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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夫》第22章
第六章

  宮裏又鬧鬼了!

  這個消息不時三刻便傳遍了三宮六院,鬧得沸沸揚揚。

  而且,這次又是發生在五皇子身邊的事!

  才剛剛把見鬼風波平息下去的小皇子又成了關注焦點,好容易放下一顆心的太後也坐不住了。

  「禀太後,此人全身並無半點傷痕,也一向健壯,的確是離奇死亡。」

  太醫驗屍驗不出什麽端倪來,國師倒是說他身上靈息全無,消得太幹淨徹底,怕是被鬼怪吸了元魄。

  「依貧道看,也認爲是被鬼物所侵,魂魄全無。」

  牛青雲卻是個知道根底的,也這樣搭話。

  左靜言今晨慌慌張張回來,自然是第一時間先把此事告訴了道長。

  此刻照他看這暴斃的太監的死狀,應該是那噬魂鬼昨夜不提防在左靜言手下吃了虧,立刻就吸人元陽去補足自己損傷所致。

  鬼的能力與人不同,只要不是因爲聖潔之器造成的傷口,基本上是見風則愈,只是痛楚依舊,卻也很難死得了--不然地獄那些油鍋、磨骨的酷刑誰來承受?

  昨夜他驚走,若是又受了傷,只怕這幾夜宮裏都不會平靜了。

  「而且貧道還能看出,是何種鬼物,鬥膽要在禦駕前查上一查,審上一審。」

  沒奈何,只好豁出去了!

  依著左靜言的計策,牛青雲也實在不能再等敵人主動出擊--難不成還眞等他先把這宮裏的人害得七七八八,療好了傷再出手麽?

  牛青雲一開口,語驚四座,皇上也不笑了,嚴肅道:「道長,此話當眞?」

  「皇上,貧道並無把握,因爲依貧道所學,此物乃是噬魂惡鬼。且宮中有人助它,將此鬼藏在活體之中,是以無人能防。」

  出言一出,四座震驚。

  昔日國師處理掉的鬼族就算可怕,但因爲鬼族只能晚上或是天時相助方能出現,好歹一般人也能根據指示用靈符什麽的防一防,晚上只要躲在房裏不出去,門上貼符,多少還不會橫死在家中。

  如果還有這麽神通到克服了一切限制的鬼,那麽整個人間界不是任其橫行,無人能捋其纓?

  「鬼上身之事貧僧也見過,可鬼氣陰寒,並不能長久,如奪主之魄,卻也泄露了行藏,地府豈有不收之理?」

  畢竟管鬼的還是地府的十殿閻王,鬼族的能力比人族強上許多,但卻諸多受限,若不然,天下陰陽早巳亂序。

  國師眉頭一皺,提出反駁。

  「是無意識的惹鬼上身,還是藏鬼作惡,這一點貧道尚不敢推斷。一切有待事情查出眞相後再做定論,但有一事想請二皇子協助爲好。昨夜二皇子可是入過琉璃殿?」

  拚了!矛頭直指兵權在握的二皇子,牛青雲大膽的言辭讓在場的嗡嗡聲一下子都下去了,寂靜,突兀地發生在這偌大的議事殿,沒有人敢搭腔。

  「牛天師難道懷疑本王?」

  軒轅鳳翔挑了挑眉,眼中殺機立現,大殿上的氣氛頓時凝重起來,有人連大氣都不敢喘,只怕聲大了些兒,被二皇子掃視過來就要支持不住地暈厥。

  「不敢!貧道只是擔心皇子被外邪所侵而不自知,若不及早拔除,恐有傷貴體。」

  把左靜言教他的話都說了,牛青雲將堂堂一天潢貴族逼到此,自己手心也捏著一把汗。

  「二弟,讓牛道長但試無妨。朕倒也擔心朕的好皇弟會有危險!」

  此刻,高高在上的皇帝發話了,軒轅鳳翔就算再有不滿,也不能大庭廣衆之下下皇帝的面子,恨恨地瞪了一眼像是早有准備的牛青雲,不情不願地領旨接命。

  「只要二皇子將此符水暍下,片刻後自有分曉!」

  把一張黃符燒成了灰,溶入案前的一碗清水中,牛青雲把那碗奉給執事太監,由他代轉。

  「銀針試藥無毒,請二皇子服用!」

  太監尖細的嗓子響起,接過那碗底下沈著一碗底灰黑渣子的符水,潔癖的二皇子臉都黑了,看了看皇帝,一咬牙昂頭暍下,把那碗摔回給太監恭候一旁的托盤裏。

  「......」

  大家還是大氣不敢喘,所有目光都凝聚在二皇子臉上,只見不久後,他紅潤的面頰果然出現了一點細微的抽搐,開始有些發白,不知道在強忍什麽,心下更是大驚,所有人撤離到二皇子一丈之外的安全距離形成一個大圈。

  「皇弟你覺得如何?」

  倒是禦座上的皇帝有點擔心,竟從禦座上走下來了,在衆人驚呼的勸止聲中並沒有回頭,直接走到臉色開始發白的軒轅鳳翔身邊,關心地詢問。

  「臣弟......」

  軒轅鳳翔臉上白了又紅,不知隱忍什麽忍得極其辛苦,出了一頭的汗,開口說了兩字,後面卻又一下子吶吶。

  「什麽?」

  在衆人的驚呼聲中,皇帝卻向他更靠近了一點,傾耳想聽他說些什麽。

  「皇上小心!」

  這該不會是鬼上身的二皇子的陰謀,把皇帝騙近了他身邊然後圖謀不軌吧!?

  「臣弟......」

  「什麽?」

  「臣弟腹痛如絞,請皇上恩准微臣暫且告退!」

  幾次三番重複之後,臉色通紅的軒轅鳳翔實在忍不住,大聲說出自己的請求,然後一溜煙離開了正殿,向出恭之所跑去。

  牛青雲偉大的符水終于顯現了其神奇的功效--讓堂堂二皇子腹瀉不止,一個時辰內跑了五、六次如廁。

  「咳......雖然道長的符有點副作用,不過證實了皇弟沒有被鬼上身,實在是太好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覺得讓自己這一個總是一本正經的弟弟在衆人面前出了個糗,少有的氣極敗壞,覺得「很好玩」的皇帝居然沒有追究牛青雲把不幹淨食物呈給皇族的重罪。

  「你......!」

  軒轅鳳翔咬碎銀牙,狠狠地瞪著那一碗符水弄得自己狼狽不堪的罪魁禍首,要不是皇帝很明顯的偏袒,他幾乎就想把這害自己出醜的神棍立斃階前。

  用力呼吸了幾口氣,軒轅鳳翔才把溢滿胸懷的怒氣強行壓抑,冷然道:「好了,現在也證實本皇子無嫌疑了。你還要用什麽辦法把你所說的藏鬼之人找出來?你最好是能證實確有此物,否則,這欺君惘上的罪不得不治!」

  這臭道士變著法兒用皇帝來壓他,他可不就能變著法兒用皇帝去治他的罪麽?

  「這倒是,牛道長,朕宮中有隱患,國師說起由來已久,苦無解決之方。道長若是有方可解,可速速從事,否則,朕也得治你辦事不利之罪了。」

  被二皇子一擠兌,也不能再以玩笑心態輕視此事,皇上金口一開,卻是把牛青雲師徒三人的命運定下。若不能找出他們言之鑿鑿存在于宮中的噬魂鬼,便辦他們的欺君惘上。

  「這......請皇上恩准貧道在宮中設下道場,于子時二刻施法,定能將此惡靈一舉驅除。」

  牛青雲兩股顫顫,伏身請命,背水一戰。

  「准!」

  「還有一條,宮中各設人等,可來觀看,但在日落之前不得踏入我所設陣中,更不准觸動法器,以免亂我道法,前功盡棄。」

  「准。」

  皇帝的兩道准令一下,宮中諸人無不議論紛紛,害怕之余卻也興奮,畢竟宮中生活日複一日的平淡無味,此等大事,卻也算是少有的見識。

  牛青雲領命而去,在禦花園水池邊找了個開闊之處,還眞的帶領兩個小徒兒設下香案,擺出三牲祭禮,紮起黃幔屏障,手持羅盤測過四方方位,以狗血朱砂爲墨,黃符爲紙,寫了滿滿的符文,在地上擺開陣法。

  臨了,見國師也帶了幾個*在一旁觀看,牛青雲卻與他打了一個稽首低聲道:「國師,我要用五鬼助陣,到時候您可別先收了我的馭鬼才是。」

  這國師的法力他也深深憚忌,這次他背水一戰,那幾個鬼族的力量也是要借用的,但萬一一個不好,先叫這視捉鬼爲己任的國師先把他們給捉去了,那卻是天大的麻煩,所以先把話得說在前頭。

  「借助妖邪之力,那叫什麽法術?道長,你做人不可偏執太過。」

  從五皇子成婚之日起,這道人風頭就一直壓在自己之上,現在更是有皇帝很明顯的偏重,國師已經開始後悔自己最初想通過他來驅除宮中妖邪的本意。若他此次一舉成功,那麽他國師的地位不用說的也保不住了,自己也沒臉不讓賢給更高明之人。所以他過來一是觀禮,二是在想怎麽個設法讓他自動被辭出宮去,還他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獨尊地位。

  「國師,鬼也有好鬼惡鬼之分,有靈之物不問忠奸一概以驅除爲本,您也不可偏執太過!」

  牛青雲的授業恩師所傳,紫雲觀的教義開宗明義,向來如此。從先祖紫雲道長開始,並不是以捉鬼爲本任,重在化解。

  以八卦批相之術查知人過去未來,爲之指點迷津解厄渡難,若眞是在世之人確與那與鬼物恩怨糾葛甚深的,查之因緣,奉勸其盡心彌補,以眞誠悔改之心化解怨鬼的戾氣。如若只是想收了鬼去,那人卻怙惡不悛的,此等冤孽卻足不會輕易出手相助。所謂道修己身,以鬼怨有靈來修正世人的行爲對道義來說也是正道。

  可是國師自修佛法以來,總覺三千大世界,所謂佛光普照之處,皆是淨土,無論那鬼妖是好是壞,是邪是正,鬼族絕不能踏足人世,不能擾亂人間之序,六道輪回,閻王殿前才見分曉,積怨再深,也不許禍及陽世人,有緣有怨,一世世輪回在佛前皆有定數,惡徒若能向善,修得來生,便是化。

  這也正是所謂佛修來世,道修今生,道佛兩家各執一義,本就有相左之處。

  「哼!」

  此刻在這重大的關頭若要再論法,恐怕就會如上次一般,非但討論不出個結果來,還最後弄得又以法術爭高下。

  國師到底怕落人口實,說他在對手臨敵之際先行出手擾陣,無異于助纣爲虐。心道也不管他用什麽方法,若眞能把自己怎麽找都找不出的那妖邪逼出,到時候他佛爺再大顯身手,在衆人面前收了那妖佞,也是大功一件。要眞論起法術,這道人應該還是遜自己一籌,也不必太擔心。

  心下打定主意,國師帶著自己的*回佛堂打坐,養精蓄銳去了。

  牛青雲拭去一頭的汗,心裏祈禱左靜言所教的激將法眞的有效,要是國師不中計上當,晚上不來當幫手那可就凶險多多了。

  日晷一寸一寸的在地面移動著方位。

  牛青雲師徒幾個的布陣從一開始人頭擠擠齊擁來觀看,到後來的因陣布好後就只見道長在陣內打坐並無其它動作,來的人漸漸疏了。

  金烏西斜,滿天彩霞在天際變幻的時候,宮中傳膳時間也到了,圍在這邊的人更是基本全散了,禦花園連個人影都難見得著--宮中一天最重要的時刻就是此時,民以食爲天嘛,這一點無論上至帝王,還是下至民衆,都莫不如是。

  牛青雲等人禮貌地謝絕了執事太監前來有請高人用餐的邀請,說什麽「晚上將有大戰,需要施法請神僊附身,必須要潔淨身心雲雲」,一臉高深莫測地把人給唬走了,轉過頭卻藏在陣中與兩位*一起分享明白偷藏的點心,耐心等待重要時刻的到來。

  早上那一鬧,白天一整天都在皇宮擾攘地擺陣言明晚上要做法事驅逐惡鬼,宮中早傳開了吧。

  是個人就不能容忍別人當面挑釁,更何況他們的架子擺得十足十的,牛青雲的眞實本事到現在還沒穿幫漏餡。

  那身藏噬魂鬼之人不明敵我情形之下,再怎麽托大也得來一探究竟的。

  而牛鼻子更是針對他按道法書擺下了「七星誅妖陣」,只要等夜幕降臨,地上七個主位可由他這邊的人鬼湊足人馬各持一方,與天上北鬥七星之位相同,借來神力,一是可盡極大能力地吸走他附身的冤魂,削弱他的力量;二是那幾個鬼族雖非是類,但卻是在陣眼位置主陣,也不至于受到誅妖陣的反噬。

  這陣法是左靜言自書中找出,只要事關軒轅鳳辰,他可眞是極爲盡心盡力。

  激怒國師備下後援,擺下了借天時之陣,接下來就只等那深藏在宮中的鬼露面了。

  估計他也不會乖乖等到他們放風的子時三刻,只要夜幕降臨方便他出來行走,隨時都有可能搶在他們發動陣法之前提前出手,所以不可掉以輕心,一刻也不能離開。

  天際間的晚霞紅得如火如荼,似血雲翻滾,仿佛也在喻示著今晚將是一個不平靜的夜。

  「不知道行不行......唉,先吃飽一點,做個飽死鬼上路也免得跟王小二路上爭食。」

  就著晚霞吃包子的牛青雲這麽說著,不顧兩個*的側目,又從小*手上搶了一個包子大快朵頤。

  「呼--」

  突地,陣門處的黃幡被風吹動,一輪紅日仍似個大橋子餅一樣挂在天際,將墜未墜。陣口大開處,現出一個人來。

  大紅的衣袍,襯得他肌膚如雪,卻有一種動人心魄的哀豔,臉上神情淡定,緩緩走來,向著在陣中一時間張大了口忘記咀嚼的師徒三人笑道:「道長,我說過我們有緣再見,卻沒想到這麽快就要見您了。不過您倒是好閑情,竟是有如此把握麽?」

  他並不說自己是何人,可是這臉形,雖然與二皇子神似之至,卻明明白白是當天左翊元阿吊月下所見之人。

  那藏鬼之人!

  終于把他給逼出來了!

  牛青雲雖然有點害怕,可是看到天上太陽還未下山,是利于人的時候,這個青年再怎麽厲害,現在也不過是個人,他只有一個而自己這邊有三個,就算是打架也不見得會輸陣。于是膽氣倍增,站起來向他勸言道:「少年人,我看你也是個人物,爲何要做此凶險之事?活體藏鬼可不是好玩的,萬一力量反噬,你可是直接魂飛魄散,這樣值得嗎?」

  宿主之靈,對噬魂鬼來說也是食物,端只看它還能不能把握住自己。

  吸靈畢竟對它的負面影響過大,如守不得靈台那一線清明,一念即錯,便無可回轉。

  「對我來說,沒有值不值得,只是必須得做。」

  那青年淡淡微笑,負手望天,天際間卻瞬時烏雲翻湧,遮天蔽日,暗沈沈的黑幕,提早降臨人間!

  「不好!」

  這妖的本事已如此之強,強得超乎他們的想象,居然已經有偷天換目的能力,現下眞正的夜幕未降,星宿未現,七星誅妖陣的威力根本還未得發揮,倒是生生給他造出個最利于自己的逢魔時刻來。

  擡眼望時,那黑雲一般湧動天際的,卻是洶湧而動的各式怨靈。

  是他,成爲了一域之主後,把全地域的靈魂都掌控在他的統治之下,現下只不過提前發動了他的攻擊,犧牲掉一些無足挂齒的魂靈對他來說不算一回事。

  「你到底是誰?」

  這一下也心知凶險,牛青雲汗透衣背,咬破手指急急畫符,掌一拍,面前三道眞符躍起,在空中自發燃燒,盡數落入下方的海碗處。

  「軒轅月曉,被處決和被國師所傷的那個王叔之魂,是我的父親,軒轅炎玄,你說我這做兒子的,血脈相連,能不助他,不管他麽?」

  那青年站在已經是純黑墨色的天幕下,一張臉白得越發恐怖,只是笑著,那笑中卻有一股淒厲的味道了。

  「難怪你可以將它藏在體內這麽久,而且半點邪氣都不外泄。」

  血脈相承,這人與鬼之間的相楔卻比之前那個把情人化做的鬼藏在體內更要高明。

  「代價也不是沒有。不過,爲人臣子與爲人子,忠孝只能取一舍一吧。」

  黑發在暗沈沈的氣壓中無風而動,軒轅月曉微微閉目,臉上的輪廓開始閃爍,模糊,這是他體內的鬼借他的身體開始直接與外界對話的征兆,遠處似乎聽得到有一片驚呼喧嘩之聲,想是這倏來的黑暗叫尚未到掌燈之時的宮殿一下子全暗下來了,衆人皆不適所至。

  「如果你要眞把他當兒子,就趕快從他身體裏出來吧!你的力量不是他所能承受的!」

  見那符紙燒完,牛青雲搶上前去迎面一潑,那碗叫二皇子喝了腹瀉不已的符水卻眞的在這藏鬼人身上起了奇效,只見那青年臉上閃爍著現形的影子怒吼著,一點一點從他被沾濕的地方退卻,然後,一股黑氣自他天靈中冒出,巨大的、似那青年身後的影子,但是卻太過濃重黑暗,黑氣湧動著,在空中凝聚成形,是一個團巨大的人形黑影,高大得有三人的高度,粗壯的手單只就有樹幹粗細,這噬魂鬼一如左靜言之前所見,全身上下都是傷口,傷口裂開處,全是寒光閃閃向外看的眼睛。

  呼、呼、呼--

  牛青雲腰間的葫蘆也受此感應而震動,不多時,冒出四條白影,藏在葫蘆中的群鬼也開始顯形,這天時已經沒有可傷害鬼族的太陽,但天上星宿未現,七星陣發動不了,單憑他們幾個的力量,對比起來甚是單薄。

  「看呐,道長發動陣勢的那邊群妖匯聚了!」

  遠遠地,也不知是誰,終于發現了這邊的怪異之處,掌上了燈的人們開始慌亂地向這邊趕來。

  「你不讓你兒子回去麽?他現在的身份仍未暴露,還來得及。」

  拖得一時是一時,牛青雲循循善誘。

  「哼,果然是你這個鬼書生在背後搗的鬼!還有上次的小小的噬魂鬼,唔,你們倒也膽子不小。」

  低沈粗嘎的聲音直接在衆人的腦子裏轟鳴,那全身都是眼睛的噬魂鬼見到依勢現形的阿吊、王小二、左靜言、左翊元等,倒也不慌不退,只把他們視做手中的螞蟻。不過上一回他在左靜言手下吃過虧,未免多關注他一些。

  「你是蚩尤,你是數千年前敗于軒轅黃帝手下的南方鬼怪之族族長蚩尤的投體寄魂?」

  左靜言卻看著他,好像努力地終于回想起了腦中所存的什麽資料似的,脫口而出的一句,讓在場幾只鬼臉上都變了顔色。

  光是單純的噬魂鬼他們就已經對付不了了,這裏這只居然還是有來曆的,史上最彪悍的鬼怪一族之王?

  難怪他可以在宮中寄生,也難怪宮中的瑞獸仙靈在一年之內給他吃了個幹幹淨淨。「我就說你的腦袋很管用,對軒轅家奪得天下以來,正史野史都很少提起的我居然也

  能知之甚詳。我自軒轅一戰以來,已經沈睡了很久。上天想讓我化解跟軒轅一族的仇怨,抹去我的記憶叫我居然托生于軒輸血族之中。可是卻沒想到,我與軒轅之爭從亘古以來就從未停止,也不可能停止,這些年伏蜇宮中靜心養傷,現在也是時候該叫軒轅族的族人償我血償了!」

  哈哈大笑著的鬼怪毫無顧忌,也難怪他現在根本就不在乎眞實身分被人看穿,或是這樣大動幹戈地顯形會有什麽後果--他根本就打算把這宮中軒轅一族的血脈盡數殲滅,他們引動挑戰的時機,只不過恰逢其勢。

  數千年前那一戰,蚩尤戰死,他的魂靈歸于地下,但他是上古神族,後世仙家所建的地府不能管轄,只好讓他沈睡于數載玄寒的地底。

  卻不曾想,蚩尤與軒轅因爭天下而起戰,南北方一直有所隔閡,軒轅雖一統天下,但在這方面也無法完全治理,民怨動天,才有了這蚩尤托體轉世,本來上天的意思是他們如做得成兄弟,自然化解掉其中恩怨,華夏血脈重歸一統。

  卻不料軒轅、蚩尤兩族的族長遺傳自血脈裏好爭的天性並沒有因此而結束,最初戰起是因爭天下,結果到了軒轅炎華和軒轅炎玄這一世卻是因爲爭一個女人再起幹戈,軒轅炎玄戰死,其魂再被軒轅一族請來的國師所滅,這才喚醒了千年沈睡于地底的蚩尤之魂,重現人間。

  之前他因千年之戰也著實受損傷不小,只能不停地噬吞靈體療傷及增強自己的力量,到後來他漸漸恢複了些許上古元神的威力後,一些上天派下來護佑軒轅家的仙靈倒正好給他用來試練漸漸增長的力量,並順便他們的仙靈也一並吞噬了。

  「你......你......你......」

  沒想到竟然給自己招出個這麽強大的千年上古元神出來,牛青雲全身都在打抖,話都講不利索了。實在很想叫他幹脆點,有冤報冤,有仇報仇,得罪他是的軒轅家的老老少少,跟他牛大天師可半點關系都沒有啊!

  他只是路過的閑人甲,神啊,請無視他吧!

  「你是戰神,是上古元魂,怎麽可以勢強淩弱,把對黃帝的怨憤投寄到他的子孫後代而來呢?」

  左靜言臉色雖然蒼白,卻上前據理力爭,要爲軒轅皇家爭出一個是非明辨來。

  「你幾時聽過蚩尤是講理的?軒轅蔑稱我族爲蠻人,到現在仍把我方子民稱爲南蠻之民,這個仇,跟他的子孫報也是理所應當!」

  那怪物桀桀大笑,蚩尤是兵主,也是戰神,天性好戰,力大無窮,不服管教,也不願服從軒轅黃帝做那什麽教化之民,他可統禦妖鬼一族,死後也仍是被奉爲鬼怪之王。

  只是軒轅得天下以來,刻意淡化和掩飾了蚩尤的存在,上古元神在那一役中也犧牲或是沈睡了十之七八,後世傳承數千年,天上與人間新的體系都不斷地成立,他也逐漸被世人淡忘。

  「大膽妖孽,敢在你佛爺面前行凶,納命來!」

  相比于知道這驚天的秘密而膽氣皆寒的牛青雲,聞訊匆匆趕來的國師可沒想過這一只鬼跟以往的有這麽大的不同。

  只見他把法杖往地下一杵,手上一串念珠斷裂,十八粒金光閃閃的佛珠朝半空中的蚩尤激射而來--他雖然的確沒有明白這鬼怪的身分,但卻也從他散發出的強大氣壓知道這一只鬼怪的能力要比自己以往收伏的每一個都強,也不敢掉以輕心,所以不像以往,頂多只摘一粒念珠就可以降魔驅妖,這次是一上來就是十八粒念珠同時出動,請動十八羅漢共戰一人。

  「道長,我們也先擺開陣勢,協助國師!現在已退無可退了!」

  無論是多麽危急,都不可以再退,左靜言一言提點,陣中被嚇得已經不知所措的牛青

  雲師徒也只能聽令而動。

  遠遠地隔著水面,面前列了裏外三層的軍士護衛,軒轅鳳夼帶著同族的兩個弟弟共同觀戰,雖然是隔了有十數丈的遙遠,但在場的每一個軒轅子弟也仍是感覺到了那股發自內心的沈重壓力。

  這個鬼怪,也許眞的不怕他們血脈裏帶來的龍氣,也不是一般人能對付的強敵。

  軒轅鳳辰眼尖,看到陣法中居然有左靜言的鬼影一閃,臉色大變,幾乎就想衝過去叫

  他趕緊離開那危險之地。

  他一個書生手無寸鐵,從以前就不會逞能,現在還逞什麽能?好歹自己還學有些武功......

  軒轅鳳翔也自然是看到了陣法中居然出現了自己喝令弟弟一定要處絕的那個男人......的鬼魂,吃了一驚,立刻就想叫人再把那只怨鬼打到魂飛魄散。轉念注目鳳辰,見他一臉擔心,甚至想排開衆人擠上前去,又是一陣氣惱!

  罷了,等國師處理完那個妖邪,叫他把那個教書先生的鬼魂也一並收了,省得一而再地與鳳辰糾纏不休。

  軒轅鳳夼卻看到平常並不太常出屋子的月曉也站在陣中,倒是一怔,說不出是關心還是擔憂,只是靜靜注目,低聲喝令三軍戒備。

  左靜言守在陣中靜候天時,雖然是心急如焚,卻也無力回天,一回頭看到軒轅鳳辰擔憂的眼神,兩人隔水相望,卻不得親近,一忽兒想過去與他緊緊相擁,就這樣一起死在這裏也算得償所願,一忽兒又想叫他趕緊離開,離開這裏越遠越好。

  心念起伏,盡在這對視無語的相守中,一時竟癡了。

  「原來是你這小和尚!」

  之前做爲軒轅炎玄的鬼魂,在他手下倒還吃了些苦頭,不過蚩尤魂體即複,傷也養得差不多了,哪裏會把這小小的凡人放在眼裏。

  除非是軒轅黃帝再現,否則這宮裏要有個收伏他的人還眞的找不出來。

  「列陣在前--」

  冷眼看那些金光閃閃的佛珠打入自己身體,蚩尤還有閑暇指揮空中的惡靈們,向隔了水的軒轅大軍方向遙遙一指,空中翻湧的黑霧千軍萬馬直殺過去,口吐著黑氣,面無人色的靈體把人們嚇得不輕,頓時一片哭叫聲響起。

  人怎麽能跟鬼魂鬥啊?可是,幾欲棄甲而逃的將士們驚慌地發現,如果不反抗則那些靈體就會霸占自己的肉體,然後形成有實體的人類去斬殺旁人。被迫地舉起了手中的武器,不知道爲誰而戰,不知道因何而戰,宮廷頓時亂成一片。

  「哈哈哈!」

  蚩尤哈哈大笑,他是戰神,最喜歡看的就是這樣的紛爭場面。

  「大膽!」

  居然把他打入體內的佛珠不當一回事,國師合十詠念,催動佛珠的靈力,可是卻驚駭地發現那些法器到了他體內便如泥牛進入大海,完全找不到了蹤迹。

  但在外人看來,只見他國師的佛珠粒粒皆鑲入了那鬼怪的魂體,依照舊時所見,不多時金光透體而出,使是那鬼怪的死期。

  「師傅在與鬼王鬥法,我們先對付了這些惡靈再說!」

  這邊,國師門下的衆多*也勇氣倍增,跳出來與那些法力還不算太高強的惡靈們鬥在一起。

  「就這麽點本領麽?」

  從身上拿起佛珠,一粒粒放到嘴裏,「咯嗤」一咬,如蠶豆般爆開,那嘴中又現出的眼睛閃動,像是不止鬼怪之王蚩尤蚩尤,就連附在他身上的魂靈都每一只在得意地大笑,笑這些卑微存在的不自量力。

  「缽來!」

  國師也有些慌亂了。自他出師以來,對付各種鬼怪都可說是無往不利,他天人托世,又勤修佛法,請得十八羅漢護身,開得天目,卻還眞的沒遇過如此強敵。

  祭起的金缽在半空中似轉開了一個赫赫輪盤,金光四射,倒是叫圍繞在衆人身邊的黑霧淡薄了不少。

  「著!」

  飛起的法杖配合金缽出動,意欲把被定住的鬼怪之王對穿釘實在地。

  「看我的定身符!」

  這當口也別計較什麽佛道之爭了,有命活著出去再爭個千年萬年嫌命長吧!

  牛青雲也祭起桃木劍,刷刷刷數張黃符從身後飛出,閃著紅光綁縛于蚩尤身上,也指望國師能一擊奏效,了結此妖邪。

  「唔......」

  可是,那巨大的黑影只是晃了一晃,身上的眼睛又少了幾只,蚩尤依舊冷笑道:「後輩中也有不少奇怪的法術啊!倒是可以好好玩玩。」

  伸手把那法杖拔出身體,或者又有所損傷的不過依附在他身上的鬼靈,他是怨氣所集,靈氣所匯,等閑的法術傷不到他眞體分毫。

  眼睜睜地看著他把那純金打造的法杖擰成麻花棄于地上,頭上的法缽也被他拿在手裏捏成個大餅,國師三寶盡失,手足無措。

  「七星連誅,劫!」

  一場混戰已延有時,此刻,陰霾盡開的天幕上,卻已經開始閃爍出晶瑩的星體,黑夜,終于眞正的降臨,左靜言立刻不失機地轉動陣中的鏡子,將天上星光向陣中的蚩尤射去。

  「你這不知死活的小鬼!居然敢在我的面前賣弄所學?」

  星光,神秘而聖潔,釋放恒古以來天地間的力量,傳說中這每一顆星子都是開天劈地的原祖大神盤古的身體膚發所化,是以都擁有神奇的力量。天上靜靜放射的星光被輾轉投射到陣中來後,形成強力的光束,竟然把蚩尤黑霧狀的身體透穿了過去,只聽他怒吼連連,也不知是不是受了傷。

  「啓陣,快!」

  立刻省起先前的布置所爲何用,牛青雲等人也立刻跳入陣中,以後來加入的國師之位爲北極星位置,七星連首而動,一道道光芒交織成光網,困住無堅不摧的戰神蚩尤。

  立刻也明白過來他們的用意,失去法器的國師盤膝而坐,合十詠念經文,竟然全身都放射出燦爛金光,在陣中指引著七人的陣法走位。

  「天旋轉天機!」

  左靜言低聲地指揮陣法,第一道完全成型的光索已經繞在蚩尤身上,可是卻遇上了實際的困難:「爹爹,什麽叫天旋轉天機?小元要跑到阿吊叔叔那邊嗎?」

  他們這邊能力最強卻智力最弱的最後一星,左翊元竟忘了他的吩咐,因爲有不懂的地方直接跑到爹爹身邊不恥上問來了,頓時漏了一角的陣法讓蚩尤有隙可乘,開始轉動著連帶他們其它幾人也無比吃力。

  幸好國師在陣中洞若觀燭,一個長身舍北極星之鬥座已經接位,勉強把這空缺給補上,雖然陣勢沒有原來的淩厲,但至少完成了整個誅妖陣。

  「小元跟在爹爹身邊不要再亂跑了。」

  千辛萬苦把光索牽牽地繞了幾道捆實在蚩尤身上,人人額上見汗,鬼也累得氣喘,左靜言這才空得下來交待自己的兒子。

  「哼,眞以爲這樣就可以把我困住嗎?我要叫你們看看,什麽叫不自量力!」

  明明已經被捆得結實的蚩尤卻突然在光網疏漏的地方伸出一只手來,一把揪住了胖小鬼的左腿,倒提著拽到身邊,高舉起來一口吞下。

  「小元!」

  左靜言和那邊隨時關注這裏的軒轅鳳辰同時驚呼。

  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小元被那裂開大嘴似的黑霧吞噬,然後,在他身上的裂口處,可以看得到左翊元仍在拚命掙紮著,嵌在蚩尤身上被衆多眼睛包圍著恐懼到了一定的地步後,突然本能地開始張嘴噬靈。

  「你兒子很快就會跟我一樣,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下得了手!」

  噬魂鬼的存在,是透過吞噬各種各樣的靈來獲取力量的,只是也必要得承受那些附于靈上的各種「念」或是「怨」。

  越純淨的靈魂就越容易受到汙染,就好比一張白紙,要在上面作畫總是容易的。

  只見左翊元終于把圍繞在他身邊的惡靈都解決後,好像哭著張嘴想叫「爹爹」,卻不料身上黑紅色的光芒環繞,幾次轉變後,整個人的神情一變,有點可怕的陰森起來。成人般險惡的表情出現在他稚氣的臉上,再睜開的眼睛已經成了鮮紅的血色,從蚩尤身上的傷口爬出來,伸手就想去扯斷捆縛他的光索。

  「小元!」

  那光一沾到他的小手就嗤嗤冒煙,可是他卻全不在乎,拉扯了幾下見沒多大效用,一轉身,已經朝著這裏所有人中最弱的王小二炮彈般地射來。

  他居然也知道找挑最弱的下手,讓他們的陣法出現空缺,好讓蚩尤得到解困的緩衝時間。

  左靜言一時手足無措,他知道要再啓陣法,可是......小元畢竟是他兒子啊!

  「著!」

  只有與此事全無關系的國師,毫不顧惜眼前自己的敵人還是個小孩子,搶先而動,一

  道激射而出的星光把小鬼逼退回蚩尤身邊,現在天上群星璀燦,光芒卻比先時更強了。

  「怎麽辦?」

  殺,還是不殺?

  他們的陣法,要困住一個法力和蚩尤比的小鬼自然不要話下,可是就是怕這小鬼根本承受不住,畢竟是他們不刻前還疼愛著的小輩啊!

  聽到牛青雲的問話,阿吊動了動唇,卻沒有說話。

  左靜言的目光從阿吊、王小二......自己的盟友臉上一下看過,再看到隔水相望的軒轅

  鳳辰,他不能叫這些朋友們都因爲自己兒子而敗下陣來!

  敗,只有死。

  犧牲小元一個......只要犧牲小元一個......

  「殺!」

  含淚閉上的眼睛不去看眼前發生的事實,鬥轉星栘,再一次換位之間,果然已經把小鬼也牢牢的捆東在陣中。

  他的能力沒有蚩尤這麽強,被星芒形成的光束捆住後,眼見著的他的力量就被聖潔之光所消蝕,不停地掙紮著,可身上的光卻很快越勒越緊,越陷越深。

  「爹爹救我!」

  那孩子卻張嘴,嬌弱地、淒惶地呼喊著自己的親人。

  左靜言心頭好像被挖了一塊似的,被他叫得往著邁出一步,卻立刻被國師所阻:「這只是鬼物迷惑人心的伎倆!不要上當。」

  被迫當了盟友的國師早忘了左靜言等人也是鬼物,他對付鬼族已經很有一手了,對這種耍弄親情的場景也見得多,根本不爲所動。

  「小元......」

  「爹爹救我!」

  就算知道他已經被惡靈所侵,可是看到他仍足以自己兒子的面容,以那稚嫩的聲音在向自己求救,左靜言的手握緊了手中的鏡子,低下頭,心都快碎了。

  「五皇子小心!」

  遠遠處的驚呼傳來,聲才入耳,一道人影已經閃入陣中,手執一把上刻繁複花紋的明黃古劍,伸手就向左翊元身上的光索斬去。

  卻是軒轅鳳夼想起太廟裏供奉著先祖遺下的斬妖劍,才催人取來就被軒轅鳳辰一把奪了,一路披荊斬棘地衝了過來,一到就看見左翊元被困將死,想也不想就揮劍斬索。

  那光竟然觸劍而斷,立時脫因而出的小鬼一手掐著軒轅鳳辰的頸項將他摔了出去,一手奪劍,轉身便去斬斷蚩尤身上的層層光鎖。

  左靜言撲上去搶抱起軒轅鳳辰回到自己的陣中,可是之前辛苦設下的光陣卻已經困蚩尤不住。

  只見在左翊元相助下,一砍,兩砍,三下兩下就把身上束縛解除的蚩尤重新抖了抖身子,剛剛的星光索也耗掉了他身上的部分能量,體形卻比之前小了許多。

  「牛鼻子,收了他吧!」

  眼見得這陣已經無法再困住如虎添冀的蚩尤,阿吊轉念想起牛青雲還有一個可容海納川的寶葫蘆。

  雖然說他們的屍骨都還在裏面,可是......眼前的危機再不解除,他們無論人還是鬼都會魂飛魄散掉了,留著屍骨又有什麽用。

  大不了他們這一起孤魂野鬼都無處依托,被收到地府也罷!

  「收!」

  被阿吊提醒,牛青雲拔開葫蘆塞子,祭起法器,把葫蘆口對准那蠢蠢欲動、打算再次反撲的噬魂鬼,念起眞訣後,現場不見了蚩尤與小元的身影,身上暗紋閃爍的寶劍掉落在地,卻是他們眞的被收進那葫蘆裏去了。

  簡直是曆劫歸來,國師和牛青雲、清楚、明白都已經汗透重衣,身上的衫子幾可擰出水來,疲憊地坐下了。

  國師也沒空去管現場還飄著幾個鬼,左靜言幫軒轅鳳辰把寶劍撿回來遞在他手中,想到自己的兒子,只能是默然。

  「左靜言......我不知道......」

  軒轅鳳辰快哭出來了,他本來只是想要救小元的啊!爲什麽會變成這樣?

  「這不能怪你......唉!」

  雖然想安慰他,可是自己心裏也是大恸,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麽,左靜言只能任由他握了自己的手,無言的相對悲戚。

  那收了妖的葫蘆卻仍能聽到裏面鬧騰,國師喘過這口氣,伸出手道:「道友,請把這葫蘆給我,我用一道金符鎮住他吧。」

  只怕他還能脫困而出,國師咬破了手指,極快地在塞口處畫了一道佛谒,裏面果然安靜了不少。

  「有勞兩位大師了!」

  另一邊,總算把那些惡靈鬼兵也解決得差不多的軒轅大軍們終于與他們會合,殿上重新落座的衆人都只覺是再生爲人。

  左靜言問牛青雲拿了那葫蘆,心想自己兒子在裏面......不知道會怎樣,還能不能恢複?與蚩尤爲伴會不會害怕?

  一時間愁腸百結,無法可想。自己這個當爹的,還是靠得他越近越好罷。

  在大戰中暈倒在陣裏的軒轅月曉也被押上來了,那美麗的青年一雙淡淡的眸子瞅著皇帝,卻也沒爲自己開口辯解,只是用很疲累的聲音說:「殺了我,你會後悔。」

  「你養鬼爲禍,作亂宮中,你認爲朕還能留你?」

  軒轅鳳夼也是氣惱。

  他從來沒想過,竟然背叛自己最深的,卻是這個人。

  「皇上,你居然把這樣一個人留在宮中,就算是你幼時的伴讀,也罪無可赦!」

  太後聽人說了一切始末,氣得臉都白了,一雙秀目死死地盯著跪于堂下的青年,恨不得在他臉上剜出兩個洞來。

  「朕......念你多年陪伴聖駕,就......賜你全屍吧。」

  實實是......留不得了。

  軒轅鳳夼歎了一口氣,背過身去,示意執刑太監取白绫來處以絞刑。

  「伴隨聖駕,只是爲了要皇上的陽元,抵消我體內陰寒之氣。軒轅鳳夼,我以前是喜歡過你,可是以後也許就不會再......喜歡......了。」

  被架到一邊,頸上套了白绫,那膽大無畏的青年卻掙紮著在臨死前說出這麽一番話來,衆人震驚,卻不敢在面上顯露出來。

  軒轅鳳夼只轉頭不看他,軒轅鳳翔看著和自己極其相似的一張臉說出這樣的話來,臉上的表情很奇怪,卻被他轉過頭用熾焰燃燒般的眼睛死死地盯住。

  「你以前哄我,騙我,把我當別人的替身,這些我已經認命了,都不要緊。現在我求你,如果你還對我有一點情義,就不要這麽做。我......我不能死,否則更沒有人能制止他了。你會後悔......」

  後面幾句話說得微微顫抖,卻是意義晦澀不明。

  想是他也知自己將死,心情激動,說話語無倫次。

  「皇上,驗明正身完畢,可否行刑?」

  那太監尖著嗓門禀報完畢,偷眼窺視皇帝的表情。

  聽得他還在垂死掙紮地威脅皇帝,不由得歎氣:這小子,人長著一副聰明相,可是做事怎麽這麽胡塗呐?他犯了天大的事兒,皇上能留著全屍已經是念著舊日的情分了,他卻還在抖和皇帝之間的宮帏秘事,這下子皇帝就算能被他用一個情字打動,太後也容不得他啊!

  「......」

  皇帝也不知道想著什麽,只背著身揮了一揮手。

  「行刑--!」

  執事太監以尖銳的嗓門,宣布了一個人的死刑。

  兩端的白绫漸漸收緊,那跪倒在地的青年仍睜著大大的眼睛,死死地盯著皇帝的背影,喉頭咯咯作響,只是不肯瞑目。

  這小子怎麽這麽硬頸?這不活著還找罪受嗎?

  在皇帝身邊伺候最久的太監張林俯身,低勸道:「您就安心去吧,皇上他要是能赦您,也就是不皇上了。」

  這青年和皇帝之間的事他都知道,知道也是只能爛在肚子裏的事兒。

  可是這不勸勸,皇上以後要怎麽做人?

  就算他們之間眞是有情吧!可是帝王家一向是無情的代表,以男人做寵眷收在宮內,還惹出大禍來。這局面已經夠難收拾了。

  「......」

  聽得他這麽一聲勸,臉上已經憋得血紅的青年笑了一笑,眼一合終于閉過氣去了,一道白氣從他頂門竄出,直撲左靜言手中所捧的葫蘆而去,自外而內地鑽入葫蘆後,突地那已經靜谧的葫蘆無限漲大,最後「卟」的一聲,竟然四散裂開,蚩尤重現。

  這下子人們也顧不上去管那被執行了死刑的人到底有沒有死透了,趕緊四下奔命。

  先前是擺下了這麽多的陣勢機關,還用了仙物才把他擒住,現在所有的人都聚在大殿內,還都是剛剛以爲逃出生天手無寸鐵,那可眞是任由他打開殺戒,殺人就象切瓜砍菜般容易了。

  「你們以爲這種東西也能困得住我?只不過我爲了附身在我兒子身上,與他交換了三魄,讓他有牽制我的力量。可笑啊可笑,你們居然斬盡殺絕,斷了我與軒轅一族最後一絲血脈聯系後,軒轅天下還有誰能制得住我?」

  看著頸上纏著白绫倒地的軒轅月曉,蚩尤臉上並無悲戚。

  他甚至已經不再是魂體了,呈現在大家面前的是一個壯碩的偉岸丈夫,糾糾男子。

  站在軒轅皇朝的大殿上,他一如數千年前那樣傲慢,不肯低頭俯首爲人臣子,受其教化。奮盡全力去爲自己的族人爭取那呼嘯山野的自由。

  「軒轅,你殺我妻子,迫我族人,今天這筆債也該還了!」

  朝大殿頂端所築的黃龍揚聲大叫,蚩尤閃電般出手,朝離自己最近的軒轅血族之人,一直跟在左靜言身邊的軒轅鳳辰抓去。

  「鳳辰!」

  撲身搶上擋在他身上,左靜言擋下那一擊,卻連帶軒轅鳳辰一起被掌風掃出三丈有余,蚩尤也不急追,有如戲鼠的惡貓,在殿上閑庭信步,有敢來阻擋的軍士都只是輕吹一口氣就叫人直飛三尺,手中幻出的大刀染血,殺得性起。

  「左靜言,你怎麽樣?」

  背心重重地在大皇兄身後的禦座上撞了一下,傷得也不是輕,軒轅鳳辰趕緊爬到爲了守護自己直接承受了蚩尤全力一掌的人身邊,見他還能睜開眼睛,心下倒是放心了一大半。

  「我,還好,可是你......」

  左靜言睜開眼睛,可是看到殿中已然變成了一個屠宰場,軒轅族姓之人皆難逃魔爪。

  想勉力站起來,卻感覺到心口大痛,這一動卻從他的衣服裏細細碎碎地掉了一地明黃色的膠質碎片下來。

  「糟了,你的珠子!」

  他本還想讓鳳辰拿了這顆珠子逃命。

  「凡是姓軒轅的人,今天一個也別想活著從這裏離開。」

  血影重重,那好戰的蠻王是不會對仇人手下留情。更何況,軒轅一族剛剛才殺了他托世的唯一兒子。

  每殺一人,他就更壯大一分,這戰神不僅要仇人的命,還吸食他們的魂魄以壯大自己的力量。

  國師與牛青雲再度連手,但不可測其凶吉。

  不敢再看,左靜言只努力把那些碎片收集起來,卻怎麽也拼不出個完整的形狀。

  手上一涼,感覺落了一滴五彩缤紛的淚般,在掌心遊走流動--那是先前嵌在那琥珀珠子裏頭的靈物,它也碎了。受蚩尤那一掌之力的波及。

  「這是什麽?」

  那保護了自己無數次,叫蚩尤也曾一度受創的東西,竟然只是一滴眼淚?那水滴在自己手上化開,浸成一股涼意,似有涼風從手上生起。

  小小的風旋轉著,溫和而舒適,漸漸旋轉起的風變大了,卷起地上的微塵,似霧般輕輕彌漫,爾後,在那茫茫白霧中,竟自其中顯出一個人影來。

  那是一個白發素衣的男子,俊秀的側臉有點冷淡,整個人有若由在風中有若時散時聚的瑩光組成,所以他通體也散發出瑩瑩的微芒,空靈而明澈,叫人不敢逼視。

  「是你把我召喚出來的嗎?」

  那在風中似幻似虛的男子淡淡地看向緊緊相偎在一起的兩人,再看一眼血霧彌天的大殿,倒是怔了一下,道:「蚩尤也出來了。怪不得!」

  「您是?」

  這男子用極其淡定的口吻說著上古元神所擁有的眞名,而且無比肯定。

  左靜言不得不詢問他的來曆,以求助。

  「我是巽。」

  那男子的聲音自風中傳來,和他的人一樣飄忽:「和蚩尤一樣,不屬于你們這個時代。」

  「您是風後?」

  八卦中,巽爲風。這男子自風中現形,又自稱是上古神靈之一,左靜言立刻憶起《山海經》中各上古神靈的眞名來。

  「您能救我們解困嗎?」

  風後,在軒轅帝大敗蚩尤之時相助于黃帝軒轅的上古神靈之一,也難怪會在軒轅血族的家傳寶物裏會藏有能召喚他的信物。

  「蚩尤已經不該屬于這個時代,但是,這只是我的一部分在世間所顯現的靈體。我的元魄在九天邊界之上,不能降臨人間。所以我敵不過他。」

  那男子淡淡地說著這樣的話,他原神爲風,上古四元素之一,那時候的土地由女禍所管,共工司水,祝融掌火,地上沒有這麽多的建築,沒有這麽多的人,可任由風馳騁翺翔。現在,他的元神要是出現在大地上,將是一場極大的災難。

  「可是,您當初既然能助軒轅帝打敗蚩尤,就一定有辦法能制止今天的災難!」

  左靜言不肯放棄希望,伏地哀哀請求。

  軒轅鳳辰咬著唇,卻不說話。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淨化。」

  淨化是風的本能,如空氣中有汙穢或不潔,風吹過,空氣也變得清新了。他雖然只是魂體的一部分,使不出什麽*力來,但這種本能卻一直存在。

  「如此一來,你們就要分離。你是無形體之物,經不得我的風力。」

  淡淡地看著到現在還不願分離的兩人緊握的手,風後眼神忽閃了一下,想起了在只有他們四元素存在時的那一段情。

  共工被祝融所敗,一頭撞死在不周山,他流了一滴淚,卻沒想以這滴淚竟然被封在琥珀之內,千年留存,直到今天被蚩尤打碎,驚動了他的元魄。

  因爲共工之死,最是不受拘束的風後助軒轅打敗了祝融所助的蚩尤一族,得勝後並沒有留在世上封神,而返回無際的宇宙,在那高山雲顛之上自由來去,不再留戀沒有了滔天之水的人間。

  「求您,幫助我們!」

  左靜言伏首再拜,他可以放棄對陽世間的種種依戀,只求軒轅鳳辰能脫困。

  「左靜言,我不要跟你分開!」

  軒轅鳳辰衝上前擋在他的前面,只怕那風神說話間就把他吹散了。

  「鳳辰,你看看這殿裏......他很快就殺過來了。」

  蚩尤肆虐橫行無忌,刀鋒過處,所向披靡。

  國師已死,牛青雲和他的*也倒在一邊,阿吊、王小二卻現場不見了蹤迹--也不知道是逃命去了,還是被噬魂的蚩尤所吸食。現場再沒有人能阻止他,殺到這皇座也只是片刻之後的事。那蠻荒戰神向著軒轅鳳夼等人所在之位橫殺而來,猙獰血汙的面孔,呼吸中都帶了濃重的血腥氣。

  「風後,求您!」

  「我不要!」

  軒轅鳳辰也紅了眼,拿起軒轅寶劍就想直衝過去,卻不料因爲劍芒一閃,反而吸引了蚩尤的眼光,他赤紅的眼直盯著這邊看來,仿佛又看到了數千年前龍袍峨冠,手執軒轅寶劍踐踏到自己南蠻土地上的那人,于是舍了皇帝向這邊大踏步走來。

  「......」

  被他似有魔力的眼睛盯住了,軒轅鳳辰剛剛猛然生出的勇氣一下子消失,想退,卻省起身後是受了傷的左靜言,自是也不能再退。正兩難間,卻聽到左靜言在自己身後輕輕掩住了他的嘴,不讓他插話,急道:「我自有能力逃生,鳳辰,以軒轅黃帝的名義求風神助你。奈何橋上,我爲你含那一口孟婆湯,如你有百年陽壽,我在橋上等你八十四年!絕不食言!」

  眼前,是已經近在咫尺的魔神惡鬼,耳中,是軒轅族人的慘呼悲鳴。

  「風後,吾以黃帝軒轅之劍爲令,命你救助我軒轅家脫此劫難。淨化!」

  軒轅鳳辰寶劍拿在手中,那暗紅色的光芒順著劍柄延到他的掌手上,心中,自然而然地浮現這幾句話,呼喚風神的本名,斷然喝令出「淨化」的命令。

  刹時間,殿內狂風大作,刮得人臉上生痛。

  軒轅鳳辰被吹得幾乎要立不穩身子,但想起自己身後就是已無形體的左靜言的魂魄,直怕他避閃得不夠快,被這風吹走了,吹散了,努力地抓住定在大殿上的龍椅,死死地擋在他的前面,不肯退讓一步。

  殿上的蚩尤的元神居然被這強風打散,風,一陣猛烈似一陣,把他凝聚成的形體吹得四散分離,發出一聲淒厲的怒喝:「風後!你又來壞我之事,我蚩尤族人不死,生生世世也是不滅軒轅誓不甘休!」

  風更強,如刀,風刀一刀刀削減向殿前不滅的魂體,那不刻前還矗立在軒轅鳳辰面前高舉屠刀的蚩尤漸漸消淡、消淡,被飓風吹得向四面八方散開,無論分散的魂體怎麽努力,還是無法在風中聚攏,最後似一陣輕煙般被風攝走,四散分離,再也不複存在。只余那淒厲的詛咒在現場所有人腦中回響,久久不散。

  被吹得東倒西歪的衆人爬起來,這一回,是眞正的解決了軒轅血族數千年來最大的劫難。又一次戰勝了蚩尤的喜悅卻遠遠沒有爲親人哀痛來得眞切。雖然死傷無數,但一息尚存,一脈尚繼,總還有希望再發揚光大。

  「左靜言,你在哪呢?」

  狂風過後,一片寂靜。軒轅鳳辰第一時間省起自己身後的左靜言,回頭看去,那裏早已空空如野。

  什、麽、也、沒、有。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已經及時在風起前遁走,還是......已經在風中被吹散,被淨化得不留些許渣滓殘余?qiqi

  那樣的狂風,連上古元神都被削減消滅了。他只是一個小小的鬼魂。

  「左靜言,你出來!」

  風後的幻影也隨著那狂風的逝去而消失了,無法詢問他左靜言最後的消息。

  軒轅鳳辰眼睛瞥見自己袍角處的一抹鮮紅,是那枚他親手結上的鴛鴦鈴铛,一把拿起來用力地搖動,期待能聽到他的響應。

  這結著同心的鈴铛,此呼彼應,有情人無論天涯海角,都能聽得到的召喚。

  「叮叮叮--」

  可是無論他怎麽搖,彼方都沒有響應,在他瘋狂搖動那紅鈴幾乎雙目都瞪出血來,看不下去的軒轅鳳翔上前來強行按住了他。

  「你答應過我的,你不要忘記!」

  悲怆的呼聲蓋壓過了劫後重生的歡慶喜悅。

  「叮叮叮叮叮叮--」

  被瘋狂搖動後的紅鈴仍因慣力而自行地在空中搖擺著,傳出震耳的鈴聲,但鈴聲也漸漸微弱下去了,左右擺幅減小後,幾至停擺,許久,突又微微一動,傳出最後一聲「叮」的微弱回響。

  一切,便又歸于寂靜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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