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我超凶的

　　屍體的分佈十分錯亂，毫無規律可言，有人蜷縮死在街角，有人相擁倒在路旁，有人橫屍街道。寬敞的道路之上車輛也零散而錯亂排列著，與收費站內的區別則是這些車裏大部分都有屍體存在，彷彿是一瞬間發生了什麼讓人措手不及的事情，而這一瞬間的災難，舒尋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那詭異的藍光，可是又覺得哪里不對。

　　沿著街邊又走了一條街，發現死亡人數十分巨大，這還只是房屋之外的情況，高樓大廈之中又是怎樣一番景象還尚且不知。暖冬笑意早已收斂，眼神冰冷，看著眼前這一幅真正的末路景象久久沉默。

　　舒尋小胖手攥著衣兜的邊緣，同樣面色沉重的看著遍地屍骸，這些屍體姿勢各異，有些人的頭部並沒有被白雪所掩蓋，正因為如此，這些屍體臉上的惶恐不安和滿眼的絕望被凜冬完美保存，這樣濃重的負面情緒與青墨的屍體形成了極度的反差，讓舒尋略感不適，但是舒尋心中又無比清楚，其實這才是面對死亡最真實的狀態。

　　直播間裏也是一片沉靜，顯然這樣的場景也同樣震撼了觀看的他們，許久之後，直播間裏的彈幕才再次出現，大部分觀眾都在發送著震撼和哀悼的表情，也有一部分人在猜測發生這種現象的原因。

　　“這樣大規模的死亡，並且看起來十分突然的死亡，我只能想到那片藍光。”

　　“同樓上，我也是如此感覺的，想不到其他可能。”

　　“如果藍光導致極度低溫而死亡者的屍體可以保存，那為什麼之前經過的地區幾乎都沒有發現什麼屍體？所以一定是哪里不對勁。”

　　“感覺心情沉重，一個世界的毀滅原因絕對不會如此簡單，我覺得我們距離真相還太過遙遠，不過我相信夜神和尋團子的能力。”

　　沿著街道緩慢而行，暖冬隨手清理了街邊幾具被掩埋的屍體，簡單檢查了一下屍體的情況，這一次，夜前沒有在伸手擋住舒尋的視線，畢竟如此場景，除非舒尋在微市都不睜開眼睛，否則就必須要面對。

　　夜前伸手指摸了摸舒尋露在外面的小腦袋算作安撫，舒尋抬著小胖爪同樣安撫的拍了拍夜前的手指，然後儘量向外探著小身子，似乎是發現了什麼需要求證一下。

　　夜前淡定收回手掌，垂下的手指悄悄搓了搓，第一次被人安撫，還是被一個沒有自己巴掌大小的團子安撫，夜大神癱著一張臉表示感覺還不錯，心中暗暗決定，今天晚上不洗這根手指了。

　　正這樣想著，夜前突然感覺一道淩厲的風刃從側面極速吹拂而來，雖然無聲無息，甚至四野寒風呼嘯，但敏銳的直覺和洞察力還是讓夜前在風刃靠近的瞬間有所察覺，迅速跳離原地，落地之後不停，又接連後退了數步方才蹲伏在地面，兩隻手臂微微垂在身側，身軀肌肉緊繃，處於一種隨時可以暴起的狀態。再低頭看去，只見所有夜前腳步停留過的地方都在下一秒被無形的風刃割出一道道鋒利痕跡，地面積雪紛飛，碎石四散。

　　同一時間，走在旁邊的暖冬也是同樣的反應，只是跳離的方向與夜前完全相反，靈巧的躲避了數道風刃方才停止。

　　夜前和暖冬鋒利的視線同時看向街道的對面，那裏是一棟臨街公寓，下面兩層是商業用樓，上面則是統一的居民區，而此時五樓位置的視窗處站立著一個修長的人影，因為肆虐的風雪，兩人一時間無法看清那人的樣貌，不過風刃這種天賦的存在已經說明，這是一個遊戲玩家。

　　而舒尋因為被襲擊時正探著小身子觀察情況，所以夜前的突然後退讓舒尋瞬間翻出了口袋，好在舒尋反應迅速，兩隻胖爪直接抓住了衣兜的邊緣，這才避免了被甩飛出去的狀況。

　　但是夜前一連串的動作，也讓舒尋沒有辦法返回衣兜裏，所以只能緊緊拽著衣兜，隨著夜前的動作左右甩來甩去。此時夜前低伏著身子終於停住，而舒尋也正掛在衣兜外面搖搖晃晃。

　　夜前不再動作之後，舒尋順著搖擺的慣性靈巧施力，使自己的小身子瞬間翻回衣兜裏，然後瞪著一雙大眼睛努力氣勢洶洶的看向街道對面，顯然這樣突然襲擊的行為讓舒尋十分不爽。

　　街道對面模糊的人影在風雪之中彷彿一幀剪影，在三個人的注視之下，那人沒有絲毫逃避和閃躲之意，而是突然直接從五樓一躍而下，借著牆壁緩衝和背上奇怪的寬大的披風眨眼間落定在街道之上，然後邁著散漫而充滿自信的步子向著這一面走來。

　　隨著人影的靠近，來人的樣貌也逐漸清晰，舒尋微微詫異了一下，因為這個人他也認識，也是一個人氣十分高的神級玩家，名為烈陽，舒尋曾經進的第一個直播房間就是夜前的直播房間，第二個，就是這個烈陽，也是一個蟲族帝王血脈者，本體帝王蝶。

　　在烈陽從樓上跳下來之際，夜前和暖冬已經從蹲伏狀態起身，不過舒尋可以明顯感覺到夜前仍舊緊繃的肌肉，說明夜前並未放鬆警惕。直到看清來人，夜前才稍稍放鬆了身體，但仍舊面容冰冷，眼神鋒利，夜前動了動手指，忽然發覺剛剛自己蹲伏之際，手指觸到了地面上積累的厚厚雪層，而此時，沾在手指上的積雪已經因為體溫而融化了。

　　不久之前決定不洗手的夜前。“……”

　　而此時的官方直播間裏已經炸成了一團，主播情緒激動不已，顯然兩強相遇的情況不止讓觀眾精神振奮，就連主播也是一樣，聲音高昂，語氣激動。“這是從未有過的畫面！夜前竟然與烈陽相遇了！眾所周知，這兩個人代表著兩個種族的至強王者，但是在以往的遊戲中，兩個人卻從未有過碰面的情況！”

　　“洗月！洗月！看到沒有，我王剛剛偷襲的動作簡直帥呆了！”紫色同樣神情激動的晃著頭頂的觸角。

　　正激動解說的洗月頓時卡殼，一陣咳嗽。“好吧，這可能就是所謂的種族差異，蟲族以強為尊，以勝為尊，我們應該尊重……夜前！夜前！突然出手了！這突襲的動作帥呆了！”洗月的聲音充滿了驚疑不定，作為職業解說，洗月解說過許多夜前的遊戲，在洗月看來，發現來人是烈陽之後，夜前的反應應該是極度冷漠的轉身，毫無興趣的離開。

　　直播間裏彈幕極速刷屏，兩大種族的粉絲已經亂作一團，夜前的突然暴起更是再一次讓氣氛爆炸。

　　“我們可以看到，夜前的攻擊十分迅猛強勁，幾乎都可以感覺到那驟然爆發的凝聚力，烈陽措手不及，處於被動局面……”洗月語速快速的解說著場景裏交手極快的兩方，夜前並未化出獸形狀態，烈陽也沒有化出翅膀，兩人就通過單純的肢體格鬥，憑藉本身的力量交鋒在一起。

　　烈陽顯然也沒有預料到夜前會是如此反應，因此第一時間處在了被動局面，而在夜前面前處於被動局面，就意味著很難再有翻身的可能，烈陽的視線突然不經意的掃過夜前的胸襟，那衣兜正鼓鼓的，還露著一小撮黑黑的頭髮，頭髮？！

　　再一次被動接下夜前的攻擊，烈陽虛晃了一下，手掌直接向著那衣兜而去，夜前眼神一瞬間結冰，似乎變得更冷了，眼中若有若無的逸散出殺意，正準備出手，衣兜裏的舒尋卻彷彿也察覺到了什麼，伸手戳了戳夜前的胸口阻止了夜前的動作，然後主動拱了出來，爪子銳化出鋒利的指甲，怒氣衝衝的給抓過來的手掌就是一爪子。

　　淡綠色的血液順著慣性被甩了出去，滴落在旁邊不遠處的白雪之上，烈陽瞳孔驟然一縮，迅速後退，與夜前保持在一個安全距離。而夜前也沒有繼續追擊，場面一時間異常安靜。

　　官方直播間裏。

　　“一爪子破開了我王的防禦？這是什麼東西？”

　　“我陽流血了！”

　　“原來尋寶寶這麼凶的，哈哈哈，幹得漂亮！”

　　“只有我還在疑惑夜前突然暴起攻擊的原因嗎？”

　　“這有什麼疑惑的，一定是兩強相遇，自然要彼此試探一番，我更想知道團子覺醒的究竟是什麼血脈。”

　　“不過是一隻寵物，是我王大意了。”

　　“樓上的，你這樣會被打的你知道嗎？”

　　烈陽低頭看了看自己手上那三道清晰的爪痕，爪痕之間的間隔很近，但是痕跡卻很清晰，界限分明，傷痕不重，卻也讓他流血了，烈陽又抬頭看了一眼正氣勢洶洶叉腰盯著自己的那個迷你小人，實在困惑。“這是什麼東西？”

　　舒尋哼唧一聲，奶凶奶凶的開口。“你惹不起的東西！”

　　烈陽挑了挑眉。“這麼囂張？”

　　舒尋小腦袋一揚。“就是這麼囂張！你能咋地！”

　　烈陽卻頓時爽朗開懷大笑起來，舒尋悄咪咪微微低了低頭，疑惑的看了一眼烈陽，不明白自己是哪句話戳中了他的笑點，然後似乎覺得低頭有損氣勢，，又不動聲色的再次揚起小腦袋。

　　不在意的甩了甩受傷的手，烈陽的聲音聽起來十分愉悅。“很合我的胃口。”說著微微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舒尋頓時感覺氣勢有些虛，自己剛剛那一爪子凝聚了體內幾乎全部的靈力才堪堪留下三道爪印，可見這人實力多強，而且娘親不是說蝴蝶是可以吃的嗎？難道這麼大只的蝴蝶是吃老鼠的？一聽到合胃口就忍不住思維發散的舒尋思緒紛亂中。

　　夜前冷冷的看了烈陽一眼，然後果然如洗月推測的那般，一臉不感興趣的面癱轉身，毫不留戀的邁步準備離開。

　　暖冬同樣看了一眼烈陽，眼中沒有絲毫暖意，卻也沒有流露任何其他的情緒，不過顯然，剛剛烈陽偷襲的舉動讓暖冬十分不喜。

　　烈陽見狀也邁開了大長腿跟在兩人身後向前走著，同時語氣略帶可惜的說道。“剛剛還以為自己可以一擊擊殺，這樣就少了一個強勁的競爭對手，不過卻沒想到，一個都沒有成功，如此，不如我們暫時結盟如何，據我所知，這個世界可不止一個大陸，而我這裏掌握了許多重要線索……”

　　舒尋覺得此人的腦回路十分奇特，偷襲失敗沒有殺掉競爭對手，就立刻選擇結盟，難道說是因為種族差異嗎？可是暖冬看起來卻十分正常，思維方式與人類幾乎一致。烈陽還在十分隨性而自信的說著，似乎對於他來講，剛剛偷襲的行為十分平常，沒殺掉夜前反而被撓了一爪子也無所謂，提出結盟也是認真考慮之後的提議。

　　夜前和暖冬一言不發，如同兩座移動冰山，視烈陽不存在。烈陽見狀，聳了聳肩，語氣帶著幾分感歎的說道。“精神力高的種族就是麻煩。”

　　五大種族當中，幻族精神力最高，無人可及，處在不可撼動的地位。而人類，在幻族出現之前一直憑藉高超科技占一席之地，可見其精神力也是領先的存在，雖然後來幻族的出現讓人類地位尷尬，但人類卻再次進化覺醒，覺醒之後的覺醒者精神力和體魄更是再一次有了質的飛躍，即使無法達到幻族那樣憑藉精神體存在的程度，也是另外三大種族無法匹敵的。

　　這也是舒尋覺得暖冬的思維方式與人類相似的原因所在，高精神力就意味著相似的思維方式，同樣的，各種觀念和規則也十分接近，而身為蟲族的烈陽顯然想的比較簡單，無論什麼世界，王者為尊，勝者為尊，一切都以最終的成功為目的，偷襲若是成功，他可以除掉一大勁敵，偷襲失敗，則直接聯手以期達到實力最大化。

　　這樣種族觀念的差異無法化解，只能彼此尊重或適應，也因此，獵殺遊戲玩家的獵殺者在遊戲裏也是合法的存在，只是觀念不同，卻並不代表是非對錯。

　　夜前和暖冬仍舊腳步不停，舒尋揪了揪額頭前的頭髮，思索接下來烈陽估計要說籌碼了。果然，烈陽那特有的隨性的聲音響起。“我發現了一個原住民。”稍稍停頓之後，繼續說道。“活著的。”

　　夜前和暖冬的腳步同時頓住了，舒尋也是微微一呆。活著的？原住民！

　　夜前轉過身體，冷冷的開口。“在哪里？”

　　烈陽指了指夜前衣兜裏的舒尋。“這個小傢伙借我玩一會。”

　　看著烈陽那張俊美張揚而自信的臉，舒尋兩隻爪子互相磨了磨，夜前則冷漠轉身，繼續趕路，暖冬起步跟上，將烈陽再一次仍在身後。

　　三番五次被人忽視的烈陽。“……”

　　烈陽無語望天，然後跟著空氣吐槽。“你們說，這麼無趣的人直播間的人氣怎麼能比我高呢？”吐槽完之後，微微提高的音量。“開個玩笑而已，發現的倖存者在微市中心街附近，微市的南半城，怎麼說呢，情況比較特殊，我到過那裏，沒敢輕易涉足。”

　　夜前和暖冬的腳步終於再次停頓了下來，顯然是等著烈陽繼續，烈陽兩三步趕上來，然後語氣略帶感慨的說道。“南半城和北半城可謂天差地別，你們看一看就知道了，倖存者是一個年齡不大的小孩，看到我之後直接跑進了南半城，中心街應該是微市最為繁華的地帶，物資豐富，如果倖存者活了這麼久，一定是在中心街附近生活。”

　　夜前沉思片刻，再次邁步，這一次目標明確，正是中心街。舒尋思考著烈陽這一段話的資訊，以烈陽的性格，在發現倖存者之後卻沒有將人帶走，是倖存者太機敏躲開了，還是另有原因。另外，什麼叫南半城和北半城天差地別，難道南半城還能四季如春嗎？

　　沿途之中無人開口說話，烈陽顯然有幾分不適應這樣的氣氛，舒尋曾經看過烈陽的直播，烈陽是一個很會調節氣氛並且懂得自娛自樂的人，能擁有這麼高的人氣，靠的不單單是實力和血脈，還有他侃侃而談的自信和風趣。

　　沿途之中，道路積雪之下屍體一具接著一具，同樣姿勢各異，表情卻是如出一轍的惶恐不安，茫然絕望。看著這樣的場景，烈陽顯然十分感慨，但無奈兩個冰山還有一個得罪了的囂張團子，誰都沒有率先開口的打算，烈陽也無所謂，想到什麼就隨口而來。

　　“這麼大規模的智慧生命體死亡，我覺得除了那片突然出現的藍光沒有其他解釋，這些死在外面的居民，很有可能是藍光第一次降臨時措手不及，直接被冰封在外面，待藍光消失之後，早已低溫死亡，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其他可能。”

　　暖冬和夜前沒有開口，但神色明顯並不是贊同之意，就連口袋裏的小團子也是一臉不認同，烈陽頓時微微詫異。“難道你們發現了什麼其他的線索？”

　　寂靜……

　　烈陽“……”似乎終於理解了夜前為何被稱為最高冷玩家，而另一個不認識的人也是一臉冷漠。

　　最終還是舒尋出來調節這尷尬的氣氛，舒尋發現，自己對暖冬的定義可能有些偏差，暖冬的暖看來並不是那麼容易見到的。

　　“你的推測只適合初次入城見到這樣場景時，但是走了這麼遠，如此眾多的屍體，分散淩亂，姿勢各異，顯然災難發生時眾人逃跑的方向十分混亂，沒有任何方向可言，而幾乎所有的屍體臉上都凝固著恐慌和茫然，說明他們對於死亡措手不及且不明白原因，如果真的是藍光，那所有人都應該向著城南逃跑，哪怕藍光到來迅速，至少屍體的朝向大部分應該是一致的，而且臉上的表情也不會如此茫然，藍光再詭異，畢竟是可見的，而他們，茫然的好像什麼也不知道。”

　　烈陽聽後眼中多了幾分驚愕，顯然舒尋所說的他並沒有考慮到，看到滿城屍骸，下意識的想到了藍光，因而沒有再進一步深入思考，沒想到一個不足巴掌大小的小人看問題竟然如此透徹，考慮的面面俱到。

　　不止是烈陽，其實最初舒尋同樣以為是藍光的原因，但是顯然之後的發現讓疑點開始暴露，舒尋才慢慢意識到了不對勁。

　　直播間裏。

　　“之前那個說寵物的，出來打臉，我尋寶寶用腦袋告訴你，什麼叫智慧！”

　　“以人格保證，這些推理判斷絕對沒有夜神和暖冬幫忙，三個人完全沒有這方面的交流，不過看來智商都在同一水平線上。”

　　“唉，尋寶寶說的我完全沒想到，最多只想到藍光這一層。”

　　“大愛尋寶寶邏輯清晰，意氣風發的趴在口袋裏指點江山的小模樣。”

　　烈陽迅速收斂了眼中的驚訝，依舊散漫隨性的開口。“這些推測除了淩亂的屍體之外，還有什麼依據呢？”

　　舒尋淡淡的看了烈陽一眼沒有回答，而是問道。“你來微市多久了？”

　　“一天，是不是速度很快，要不要考慮換個口袋待。”烈陽自信的笑著。

　　舒尋一臉嫌棄。“一整天時間？你就發現了一個倖存者，沒有去過交通管理部門？沒有去過氣象部門，沒有找過科研所，沒有到過圖書館？也沒有去過執權機關……”

　　聽著團子的侃侃而談，烈陽目瞪口呆。

　　舒尋哼唧一聲，最後總結。“換個口袋？我怕我的爪子忍不住想打你。”

　　第一次被嫌棄的烈陽一臉鬱卒，最重要的是，他竟然無言以對，因為舒尋說的這些地方，他只順路去了一個圖書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