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微市

　　剛剛承諾完會是好同行者的舒尋默默的看著暖冬將那瓶水喝了大半，舒尋抱著吸管也喝個不停，結果就是心虛的某團子喝飲料喝撐了，然後開始打飽嗝，一聲接著一聲短促的打嗝聲突兀響起，聲音並不大，甚至山洞外還伴隨著嗚嗚的暴風雪，但無奈其餘的兩個人均洞察力驚人，於是視線都下意識的集中到了打嗝的小團子身上。

　　夜前伸出手指，拍了拍舒尋的背，試圖緩解一下舒尋的症狀，但是顯然效果不佳，對於打嗝這種情況，現今只會出現在嬰幼兒和普通人身上，無所不能的夜大神顯然有幾分茫然。

　　暖冬看了片刻，突然收斂了笑意，臉上和眼中那淡淡的隨和瞬間隱匿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極富距離感的冷漠。舒尋正詫異之際，暖冬冷漠到極致的聲音就響了起來。“這雪水的味道還不錯。”

　　舒尋頓時抱著飲料罐僵住了小身子，片刻之後在暖冬的注視下小腦袋越來越低，越來越低，最後只露出一個毛茸茸的後腦勺給暖冬。

　　愧疚無比的舒尋正在猶豫自己是直接鑽到飲料罐裏還是挖一個地洞鑽進去時，突然聽聞暖冬噗嗤一笑，隨後笑聲逐漸擴大，清澈悅耳，舒尋詫異的抬頭看去，只見暖冬哪里還有半分冷意，反而笑得暖如夏陽，甚至眼眸濕潤，似乎眼淚都快笑出來了。“可愛的小傢伙。”

　　舒尋抱著飲料罐一臉茫然，夜前摸了摸舒尋的小腦袋，聲音是一成不變的冰冷。“煮沸的雪水可以直接飲用的。”夜前停頓了一下，似乎為了增加說服力又補充道。“我試過了。”

　　“啊？”舒尋微微詫異的張著小嘴，仰著包子臉望著夜前，大眼睛中是濃濃的詢問。他們的水源相對來講還比較充足，舒尋完全不知道夜前是什麼嘗試飲用了煮沸的雪水。

　　暖冬看著篝火旁邊的傻團子，笑聲低沉，連語氣都略帶了幾分輕快。“有些事情只有自己嘗試才最安心。”

　　夜前難得給了點反應，贊同的點了點頭。

　　舒尋仰著小腦袋左看看右看看，覺得這奇怪的理論可能是神級玩家獨有的共識，或者根據遊戲經驗，對於煮沸的雪水，夜前和暖冬已經有了一個心裏判斷，預測了可能出現的最壞情況，在權衡之後才決定嘗試。

　　“看來不打嗝了，吃點什麼，想來一隻團子我還養得起。”暖冬笑意未消，動作十分隨性的拍了拍旁邊巨大的履行背包。

　　舒尋這才意識到，因為驟然驚嚇和注意力的轉移，自己已經恢復正常了，小團子同樣豪氣的拍了拍自己的迷你小背包。“想吃什麼？我這裏也有。”

　　暖冬又是一陣哈哈大笑，不過最終，三人還是吃了暖冬搜集來的食物，當吃完溫熱且算得上豐盛的晚餐之後，舒尋愜意的躺在小石頭上拍著鼓鼓的小肚子。

　　暖冬看著吃飽喝足的小團子輕笑道。“看來養一隻團子還挺難。”顯然舒尋吃掉了比自己體重還多的食物讓暖冬大感意外，不過這副心滿意足的小模樣也格外讓人心軟就是了。

　　漆黑的山洞之外，刺骨寒風夾雜著大雪依舊無情肆虐，山洞之中，暖黃色的火光熱烈燃燒，驅散嚴寒，火光透過山洞口瑩潤了外面的一方小世界，讓漆黑冰冷的崎嶇山岩間，多了一點生機和光芒。

　　吃過晚飯之後，舒尋和暖冬又簡單溝通了一下明天的路程，甚至對即將到達的微市做了一些判斷，其中，最差的情況就是微市同微湖別墅區和白岩小鎮一樣，空空蕩蕩，沒有原住民，沒有物資，甚至沒有更多的線索，而且有極大可能，他們會遇到更多的遊戲玩家，畢竟時間過了這麼久，活下來的玩家或多或少都找到了一些線索，而微市作為附近最大的一座城市，想必也是很多人的第一個目標。

　　分析了明天的情況之後，三個人就準備休息了，在這樣的凜冬末路之下，保持良好的精神狀態也是十分必要的。舒尋從背包裏拿出自己的小睡袋，想了想，就把小睡袋鋪在了暖冬給的那塊圓潤平整的石頭上，石頭經過改造之後在有熱源的情況下會保持一個穩定的舒適溫度，讓舒尋愛不釋手。

　　暖冬饒有興趣的看著舒尋忙來忙去的鋪著自己的小睡袋，整理好脫下來的衣服，然後鑽進睡袋裏，眯著大眼睛跟夜前道了聲晚安，然後又對著自己揮了揮小胖手，同樣說了聲晚安，這才閉著眼睛沉入夢鄉。

　　小團子的睡眠品質顯然不錯，至少夜前和暖冬還沒睡著的時候，小石頭上面已經響起了若有若無的小呼嚕聲。暖冬聽此又是一聲輕笑。

　　夜前冷漠的看了暖冬一眼，暖冬無所謂的對視，眼中雖有笑意卻未達眼底，兩個人似乎都在通過眼神彼此試探著什麼，或者警告著什麼，又或者，這是來自兩個強者之間的默契。片刻之後，兩人轉開了視線，各自睡去。

　　遊戲日第二十日，一夜無夢，舒尋在暖融融的睡袋裏醒來，還未睜開眼睛，就聞到了食物的香味，而且還是熟悉的烤肉香味，舒尋瞬間刷的一下睜開大眼睛，扭頭看向火堆的位置。

　　火堆比昨夜燒的還要旺盛，篝火之上正架著體型巨大的烤肉，在夜前翻轉之際，舒尋依稀辨別出應該是一隻野豬，篝火另一邊，暖冬正在收拾物資，看起來等吃過早飯，他們就要出發了。

　　吃過飯之後，野豬肉還剩下了近三分之二，足夠接下來的一天內補充能量，被分割處理好之後放進了舒尋的小背包裏，熄滅了篝火，一行三人再次踏入冰天雪地之中。

　　山洞外的天氣一如既往，大雪被狂風席捲，打在臉上上帶來冷冷的刺痛感，舒尋縮了縮小腦袋，將自己整個埋進夜前的衣兜裏，因為不再急於趕路，夜前也沒有轉換形態，於是兩個高大的身影一前一後極速穿行於陡峭的山岩之間。

　　因為是直接穿越了山岩地，兩個人的速度也不慢，所以六個小時之後，他們就站在了微市北側的入口，這裏是一處收費站，但是如今早已白雪皚皚，卻意外的並不顯的空空蕩蕩，而是格外的擁擠。

　　越是靠近微市，路面上的車輛就越多，直到這裏，車輛已經一輛接著一輛向前方蔓延，阻塞了收費站的各個入口，夜前和暖冬站在距離收費站尚有一段距離的位置，看著眼前排起的長龍，在暴風雪的天氣裏，視線會受到很大干擾，車輛蔓延進雪白的未知前方，也不知道這長龍究竟排到了什麼位置。

　　只是如今，所有的車輛上都無一例外的積累著一層厚重的白雪，將車輛裹了一層冰霜，本應是無比吵鬧的環境此時卻寂靜的有幾分可怕，舒尋揪了揪自己的頭髮，眼神認真而凝重，看著眼前的景象，舒尋覺得，他們最擔心的情況大概還是發生了。

　　在這熱鬧喧囂的繁華都市里，最讓人恐懼不解的情況，大概就是所有原著居民消失無蹤，不知去向，如果微湖別墅區和白岩小鎮還能用人口轉移來解釋，那麼如此巨大的都市找不到原住民的話，根本無法用這個理由來解釋。

　　對於眼前擁擠卻也空寂的場景，三個人心中都多少有了幾分預感，卻不曾想，剛要邁步之際，就發現了進入遊戲世界以來第二具原住民的屍體。那是在車輛長龍的最週邊，一輛轎車與前方停留等待的車輛相撞，而且損毀嚴重，看起來就像一個人駕駛著汽車在什麼異常狀態下沒有任何減速，極速撞了上去。

　　主動撞上去的車輛前面一部分早已變形，車窗碎裂，白雪已經在車內覆蓋下了一層雪花，似乎是給逝者鋪上一層白色的祭奠。

　　駕駛座的位置，一個人影趴伏在方向盤上，頭低低的垂下去，兩手也是同樣低垂在身體兩側，胸膛緊緊貼在方向盤上，姿勢有種說不出的奇怪，讓人看起來十分的彆扭，屍體上落滿白雪，如果不注意，倒是很容易讓人忽略。

　　暖冬上前準備檢查一下，扶住屍體的肩膀想要將屍體扶正，但是手上微微施力卻又很快停住了動作，暖冬回身看了眼夜前，指了指夜前衣兜裏的舒尋。“接下來的場景可能會有點難看。”

　　夜前頓時明白了暖冬的意思，抬手直接擋在了正睜著大眼睛認真觀察的舒尋面前，舒尋突然被遮擋了視線，自然下意識的晃著小腦袋想要躲開遮擋物，但夜前寬大的手掌卻完全杜絕了這種可能，舒尋立刻又伸出兩個胖手去扒拉，不過顯然人小力薄，手掌仍舊紋絲不動，等舒尋使著吃奶的力氣在夜前食指和中指之間掰出一道縫隙的時候，就看到暖冬已經將屍體再次放回了原位。

　　舒尋￣へ￣

　　好奇心是尋寶鼠特有的天性，也是他們不斷探尋外界的動力，尤其是作為一隻出生不久的鼠寶寶，舒尋的好奇心更是十分強盛，雖然沒親眼看到車裏是一種怎樣的情況，好在暖冬的講解沒有繼續隱瞞舒尋的打算。

　　“青年男性，胸骨全部斷裂，內臟嚴重壓迫性破裂，應該是在車禍的瞬間立即死亡。”暖冬檢查之後給出了檢查結果，也許是車輛本身存在安全隱患，所以在車禍時，安全設施都沒有觸發，車主直接死亡。

　　聽到這裏，舒尋明白了兩人阻止自己繼續看下去的原因，想來車主的死亡狀態十分猙獰恐怖，並且在極低的溫度下完美保存了下來，同樣是屍體，這具屍體與青墨那具屍體卻天差地別，不過兩者的共同點大概就是仍舊還存在著。

　　檢查完後車，三人又檢查了被撞的車輛，同樣損毀嚴重，車內空間明顯受到了擠壓，一面的車門敞開著，車輛的駕駛座和副駕駛上都有血跡，在極度低溫下早已凝結，車內沒有屍體，看來被撞車輛內的乘客並沒有立即死亡，但是看著副駕駛坐上大量的血跡，以及方向盤上鮮紅的手指印也可以看出，車上的人傷的很重。

　　舒尋戳了戳夜前，然後從口袋裏爬了出來，順著夜前的衣服一路下滑，滑到膝蓋位置，感覺高度差不多了，直接一躍而下，啪嗒落在了雪地上，將平整的雪面砸出了一個坑，這一系列動作完成的相當熟練靈巧，卻最終平穩著陸。

　　夜前沒有阻止舒尋的動作，只是平靜的看著，眼中仍舊一如既往的毫無情緒波動。暖冬好奇的挑挑眉，不知道舒尋想要做什麼。

　　而舒尋只是在車門下挑了一個位置，直接一頭紮進了雪裏，然後揮動小爪子在厚重的積雪下穿行，搜尋著什麼，而在夜前和暖冬的視野裏，就是平整的雪地上隆起了一道小雪丘，並且還在不斷移動著，直到十多米之後，雪丘這才停了下來，一個小團子很快從裏面冒了出來，然後伸手拍了拍身上的積雪，噠噠噠的又跑了回來，拽著夜前的褲腳，一路攀爬而上，重新縮回衣兜裏才稍稍喘了口氣。“這嘎達咋這麼冷呢？”

　　夜前面無表情。

　　第一次聽到東北話的暖冬沉思良久，似乎在以自己超高的智商推測這嘎達是什麼意思。

　　體溫稍稍回暖之後，舒尋搓了搓自己的小胖手說道。“路面上也有血跡，從車的駕駛座繞過車頭到另一面的副駕駛，然後蔓延出去十余米的距離，之後突然消失了。”

　　舒尋雖然沒有看到之前那具屍體的狀態，但是卻看到那輛車窗碎裂的車裏積累的一層厚厚白雪，車內積雪的厚度幾乎與公路積雪相差無幾，說明車禍發生時，微市很可能還沒有下雪，或者還沒有下很大的雪，因此滴落的血跡一定會在路面留下痕跡。

　　而實際上，舒尋也確實找到了血跡，並且可以推測出車禍發生時駕駛座的人帶著副駕駛坐的人求救，但是車輛阻塞，無法通行，走出十多米之後血跡突然在地面模糊，凝結了很大一片，說明兩人在原地停了下來，而更讓人費解的是，血跡在這裏就斷掉了，無論向著那個方向搜尋，都沒有血跡出現，周圍乾乾淨淨，沒有一絲痕跡。

　　結合之前原住民莫名失蹤的推測，夜前和暖冬很快明白了舒尋的意思，血跡的突然消失，也許是得到了救援，而還有一種可能，就是受傷的人在原地消失了。

　　如果是前者，那為什麼相鄰車輛裏死亡的屍體都無人處理，如果是後者，那為什麼相鄰車輛裏的屍體沒有消失，消失與存在，這兩者之間究竟有什麼條件限制，想要推測出來，恐怕還需要他們發現更多的原住民屍體或者其他線索來加以推理和驗證。

　　除了這一處車禍之外，繼續向裏，可以看到這看似井井有條的長龍其實車禍不斷，似乎開車的人都十分慌亂，不過因為空間限制，車禍情況都不太嚴重，至少舒尋三人沒有再發現第二具屍體，這個被堵塞的水泄不通的收費站裏，最終卻只發現了一具屍體。

　　穿過收費站之後，一條寬敞的公路延伸而去，雖然看不見公路路面，但平整的白雪也指引了方向，遙遙望去，茫茫天地間似乎有高聳的建築佇立遠方，只是被暴風雪淩亂了影子，看不真切。

　　繼續向著微市中心而去，夜前和暖冬再次急速前行，很快，模糊的視野之中，隱隱綽綽的高樓大廈出現在了三人的眼前，高聳入雲的建築物鱗次櫛比，高高低低排列在繁華的都市，天空灰暗的雲層低沉，似乎就要墜落而下，大雪紛亂飛舞，將城市蓋上了一層冬裝，似乎這繁華的都市陷入了沉沉的冬眠。

　　“到了。”暖冬低低的聲音響起，夜前也停下了腳步，兩人已經身在微市之中，眼前的景象讓人沉默不已。良久，都沒有人開口說話，不知是因為太過震撼，還是因為所有推測在這一刻被顛覆。

　　繁華街巷之中，兩旁建築高聳，整理規劃，彼此相鄰，卻又各具特色，不盡相同，昭示著這個城市曾經磅礴而旺盛的生命力，視線往下，路旁種植的樹木花草早已在暴風雪中枯敗，長青樹木雖然還留有綠色，卻帶不來半點生機之感。樹木之下，街道之上，厚重白雪皚皚，或平整，或凸起，而那些凸起的白雪之下，就是一具具早已死去的屍骸。

　　屍體零散分佈，並不密集，但是卻絕對不在少數，因為白雪的覆蓋，一眼望過去很難發現，這與之前預測的原住民失蹤的情況出現了偏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