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二分之一顆原、子彈

　　居民樓就算被壓縮成無數細小的顆粒以齏粉的形式鋪陳在地上，也占不小面積。

　　葉遙轉頭看54號小屏幕，現在大屏幕已經讓給在半空中對峙的窮奇以及禍鬥，沒人在乎化成粉末堆的居民樓。

　　攝像頭像素很高，他能輕而易舉從粉末堆中辨別出各種各樣不同顏色的粉末，有的是灰色，有的是磚紅色，有的是棕色。

　　成分也不同，葉遙猜它們有的原本是老舊的木頭茶几，有的是彈簧或者沙發中的填充物。

　　然而不管原來是什麼，在毀滅性力量的擠壓下，都會變成肉眼很難發現的塵埃。

　　薩摩耶說諾一卓瑪的分解操作僅能對非生命體起效，如果生命體也能被幾乎無敵的力量沖刷而過……

　　他打個寒顫，搖搖頭，這想像實在是太危險了。

　　葉遙抬頭，決定將危險的思想擰巴成團，從腦海中剔除，他轉頭看向大屏幕，背後是夜空，禍斗與窮奇像是一張灰色畫布上顏色更深的兩團黑色墨點。

　　凶獸在毛皮顏色頗有些異曲同工之妙，都是黑色黑色與黑色。

　　屏幕上的顯示並不直觀，但通過剛才禍斗與窮奇人身大小對比，葉遙發現，窮奇將身形縮小許多。

　　葉遙道：「他將自己縮小了？」

　　張隊眼睛黏在屏幕上：「明智的選擇。」他以戰術性的眼光評論，「禍斗以高速與敏捷稱道，窮奇的速度也是第一流的，但比禍斗龐大幾圈的身軀會降低靈敏度，身形縮小之後他的力量雖然會略減，敏捷度卻更高。」

　　幾乎在他說完之後，兩頭異獸便猛地撲向對方，撕咬凶狠而激烈。

　　葉遙沉默了一下，他覺得自己有點對不起窮奇，因為看兩異獸搏鬥的畫面，他竟然想到「狗咬狗，一嘴毛」。

　　大屏幕放大，半數以上的小屏幕都已經將視角調整至半空中，不錯過窮奇與禍斗的任何一個小動作。

　　「磁場產生變化。」技術員道，他操縱無人機拉近距離，停在很容易被波及到的危險邊緣，「編號14蓄力中。」

　　編號14是指禍鬥，葉遙之前已經聽過幾次，冷冰冰的，沒有人情味的稱呼。

　　「結界強度怎樣？」張隊立刻道。

　　「結界完整度98%，」技術員立刻接口道，「可以承受6次脈衝。」

　　張隊再度開麥：「聽見沒有，窮奇，6次之內你要搞定禍鬥。」

　　半空中的窮奇很不爽地吐出一口黑色的火焰，他雖然是異獸形態，卻能夠吐人言：「你是不是忘記我也要放大招了？」

　　甩甩尾巴，在戰鬥中還能聊天，已經證明了他的游刃有餘。

　　張隊面不改色：「你不放大招也能贏，只要不掉以輕心。」

　　窮奇又哼了一聲氣，這回黑色的火焰從他鼻子裡噴出來，其實那不是火焰，是形成實體的災厄之氣，窮奇到底是上古四大凶獸之一，雖然看上去很桀驁不馴，但他沒有被擊斃或者被關以石墨烯做牆壁的堅固非人類牢房中，就證明他「一心向善」。

　　很可惜，行為上的遵紀守法與他的種族特性不相干，禍斗蓄力才能噴出火焰，皮毛上浮動一層淺淺的黑氣，而窮奇打個噴嚏噴出來的就是成實體，火焰似的災厄之氣。

　　他是凶獸中的凶獸。

　　[要出去看看嗎？〕

　　薩摩耶的聲音又在葉遙腦海中響起，他回頭看了可愛的大白狗一眼。

　　[出去看什麼？〕

　　葉遙反問道。

　　[當然是窮奇了。〕

　　薩摩耶搖尾巴。

　　[你在這裡看實況轉播與在外面看是不一樣的，區別就如同現場版的足球賽和坐在電視機前看，當然是現場版的更有氣氛。〕

　　[而且這裡沒人管你，只要你不隨隨便便闖進結界內。〕

　　葉遙得承認，他被薩摩耶說得有點心動，回頭看張隊一眼，正如同狗狗所說的，這裡沒有人在乎他，畢竟葉遙只是個編外人員，而且除了窮奇除了山海寵物店的異獸，沒有人知道他有多麼強大的力量，人類的皮囊下藏著一個可怕的怪物。

　　就算是他自己也不知道。

　　葉遙在他反應過來時已經走到了工房外，慫恿他出來的薩摩耶在人腳底下打轉，乖巧的不行。

　　「你跟我出來幹什麼？」葉遙很無語，白色的大狗當然沒有他表現出來得那麼乖巧，甚至很會慫恿人，一點都不像傳說中的瑞獸。

　　「我得保護你啊。」薩摩耶吐舌頭，「窮奇說的。」

　　葉遙笑了：「窮奇才不會說這種話。」他整個人就和保護二字不沾邊。

　　既然都已經出來了，不去近距離看看禍斗和窮奇戰鬥有點虧，葉遙也挺有冒險精神，光是想到現場版就心癢癢的，只要退在結界外就沒事，他只是看看，站位絕對不會比諾一卓瑪趙晶晶她們更近，想著，就邁開長腿。

　　工房內，葉遙出現在小屏幕上。

　　華國豪看了張隊一眼，發現他根本不在乎山海寵物店的店主，便聳聳肩也不管了。

　　只要是智商正常的人就不會進入結界自尋死路，至於在外面晃悠，剛才路過結界的廣場舞大媽不就是一群？

　　葉遙游離在群體之外，沒人在乎，對CSS的各位來說，他最大的作用就是能稍微影響一下窮奇，是距離凶獸距離最近的人類，他們不知道葉遙能在窮奇身邊多久，現階段，他身上打的最明顯標籤就是窮奇的小跟班。

　　描述得再正確不過了。

　　禍斗與窮奇的戰鬥，比張隊他們想得還要一邊倒，如果不是時間場合不對，指揮官甚至想給自己點根煙：「這就是B級和S級的差距嗎？」

　　禍斗吐了兩次火，都是無法用凡火來衡量的超高溫火焰，更不要說還有災厄之氣加成，成功讓結界的完整度從98%下降到了65%，但他的兩發火焰炮都被窮奇輕而易舉地躲了過去，甚至還在縫隙間咬斷了禍斗的一條腿。

　　「這不是B級和S級的差距。」趙晶晶的麥一直開著，她以自己對抗異獸多年練出來的毒辣眼光判斷，「是A級和S級的差距。」

　　「一個級別差這麼大？」身為技術人員的華國豪問道，說來慚愧，他並沒有分析過S級的數據，他們都是上古的大妖異獸，輕易不現世，連找都找不到，更不要說是分析了，越是活得久的老妖怪，越不願意滋生事端，他們一旦出現，準是天崩地裂的大事。

　　常年被困在寵物店內的窮奇除外。

　　趙晶晶道：「級別越往上差距越大。」她還把火箭筒扛在肩上，似乎在找機會再來轟一炮，「頂級和次等之間的區別有如天塹。」

　　窮奇有點興致缺缺。

　　他原本對禍斗還有點期待，要知道，窮奇這麼多年修身養性偶爾也是想活動活動筋骨的，而他的娛樂活動，最好伴隨鮮血與戰爭，牙齒整齊利落咬斷筋骨以及被火焰燒燬的皮毛。

　　最好對手和他勢均力敵，兩敗俱傷。

　　他沒想自殘，只是無聊久了，總是想要找樂子。

　　窮奇失望地甩尾巴：「你和幾年前相比沒什麼長進。」他沖禍斗咆哮，「鷹之石沒有帶給你力量？竟然還需要九龍陣？」

　　禍斗仇恨地盯著窮奇，他們積怨已久，每一次窮奇都會從他身上奪走些什麼，上次是眼睛，這一次他已經失去了一條腿，說不定還會失去更多。

　　「鷹之石？」禍斗齜牙咧嘴，「你以為我會對那種東西有興趣？純善的自然結晶對我等有什麼用處？」

　　「我怎麼知道。」窮奇道，「你的事情我會關注？」

　　其實是會的。

　　禍斗的力量雖然沒有變得多強大，但他身上的災厄之氣確實是濃郁的讓人不安，只不過他還沒有很好地學會控制忽然得到的強大力量，無法控制的力量不僅不能成為傷害敵人的利刃，相反還會在自己腹部插一刀。

　　窮奇瞇起眼睛。

　　他想到了蘇妲己的話

　　——洪流將至。

　　「你怎麼會得到九龍陣？」窮奇對鷹之石沒有想法，但這不代表他沒有別的問題，禍斗一副喪家之犬的模樣，正是逼問的好時機，「誰給你的陣法，誰幫你選定的獻祭地點。」

　　九龍陣對身為陣法大師的華表來說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東西，但他盯著窮奇帶過去的資料不斷琢磨獻祭地點，越是琢磨越是嘖嘖稱歎，說著每一個地點都點在龍脈上，功力深厚，要不然也無法在現代大擺陣法，要知道就算是他很多陣法也沒有辦法擺了。

　　窮奇記在腦子裡，就得出了一個新的等式，禍斗的九龍陣是別人給他的，那個別人是放禍斗來找他麻煩的。

　　以窮奇的脾氣知道有人來找他麻煩怎麼可能不先發制人？

　　張隊看了眼半空中的情況，對技術員點點頭。

　　技術員按下回車鍵，開始掃瞄。

　　「波強度下降56個百分點。」程序員道，「編號14可以活捉。」

　　張隊點點頭：「A點B點開始準備。」

　　葉遙瞇起了眼睛，並不僅僅因為暫時休戰的禍斗窮奇，還因為靠近兩人的小飛機，無人飛機，承載了先進掃瞄系統還有高像素鏡頭，用來拍攝後實況轉播。

　　「怎麼了？」他問道，「無人機靠得太近了吧？」

　　「他們準備活捉禍鬥。」薩摩耶動動耳朵，似乎聽見了從遠方傳來的聲音，「小女巫和趙晶晶已經就位了。」

　　「活捉？」葉遙抖了下眉頭。

　　「像是你們人類對逃犯，又或者是偷獵者活捉珍稀動物。」薩摩耶翻了個白眼，「人權的一套對非人類無用，更不要說禍斗還偷走了國家珍寶，身上背了許許多多的人命。」

　　「在過去異獸以人類為食，但當人類掌握力量之後他們不得不改變了食譜。」

　　葉遙問了一個愚蠢的問題：「如果沒有改變食譜怎麼辦？」

　　薩摩耶看他一眼：「通過終生監禁強制改變，還有的就是死了。」

　　他雖然還有狗狗的外形，豆豆眼中卻流露出一股另類的智慧：「你會允許以自己為食的物種存在嗎？」

　　叢林法則。

　　葉遙瞠目結舌，他萬萬沒想到自己會被一隻狗教做人，即使這隻狗是白澤。

　　通萬物之情，曉天下之狀貌的白澤。

　　天空中，禍斗咧嘴一笑，他異常的表情讓窮奇警惕，「你想要知道什麼我就告訴你什麼豈不是很沒有面子？」

　　張隊透過攝像頭看見了微笑的狗臉，禍斗的表情讓他有點不祥的預感。

　　「麻醉準備！」

　　窮奇眼睜睜看著禍斗的身體筒吹皮球一般漲起來。

　　自爆。

　　他眼皮子一跳，不是吧。

　　已經很多年沒有看見異獸的自殺性報復方式了，雖然在洪荒時代很常見，但隨著時間的流逝，能夠活到現代的老傢伙越來越惜命，自爆已經退出歷史舞台。

　　窮奇道：「挺有種的。」

　　他張開翅膀，黑色的羽翼能夠遮蔽天日。

　　工房內一陣兵荒馬亂。

　　「麻醉無效。」技術員的喉頭微動，聲音發顫。

　　張隊道：「他準備做什麼？」

　　華國豪強鎮定道：「自爆。」

　　張隊道：「剩餘結界能夠承受衝擊？」

　　「恐怕不行。」負責結界的技術員盯著屏幕看，額頭上有冷汗向下滴，「力量反應是剛才的121倍。」

　　而且數值還在持續上升。

　　張隊捏捏鼻樑：「預估一下，最後爆炸當量大概是多少。」

　　技術員吞嚥口水：「0.65萬噸T、NT。」

　　所有人都沉默了。

　　1945年美軍在廣島投射了一顆原、子彈，用了50千克U-235，爆炸當量1.25萬噸T、NT。

　　0.65萬噸T、NT，相當於半枚原、子彈爆炸釋放的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