領人追，洪章一回身握著刀直指他喉前，爺爺我現在沒那心情跟你們耍，你要還想他活命，就給我乖乖留在這等，我借他用一會，用完了自然放他回去。

　　我憑什麽相信你？

　　你不相信沒關係，我現在就讓你見閻王，你那些手下會比你還相信我的。

　　慢著！倪青冷不丁出聲一喝，鐵青著張臉道，我跟你回去一趟，至於他們，你最好一個都別動。

　　洪章輕聲一笑，滿是嘲諷，真不知道你的心肝長在哪裡，對朝夕相對的兄弟下起手一點情面不留，幾個手下倒能讓你乖了。

　　你廢話完了沒有？倪青盯著洪章，嗤之以鼻，我可不記得我有過你這麽個兄弟，長鷹，帶他們先回去。

　　將軍你…

　　少囉嗦，這是我的命令，不得違抗。

　　長鷹瞥了眼在場兇神惡煞的匪子，心存猶豫，沒有回答。

　　倪青見他遲遲不答話，出言激他，怎麽？你也想反了嗎？

　　長鷹哪還敢有疑義，當下打了個手勢，黑衣們齊齊歸隊，站在了他身後。

　　那屬下先在山下等著。

　　恩，我不會有事，儘管放心，還有。說到這倪青瞅著方無盡，方無盡給他看得後背出冷汗，大氣不敢出。

　　把方大人也帶走。

　　方無盡當然萬分樂意，能走是最好，他實在也沒必要跟著知道那麽多，那只會讓自個兒少活許多年。

　　將軍此舉甚妙，那方某就先行一步，等將軍歸來，一同回去。

　　倪青冷哼一聲，話不多說。

　　長鷹這才帶著部屬撤，護送方無盡下山，小會就消失在了夜色裡。

　　倪青這會恢復了先前的冷靜，不再像剛才那般竭斯底裡，安安靜靜給押著上路。

　　莫文原還想跟方無盡簡短道個別，熟料方無盡實在給倪青嚇得厲害，只說了句他過幾日就要回去，到時候莫文記得來給他送行，腳底抹油就溜了，踏月而去。

　　莫莫。

　　啊？

　　咱們也走了。

　　噢。

　　洪章將他拉起來，俯身捏了捏他的小腿，立馬讓莫文疼得齜牙咧嘴。

　　還能走嗎？

　　嘶──能走也給你捏瘸啦！

　　洪章嘿嘿笑了聲，牽著他走在後頭，弟兄們都圍在倪青周圍，就跟怕他跑了似的，路上唧唧歪歪議論個沒完。

　　這幫臭老爺們，一沒事兒幹就知道吵吵。

　　兩人落在最後，洪章聽著前邊弟兄們傳來的三言兩語，樂了，沒等他樂完，腳下一個趔趄，險些跪地上。

　　莫文忙不迭抱緊他的腰，將他的手臂拉過自個兒的肩，抓好了支著他。

　　當家的，你沒事吧？

　　洪章確實有些暈，手臂上那窟窿疼得厲害，腦袋裡沈甸甸的，時不時前方還能有重影。

　　還行，你別擔心，一回寨我就好好休息，死不了。

　　胡說八道什麽呢？莫文把他手上的刀取下來，別在自己腰間。

　　你要我刀做什麽，又不殺雞。

　　我怕你待會就該拿不住了。

　　洪章嘻嘻一笑，真就放了大半力氣倚莫文肩上，還是自家媳婦會心疼人。

　　莫文給他這話激得臉上一燒，說話都快咬著舌尖了，你有點臉皮吧，這麽多人在這呢。

　　聽不到的，他們都顧著說阿青呢。

　　提及倪青，莫文實在是有很多不明白的想問，只不過現下洪章都成這樣了，多問無益。

　　來日方長，不愁沒機會。

　　咋，你是不是很想知道阿青到底是怎麽回事？

　　恩，是挺想知道，等你把身體養好了再跟我說吧。

　　嘿，我要是不告訴你呢？

　　莫文斜了他一眼，小聲道，不告訴就不告訴唄，又不少塊肉。

　　洪章給他這反應逗得開心，渾身似乎都有了點勁兒。

　　你不跟我說說你的腿怎麽弄的？是懷木他沒把你看好？

　　不是…莫文不好意思低了低頭，我自個兒摔的。

　　洪章特幸災樂禍笑了笑，哎呀你還是好笨，一沒我就不行，摔得舒服嗎？

　　莫文有些不服氣，又無話可說，舒服，可舒服！

　　有在被窩裡的時候舒服麽？

　　莫文乍一聽沒反應過來，好一會才尋思明白，當即就想丟洪章一個人走，你、你這人怎麽老這樣呢，疼死你活該。

　　疼死我怎麽行，你得守寡，到時候寂寞難耐怎麽辦？

　　莫文是好氣又好笑，真不知道該拿洪章怎麽著。

　　洪章突然將腦袋湊了過來，鼻息有些微弱，搔在莫文臉色一陣陣發癢。

　　你下山的時候有沒有想著我？

　　我吃的好睡得好，誰也不想。

　　洪章搭在他肩上的手頓時縮了縮，捏了把他的臉，發覺溫度有些高。

　　洪章仿佛能看見他面紅耳赤的模樣。

　　莫文只覺得給洪章捏過的地方火辣辣的，儘管受了傷，洪章的手勁一如既往的大。

　　你小樣也學會撒謊了，我可不喜歡，我再問一次，想沒想我？

　　…想還不行麽。

　　洪章的話還沒完，接著又問，有多想我？是不是吃不下飯，睡不著覺？

　　莫文可想知道洪章命都快沒一半了怎麽還會有心情想這些東西，有那力氣扯淡留著養神不好麽。

　　洪章見莫文不說話，自顧往下接，我跟你說，我一聽動靜就知道馬上馱的人是你，你信嗎？

　　莫文心中一動。

　　我當時覺得自個兒中邪了，那當口還有心思高興，也不是高興，應該叫…得意，恩得意。

　　莫文有點忍不住了，低聲問，你得意個什麽勁兒啊，我就只能給你帶麻煩，什麽都幫不上。

　　唔，這個說到點子上了，你還挺知道自己多少斤兩嘛哈哈。

　　莫文那點感動就給笑沒了。

　　洪章這時候在他耳邊悄悄道。

　　我得意方無盡那孫子輸給我了，因為你跑了，從他手上跑了，撲進我懷裡了。

　　莫文想，沒准當初懷木說的是對的。

　　世間何其大，他脫離了方府，哪兒都沒去，偏偏掉蒼山裡來了。

　　這就是緣分。

　　胡說，我才沒撲你懷裡，我是從馬上掉下來的。

　　那就改一下，掉進我懷裡的。

　　莫文撲哧就笑，當家的，要不以後我跟懷木學點拳腳功夫吧？

　　恩？你受什麽刺激了？

　　我想這樣是不是會好點，最起碼總得會自保吧。

　　洪章就明白了，莫文絕對是今晚上受的刺激，你說真的？

　　當然是真的，雖然我是笨了點，不過努力學的話應該不至於太差吧……

　　那成，洪章沒反對，回頭你跟懷木說去，但是別學得太厲害，比我差點，比老二高點就行。

　　這個…不是莫文沒信心，實在是難度有些大，二爺的功夫僅次洪章，要比二爺還高點，這不是趕鴨子上架麽？

　　我可能沒法學到那麽能耐，不過我…我努力吧。

　　你個呆瓜，這都聽不出來，洪章輕輕一拍他腦袋，特嫌棄道，比我差點比老二高點，以後你出什麽事就只有我能救你了，聽懂了麽你。

　　莫文才知道洪章原來是這個意思，心裡是有些驚訝的，洪章原來也會說些甜話。

　　我只是一時沒想到，不是呆瓜。

　　嘿，你再聰明擱我面前也是呆瓜。

　　莫文以為自個兒會惱，結果發現自個兒居然在笑。

　　洪章自然是察覺到了，說你呆瓜你還樂呵，真呆了？

　　莫文彎了嘴角，這段時間來的不安統統化成煙散了乾淨，我高興呀，怎麽說又見到你了不是，而且還能回寨好好過日子了。

　　聞言洪章心情大為舒暢，看起來十分開心，就這麽喜歡我啊？

　　恩，喜歡。

　　洪章微微一怔。

　　這可還是莫文第一回這麽露骨地表達他的想法，乍一聽居然有點震撼。

　　怎麽了？你不高興啊？

　　洪章賊兮兮笑了聲，是不高興，你喜歡也沒點表示，光說不做。

　　表示？莫文覺著洪章嘴裡出來的字眼准沒好事，底氣不足地問了句，怎麽表示？

　　像這樣。

　　洪章飛快地在他臉頰啄了一口，吃了嘴泥沙味兒，還有點鹹。

　　莫文僵了一僵，下意識瞟了眼走在前頭的弟兄們，他們相距並不遠，但凡有個弟兄隨便這麽一回頭就能看見他倆在幹什麽。

　　別鬧我了，那麽多人都在呢。

　　洪章無聲一笑，也不說話，卻是低頭把臉挨近了。

　　莫文看見他的眼睛仿佛在夜裡有了光芒，讓人移不開視線。

　　這人真是…

　　莫文笑話他兩句，抬了頭，輕輕碰上他的唇，嘴才剛開了條縫，洪章的舌頭就這麽闖了進來。

　　适才那場紛亂，兩人都是灰頭土臉，還有股濃重的汗臭，尤其是洪章，渾身腥，莫文覺著這味道他沒准能記一輩子，心裡一處頓時開始泛甜，膩人得緊。

　　莫莫，等老六把傷養好了，咱們就擺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