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喬大咪的貓生(八)
這次喬廣瀾沒再抨擊路珩裝逼,無論在哪個世界,身份是什麼,自身的實力就決定了他們可不是那種能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人,這要是換了他也不可能讓對方說什麼就是什麼。
他從車窗上下來,趴在副駕駛座上,嘲笑道:“你這個烏鴉嘴,把人家楊老太太都咒病了。”
路珩道:“不,你應該說我料事如神,有先見之明。”
喬廣瀾道:“那你再料一料,這小子說一半留一半的,是在搞什麼鬼?難道是要坑你不成?你人傻又沒錢,按斤稱都買不了幾個子,坑你沒意義啊。”
路珩氣笑了,抽出一隻手胡擼了他一把:“臭小子,我在你心裏就這麼不值錢?”
喬廣瀾沒躲開,伸爪子撓他,被路珩敏捷地把手抽回去了,喬廣瀾哼了一聲,道:“你拿出點自知之明來好好掂量掂量吧。”
路珩道:“哎呀,實話告訴你,自從咱倆在一塊了,我常常覺得我就是上帝,就是佛祖,集萬千才華美貌於一身,要不然不可能配得上你。”
喬廣瀾:“……”
塑、塑膠袋!胃裏的小魚乾在翻騰!
好在路珩沒把這個讓他作嘔的話題繼續下去,話鋒一轉:“不過像你這麼有眼光的人畢竟不多,他們未必看得出來我美貌背後的才華,叫我去肯定不是為了對付我,多半只是從中搞了點無傷大雅的小動作吧。也正是因為這樣,我才挑選了那個時間。”
事實證明,路珩猜測的非常正確,蔣家的人果然只是搞了一些小小的動作。
他帶著喬廣瀾去了蔣家,受到了熱情的接待,只不過熱情的也只負責接待,蔣家的幾個主人一個也沒有出現。路珩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一圈,這個請貼上的地址應該不是蔣家人居住的地方,好像建起來就是為了招待客人的,格局類似簡易的商務酒店。
負責引路的管家什麼都沒說,只給路珩安排了房間請他稍微休息,請他中午用過飯後再一起商量事情。
路珩欣然應允,下午進了議事的大廳,發現裏面坐了足有二十來個打扮各異的術士,其中半數的人臉上都帶著不愉快的神色,大廳的最正中用簾子圍了一圈,不知道裏面是什麼東西。
路珩的進門沒有吸引太多的注意力,倒是喬廣瀾在他懷裏“嘖”了一聲。
每個桌子上都立著姓名卡,路珩沒有門派依靠,在這裏身份最低,座位被安排在最末尾,和其他人都隔著一些距離,他正好樂的清閒,坐下之後小聲逗喬廣瀾:“哪里伺候不周,讓喬少門主不滿意了?”
喬廣瀾道:“我是感慨啊。哎呦喂,蔣家可真是夠貪心的,一口氣請來這麼多人,別問題沒解決,先把有本事的都得罪光了。”
風水師的性格都獨,本來就自負身價,加上各個門派更是都有著不一樣的秘學,所以基本上是不會有人願意跟其他術士接手同一張單子的,更不用提這大廳裏足足坐了二十來個人!簡直是開玩笑,當他們是菜市場賣菜的嗎?
蔣家顯然也明白這一點,所以之前請人的時候壓根就沒有提及,等於是挨個把人給騙過來的,風水師們到了這裏就發現上當,臉色當然不會好看。
但是來都來了,進了門再走和根本不到場又是兩個不同的概念,蔣家畢竟家大業大,大概也是算准了這一點,目前所有的人氣歸氣,都還老老實實坐在椅子上,前面有張椅子是空的,可能還是打算留給哪位重要的客人。大廳的最中間空出一塊地方,用布圍著,卻不知道裏面是什麼東西,只能隱隱感覺到些許邪氣。
路珩大略一掃,悄聲道:“蔣家遇到的事絕對不僅僅是楊冰病了,竟然這麼大費周章的請人。不過他們這種方法,是很難請到有本事的人的,真正的大師,誰會只看一張請帖就自己上門呢?”
喬廣瀾道:“你啊。”
路珩忍不住笑了:“哦?多謝誇獎。”
一人一貓說了兩句話的功夫,蔣家總算有人露面了,那是個四十來歲的女人,長得並不怎麼漂亮,但是看上去頗為精明幹練,聽議論應該是蔣家的大兒媳,也就是蔣潮華的妻子鄧珊,她比蔣潮華要大上十歲左右,但聽說是從小在蔣家長大的,兩個人的感情頗為深厚。
路珩看見鄧珊,不由又想起了田萍,心中的疑惑一掠而過,也不知道鄧珊是不是瞭解蔣潮華和田萍的關係。
鄧珊是一個人來的,她剛進門就鞠了一躬,抱歉道:“勞動各位大師撥冗前來,招待不周,蔣家實在深感歉意,可是事情緊急,只能出此下策,不是有意得罪各位的,實在是我家最近發生了一件太過古怪的事情,如果單獨邀請一個人過來,怕諸位遇到危險……”
她一個女人,這話又已經足夠把姿態放低,這樣一說很多人的臉色倒是稍稍好看了一些,也對鄧珊接下來說的話有些好奇起來。
“各位大師來之前應該都已經聽說過了,我母親,也就是楊冰女士現在身患怪病,昏迷不醒,但沒跟大家交代的是……唉,你們自己看吧。”
鄧珊衝著外面比了個手勢,那邊不知道按動了什麼機關,中間的簾子被緩緩拉開,露出一張床,楊冰雙眼緊閉,躺在床上。
她這個時候應該已經將近六十,但因為保養得宜,看上去好像也沒有比鄧珊大多少一樣,只是現在沒有人有心情注意這些,大家的注意力全都被楊冰身體上纏繞著的一條蟒蛇吸引了注意力。
這蟒蛇並不算太大,但也不小,身體約有成人的手臂粗細,長度可達兩米,要說有什麼特殊的地方,那恐怕就是——它實在長得太醜了。
身上的皮斑斑駁駁,顏色不一,就像是補丁拼起來的,腦袋上長著兩團黑乎乎的東西,像是瘤子一樣,軟軟地趴在楊冰身上,就像一截發黴的橡膠水管。
一片吸氣聲低低響起,好在來的都是自負身份的人,驚訝歸驚訝,倒沒人露出慌亂之色要求離開。
鄧珊見到他們這個反應,心裏總算多了點踏實,緩緩解釋道:“這蛇是有一天早上突然出現在我母親身上的,自從它出現,母親就再也沒有醒來過。我們遇到這樣詭異的事情,都覺得非常恐懼,只是家醜不可外揚,這一陣一直暗中找人想把它弄走,可是好幾位大師都沒有成功,反倒身受重傷……”
一個人插嘴道:“它會咬人?”
鄧珊搖了搖頭:“這條蛇會詛咒,無論是誰,被它詛咒之後都會立刻應驗,無一倖免。一開始我們都不敢接近,後來發現在它面前和不在它面前都是一樣的,只要被這條蛇見過了,就是躲到天涯海角,它一高興,想詛咒誰就詛咒誰。”
這是什麼蛇?世界上還有這麼奇怪的蛇?如果是真的,那蔣家可就太不要臉了!
難怪他們要先把人給騙來,又聚到這個大廳裏,很明顯就是硬綁著風水師們上賊船嘛!現在好了,他們都被蛇看見了,要是鄧珊說的話靠譜,那真是不想辦事也得辦事了。難怪蔣潮華不出面,只把媳婦推出來頂著,估計也是覺得丟人現眼。
鄧珊臉上毫無異樣:“各位都是能人,這次讓你們冒險真是抱歉,但誰如果能幫我們把這條蛇驅趕走,無論是什麼樣的要求,蔣家都會盡力完成。”
一個瘦長臉的道士道:“一條會詛咒的蛇?這真是聞所未聞。你能不能具體說說,這東西用什麼詛咒別人,它是會畫符了,還是會說話?”
路珩看了一眼那人面前的名牌,寫著丘班兩個字,他以前沒聽說過這麼一個人。雖然丘班說的話代表了很多人心中的疑問,但是世界之大本來就無奇不有,鄧珊沒必要編這麼瞎的瞎話來騙人。
喬廣瀾跟路珩交換了一個眼神,兩人立刻明白了對方都沒有聽說過這種東西,喬廣瀾無聊地在桌子上邁著小碎步,毛絨絨的尾巴甩來甩去,他溜達一圈之後,又把腦袋伸進路珩面前放著的紙杯裏,一點點舔起了裏面的水。
另一頭,鄧珊道:“它會說話……道長慎言,那詛咒隨時都有可能……”
話音未落,她猛地住口,目光驚恐地盯著前方,大廳裏一陣小小的騷動,所有薛家的人彷彿都一下子變成了泥胎木塑,連動彈都不會了。
一屋子的術士莫名其妙,順著鄧珊的目光看去,發現那條蛇突然昂起了頭顱,尾巴依舊纏在楊冰身上,上半截身體不斷晃動,一雙三角形的小眼睛在屋子裏面梭巡。
蔣家人都知道這就是蛇發出詛咒的前奏了,一個個雖然怕的要死,還是動都不敢動,脊背貼著牆,生怕一不小心就吸引了這東西的注意力。那種心情和練習本上一個字都沒有寫時面對著打算請人說出答案的老師倒是差相彷彿。
但顯然風水學院的新生們沒有這種危機意識,有的人雖然手上握了法器,但更多的是好奇,眼睛緊盯著那條蛇,想看看它所謂的“詛咒”到底是什麼意思。
鄧珊的話雖然沒說完,見到蛇動,也說什麼都不敢開口解釋了,眼睜睜看著那條蛇陰冷的目光最終固定在一個慈眉善目的胖老頭身上,吐出紅色的信子,用古怪的口音發出一個短促的音節,裏面還夾雜著“嘶嘶”聲。
明明沒有聽清那個毫無意義的音節,但大概是第六感使然,在那個時候,所有的人都有一種共同的感覺——它說的是一個“死”字。
這個字一出口就化成了一道金光,倏地向那個胖老頭飛過去。
所有第一次聽到蟒蛇說話的人都震駭莫名,頓時覺得一股陰氣從後脊樑骨冒了上來,最先反應過來的還是路珩,他來不及出手,立刻斷喝道:“快用結界擋下!”
但話說的再快,也是慢了,那個老頭根本就沒有反應過來,金光打在他身上,轉瞬滲入身體,他幾乎是在這個同時就渾身僵硬地倒了下去。
那條蛇殺了一個人,又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閉上眼睛,重新軟軟靠在了楊冰的身上。
“師、師父!天哪,師父!”
大廳裏足足寂靜了好半天,站在那個老頭身後的年輕人才從呆滯中反應過來,立刻撲到老頭身上探尋他的心跳和呼吸,沒想到人是真的死了!
他喊了幾聲,忽然回頭瞪向同樣面如土色的丘班:“剛剛說那條蛇的話明明是出自你口,憑什麼受難的是我師父?那條蛇為什麼不殺你?你是……你一定是內奸!”
丘班也被剛才的那一下驚到了,連他自己都差點以為該死的是自己,死裏逃生還沒來得及緩過神來,年輕人的指責又讓他嚇了一跳,連忙說:“荒謬!我內哪門子的奸?難道我是蛇嗎?它要殺誰,我怎麼控制得了。”
年輕人怒道:“它……”
說了一個字,發現自己的手憤怒地指著蟒蛇,這個動作太危險了,他又觸電一樣把手收回來,氣衝衝地說:“總之事情肯定是因你而起,你必須解決!”
丘班道:“我、我怎麼解決……”
“天哪,那蛇……它又睜開眼睛了!”
驚呼聲打斷了兩人的對話,蟒蛇不過就睜了一下眼睛,頓時引起了大廳中的一片混亂,年輕人頓時渾身僵直,不敢再說話,生怕引起蟒蛇的注意。喬廣瀾倒不怎麼覺得害怕,蹲在桌子上,目光一一掃過這些慌張的人們。
鄧珊退到一邊,在保鏢的守護下看著這些人,眼中掠過一絲失望。
風水術士有著遠超他人的能力,也就大多自負,之前薛家曾經暗中請過好幾個所謂的“大師”前來解決問題,但都險些把命搭上,事情也越來越難辦。於是他們之後出此下策,想集合眾人的力量共同協商,現在看來又是一幫事到臨頭只會指責抱怨的廢物。
前兩天有個高經理倒是推舉了一位神秘的大師,聽起來似乎還有點門道,居然連此前折騰了好久的速達快捷酒店鬧鬼的事情都能擺平,可惜蔣潮華沒有放在心上。
她是昨天晚上剛剛出差回家才聽到這個消息,立刻對那個大師有了很高的期待,今天早上一起床就打發丈夫親自去請,但不知道為什麼,三個小時都過去了,蔣潮華還沒有回來。
也不知道現在這幫人能頂什麼事。
“大家都冷靜一下,聽我說。”眼看這樣鬧的實在不像話,一個二十出頭的女孩站起來,打斷了紛亂的叫嚷,“剛才王老爺子會中招,不過是因為事出突然,沒有來得及招架,其實……”
她想說“這條蛇不像我們想像中的那麼可怕”,但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敢出口,轉了個彎道:“其實事情可能不難解決,現在有了防備,我們聯合幾個人,先請錢大師用貴派的鎖邪線纏住它的嘴,使它無法開口,然後大家再一起使用封禁術封住它,想必難度不高。”
路珩一聽這話就暗暗搖頭,覺得這小姑娘看著機靈,實際上想問題未免也太簡單了,還沒判斷出對方的品種,就這樣莽撞的正面攻擊,很容易引起蟒蛇的暴怒。結果沒想到他這邊還沒表態,其他人就已經稱讚上了。
“這個辦法好,不愧是大門派出來的弟子,就是有見識。”
“惠大師的高徒果然不一樣,咱們就按照小黃說的辦!”
“……”
路珩:“……”
這個時候也就喬廣瀾還看得見他的情緒了,他站在路珩的桌子上,慢吞吞抻了個貓式懶腰:“看見了吧路少掌門,最早我跟你有不同意見的時候也是這樣,你家有錢你出身名門你永遠是對的,我一個撿來的窮小子說什麼都是不自量力,哼!”
喬廣瀾說話的時候還帶著五分玩笑的意思,路珩心裏卻一下難受了,親了他一下,道歉道:“對不起。”
喬廣瀾不自在地用爪子推開他:“你幹嘛這麼認真,還開不開得起玩笑了。少黏黏歪歪的,快點攔住這些蠢貨。”
路珩歎氣道:“作為曾經蠢貨中的一員,我的看法是不讓他們自己碰碰釘子,攔不住。”
他這樣說喬廣瀾又反倒不愛聽了,不高興地說:“那怎麼一樣。你很多的想法都是對的,那女的卻是胡說。”
他想讓路珩做的事情,只要不會危及喬廣瀾自己,路珩就從來沒有拒絕過,這回也是一樣。他搖了搖頭,順手擦去小貓剛剛喝水的時候絨毛上沾到的小水珠,揚聲道:“各位,這樣恐怕不合適吧?”
路珩剛才一直不聲不響縮在角落裏,除了長得不錯,又比別人多帶只迷你貓,沒有其他任何引人矚目的地方,這樣突然一說話,很多人才算是第一次正眼看他。
剛才說話的黃悅看見路珩,眼睛先是一亮,而後才反應過來他在反對自己,有些不快地說:“這有什麼不合適的,你是什麼意思?”
她覺得出了個好主意,別人也都在誇獎,路珩卻這樣當眾挑剔自己,很是讓人下不來台,於是口氣有點衝。
路珩聽了之後倒依舊平靜溫和,只是條理分明地道:“剛才那條蛇在出口詛咒的時候,先是用眼睛在房間裏找尋,說明它不是胡亂選人的,而後選擇的不是曾經出言不遜的丘大師,而是王老爺子,又說明它也並非被觸怒之後胡亂報復。這些足可以看出來這條蛇理性尚存,而且稍有靈智。你綁它嘴的做法最大的可能是觸怒它而不是制伏它,這是第一點。”
“第二點,”他繼續道,“對付詛咒絕不可用封禁術。這是因為……”
這個時候,蟒蛇忽然又動了動,好幾個人頓時大驚失色,明明知道躲避沒有用處,還是不由後退。
有人高呼道:“別聽這小子瞎說了!趕緊把事情解決才是道理!”
現在對他們而言,這條蛇就像是定時炸彈一樣,早處理早省心,黃悅再怎麼樣也是出身大派,說的話不無道理,誰有功夫跟一個坐在末座的小子糾纏呢?
路珩的聲音被壓了下去,索性就不再說了,他風度絕佳,到了這個份上都不生氣,垂下眼簾微微一笑,從容地坐了回去。
這樣的男人實在是見得不多,黃悅就算是再生氣,所有的小情緒也都在路珩這樣一笑之間化為烏有,反倒有點不願意看著他被別人嘲諷了,於是安慰了兩句:“我理解你的心情也是出於好意,肯定不是故意要耽誤大家時間的。只不過你沒見過我們門派的功夫,也不懂這些,多看看就都明白了。”
路珩笑著說:“黃小姐真幽默,既然如此,各位請。”
他抱起翹著尾巴看戲的喬廣瀾,施施然起身:“言盡於此,我就不打擾你們大展雄風了,下次有緣再見。”
他說“有緣”兩個字的時候,眼神特意向地下王老爺子的屍體上略略一瞟,很明顯要表達的真實意思是“下次你們死不了再見”,只是因為語氣太過真誠,一時還讓人不知道該怎麼接。
眼看著路珩要走,自己卻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呢,黃悅不可抑制地向前走了一步:“哎……”
路珩看向她,面露疑問,豐神俊朗。
黃悅下意識地掠了掠鬢邊的碎發,聲音放低了一些:“那個……你等我一下,我一會想跟你說說話。”
路珩衝她溫柔一笑,依舊和和氣氣地說:“我不想聽。”
黃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