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第四世界 回歸的醋王——路珩上線
喬廣瀾噎了半天,手指用力掐著自己的掌心:“那你說這番話還他媽有什麼意義!你以為我千里迢迢過來一趟,就是來給你收屍的?我、我……你當我是傻子嗎金英民!”
金英民在他手背上拍了拍:“別發狠了,我看你臉色發白,眼下青黑,這是身上也帶著什麼暗傷吧?真是……讓你費心了。”
他的口氣倒有點像哄孩子一樣:“小喬,其實你能過來,已經幫了我很大的忙啊,你幫我把那兩枚傀儡釘拔下來,我就可以解脫了,可以好好地投胎轉世,不用再被人控制,不人不鬼的活著。對了,你以後也要注意身體,不要隨便逞強,不要總是冒冒失失的,聽見了沒有?兄弟……不能常常提醒你了,最後一回,你就記住了吧。”
喬廣瀾埋著頭,不說話也不動彈。
路珩無聲地把一隻手放在他的後背上,對金英民說:“我可以幫你把曹潔叫回來,你們把誤會說清楚。”
金英民道:“不用了。”
路珩挑眉。
金英民咳嗽了兩聲,向旁邊吐出一口鮮血,這才說:“事已至此,今生無望,我還何必要告訴她一個真相呢?讓她不用因為我的離開難過,不用因為之前的事內疚,讓她下輩子忘了這輩子的事,好好活。”
喬廣瀾粗著嗓子說:“你小子還欠老子一頓飯呢!”
金英民故意笑著說:“兄弟,對不起,我房間裏有個小豬存錢罐,可以留給你,湊合湊合夠吃頓面的……”
喬廣瀾“呸”了一聲,但是路珩和金英民都能聽出來,他這一聲裏有濃重的鼻音。
金英民歎了口氣,帶著幾分懇求看向路珩,路珩略略一頓,肅然朝著金英民一點頭,伸手拍在他的額心,“噹啷”兩聲響,兩枚帶著血的傀儡釘落到地上,金英民幾乎是在刹那間停止了呼吸。
他的動作果決而乾脆,最大程度地減輕了金英民的痛苦。對方的身體已經產生異變,是無論如何都救不回來的,所以這是最好的選擇。
路珩放下手,第一時間轉頭去看喬廣瀾,喬廣瀾維持著半跪的姿勢,半天沒有動彈。
他心裏一疼,道:“阿瀾……”
喬廣瀾轉向他,臉上冷冰冰的,沒有一點淚痕,牙關卻咬得很緊,臉頰繃出了一個剛毅的弧度。
他把金英民放下,將地上的兩枚傀儡釘緊緊攥在手裏,慢慢地說:“我一定要找到這兩枚釘子的主人是誰。”
他微微閉上眼睛,回溯整件事情,心中已經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
喬廣瀾性格剛強倔強,不願意把情緒發洩出來,路珩想安慰也無從開口,輕歎著拿起鞭子,一揚手將教室的門抽開:“那就問一問應該知道的人吧。”
教室的門開了,門外遲遲沒有人走進來,喬廣瀾霍然起身,走到樓道裏,發現曹潔正蹲在地上,把頭埋在雙膝之間,肩膀一聳一聳。
喬廣瀾淡淡地說:“你是在哭,還是在笑?”
曹潔抬起頭來,說:“他走了?”
喬廣瀾審視著她眼角的淚痕:“如你所願。”
他說話的時候心裏又有點奇怪,教室裏也有路珩的結界,三個人在裏面說話的時候,曹潔是絕對聽不見內容的,但是在這一瞬間,她的反應突然讓喬廣瀾覺得,她其實是知道金英民的苦衷,也猜出了對方的選擇。
曹潔道:“是,他終於解脫了,我很高興……”
喬廣瀾忽然直接一屁股坐在了曹潔身邊的地上,彷彿絲毫不在意地面的冰冷和骯髒,曹潔嚇了一跳,只見身邊的大男生把頭往身後走廊的牆上一靠,感慨又疲憊地說:“你們兩個你猜我猜的,到底是在搞什麼啊?”
路珩走過來,看看坐在地上的喬廣瀾,默默彎腰坐在了他的對面,同時順手拍去了喬廣瀾肩膀上不小心蹭到的一塊牆粉。
曹潔默默看著兩個人的動作,過了一會才說:“我一開始被憤恨衝昏了頭腦,他跟我分手,把話說得那麼絕,我心裏憤恨,衝動之下犯了大錯。但後來仔細想想就想通了,英民他不是那樣的人,我本來應該相信他的,但那個時候明白也已經晚了。”
路珩看了喬廣瀾一眼,又衝曹潔說:“既然這樣,為什麼不跟他把話說明白?”
曹潔道:“因為把話說明白之後,我就要解開對他的控制,解開控制,他就得投胎轉世,世界上再也沒有金英民這個人了,我捨不得,我……下了好幾次的決心,還是捨不得。”
喬廣瀾放在膝蓋上的拳頭收緊,曹潔道:“直到你們來了,我被迫不能再控制他,他也算是得到瞭解脫,這個決定原本早就應該做出來了,現在……”
喬廣瀾一直沒什麼表情,直到聽到這裏,忽然一口血就噴了出來,幾滴血跡濺上了路珩的褲腳。
曹潔愕然住口,沒想到這人的性格竟然這樣激烈。
路珩心裏一緊,幾乎是從地上彈起來,一把扶住喬廣瀾,失聲道:“阿瀾!”
他手掌蓄力,飛快地在喬廣瀾後背幾個穴道處輕拍了幾下,喬廣瀾捂著胸口,過了一會才緩過勁來,說:“沒事,之前受了點傷,這是淤血。吐出來了就好了。”
路珩心疼壞了,扶著他的臉,輕輕幫他擦掉唇邊的血跡。
他感到喬廣瀾無聲地歎了口氣。
路珩道:“阿瀾,這件事不能怪你,我們都知道,金英民已經死了,對於他來說,這樣解除控制,不用再繼續被嬰靈腐蝕是一種解脫。更何況當時動手,控制曹潔的人是我,要說也是我害了他,跟你沒關係,你要是生氣,就儘管怪我吧。”
他知道喬廣瀾的心結,句句說在了點子上,喬廣瀾咳嗽了兩聲,道:“不怪你,我明白。英民也明白。”
路珩順了順他的後背,喬廣瀾問曹潔:“你並不是修習法術的人,這些事你是怎麼知道的這麼多的?”
曹潔道:“是一個算命先生告訴我的。”
喬廣瀾和路珩交換了一個眼神,兩人的表情中都沒有太多的意外,喬廣瀾道:“是不是在學校後面的小街盡頭擺攤算命的那一個?”
曹潔遲疑道:“他還在那裏嗎?我之後又去找過他好幾回,都沒有見到。”
路珩淡淡地說:“因為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沒必要見你。”
起初他和喬廣瀾第一次見到算命先生的時候,就雙雙意識到這個人有問題,預先也留了一手,原本是打算解決了金英民的事情之後再去找他,卻直到現在才發現兩件事原本就是一件事。
曹潔道:“不行,我一定……”
喬廣瀾打斷她:“你不應該在陽間逗留了。”
曹潔和金英民跟他的情況不同,喬廣瀾是魂魄不全,但仍有生機,平時的行動跟正常人沒什麼兩樣,這兩個人卻是早已經死透了,說到底目前只是活屍狀態,這樣滯留的結局只能是身體慢慢腐爛而死,最後或許連投胎轉世都做不到了。
“你能不能再給我一點時間?我的復仇還沒有結束。”
都這種時候了還對復仇念念不忘,喬廣瀾也實在是沒見過這麼執著的:“你!”
曹潔握緊了拳頭:“那個算命的挑撥我和英民之間的關係,故意把傀儡釘的使用方法透露給我,算我當時鬼迷心竅!但當我意識到被他騙了之後,一直想方設法找到他,現在沒有找到他,我不甘心。自從那件事過後,我就已經發過誓,絕對不能容別人對不起我,否則必然以眼還眼,以牙還牙!”
喬廣瀾默然,路珩歎了口氣,手指撫平他的眉心,柔聲道:“阿瀾,別再費神,她要留就留吧,反正也不差這麼一會了。你現在身體不好,先歇一會,別讓我擔心。”
喬廣瀾道:“可是……”
路珩硬是按著他的頭靠在自己肩膀上,抬手捂住他的眼睛:“別可是了!還有我在這裏呢。”
喬廣瀾彆彆扭扭地掙了一下,路珩卻不撒手,喬廣瀾給了他一肘子,又道:“唉,算了,拿你沒辦法。”
他本來就魂魄不全,剛才對付金英民的時候身上又有傷,身心疲憊,倚著路珩換了個姿勢,竟然沒一會就睡著了。
路珩淺淺一笑——喬廣瀾就算是靠在他身上休息,那抱著胸翹著腿的模樣也像個大爺似的,反而讓他心裏無端覺得可愛。
他眼睛裏的柔情蜜意就算是個瞎子都能看出來了,但曹潔沒心情管這對狗男男,只是追問道:“你剛才說‘反正也不差這一會了’是什麼意思?難道我很快就能見到他嗎?”
路珩道:“那個算命先生網住的獵物還沒有過來收穫,他沒必要見你,卻一定有必要過來見一見我們。不然如何得到金英民身上的嬰靈呢?”
曹潔一咬牙:“所以說他的目的就是、就是……”
路珩生怕把喬廣瀾吵醒,僵著半邊身子不敢亂動,稍微壓低聲音:“剛才已經說過,你這個孩子從孕育開始就帶有母體的無限怨氣,加上落地的方位和時間趕的太巧,可以說是天然煉製出來的異種,一旦馴服,無人能擋。那個算命先生當初會找上你,一定就是打的這個主意。然而嬰靈煞氣太重,不可能聽從他的馴養,但金英民這樣做,無疑是等於先行消磨了嬰靈的煞氣。他一死,有人就該過來坐收漁翁之利了。”
曹潔閉上了眼睛,努力平靜自己的情緒。
路珩淡淡地說:“這種卑鄙無恥的人,殺他證道是我們的責任。你跟金英民兩個人之間的事與我無關,但金英民是阿瀾的朋友,我不能不顧及他的遺願,他臨死之前還在惦記你,所以即使要報仇,也請你量力而行。”
比起喬廣瀾的直接,他在為人方面更加綿柔,這番話兜了個圈子,意思說白了其實就是告訴曹潔,對付算命先生的事他們肯定會管,讓曹潔不要添亂,留好自己的小命等投胎。
曹潔垂下眼睛:“我知道了,我不會在辦蠢事。”
路珩淡然頷首。
他和喬廣瀾原本的打算本來是去尋找那個算命先生,但既然知道對方一定回來,當然是以逸待勞更好,路珩不再跟曹潔說話,默默地坐在黑暗裏。
他同樣有傷,原本想趁著這個功夫稍微調整一下自己的狀態,可是喬廣瀾就靠在他的懷裏,卻讓路珩的心說什麼也放不到別處,他沒辦法集中注意力,只好低下頭,悄悄地看他。
其實也沒過多久,路珩突然移開目光,與此同時,喬廣瀾從夢境中驚坐起來,兩人對視一眼,喬廣瀾小聲說:“來了。”
路珩道:“不如先看看他要幹什麼。”
喬廣瀾點了點頭:“先躲起來。”他又看著曹潔,曹潔道:“你們不用管我,我會跟上你們的。”
喬廣瀾搖了搖頭:“我突然有點明白金英民為什麼會喜歡你了,他這個人就愛找虐。”
曹潔聽了他的話竟然笑了,神色中帶著懷念:“他也跟我說過,他自己的性格有些優柔寡斷,所以特別喜歡剛強的人,我跟他最好的好朋友脾氣有點像。但是我就不知道這人指的是誰了。”
喬廣瀾一怔,路珩已經道:“快走吧,窗戶外面有兩棵大樹。你身體好點了嗎?”
他前兩句說的急促不耐,最後一句話轉向喬廣瀾,倒是已經恢復了溫柔的聲調,喬廣瀾道:“顧好你自己,走吧。”
他們兩個人身手靈便,踩著窗臺,兩下就跳到了大樹上,曹潔從後面過來,路珩搶在喬廣瀾前面,拽著她的手臂用力一拉,把曹潔也提到了樹上。
兩個人身影交錯的功夫,曹潔聽到路珩低聲道:“記住我說的話,一會你躲在這裏不要亂跑。”
曹潔道:“我明白。如果我遇到危險,江磊看在英民的份上一定會奮不顧身地救我……我不會再害了英民的朋友了。”
路珩一點頭:“多謝。”
喬廣瀾站在旁邊的樹梢上,用一根小樹枝扔了路珩一下:“你們倆竊竊私語什麼?閉嘴,人來了。”
路珩好脾氣地把頭上的樹枝拿下來,拈著樹枝笑了笑。
他們對面的窗子裏,燈光已經亮了,兩個人走進了教室,分別是算命先生和……范志波。
樹上的三個人神情各異,但誰也沒有發出聲音,不約而同地靜靜觀察。
範志波跟他說話的口氣比起上次算命已經熟稔了不少,但聽起來也更加恭敬:“于先生,就是這裏了。”
跟第一次看見的那個畏畏縮縮的算命先生不同,這一次的于先生並沒有裝模作樣,淡淡地“嗯”了一聲,高深莫測的樣子顯得很有得道高人範。
他手上平端著一個羅盤,走進來之後,羅盤上的鋼珠亂晃,于先生一眼就看見了金英民,察覺到他的狀態之後,眼中頓時掠過了一絲狂喜之色,但他沒有立刻上前,而是先警覺地在教室裏掃了一圈。
他的目光中有種說不出的尖銳與陰鷙,樹上的三個人同時屏住呼吸,向樹後挪了挪,好在夜色深深,于先生並沒有注意到窗外,只是問:“別的人呢?你那兩個小朋友去哪里了?”
範志波說:“我也不知道。”
于先生“嗯”了一聲表示疑問,範志波立刻又說:“于先生,你上次說讓我幫你盯著我的兩個舍友,我也暗暗向你彙報他們兩個的行蹤了,今天如果不是我,你也不可能知道來這裏。可是那兩個人本來就很警覺,我沒法一直跟著他們,這不能怪我,再說,有了那詛咒,我相信他們沒辦法壞先生的事。”
詛咒?
喬廣瀾和路珩都有點懵逼,憑他們兩個這樣的高手,實在不應該被下了什麼詛咒之後,自己連點察覺都沒有。
喬廣瀾實在沒覺出自己身上有什麼異樣,茫然地看向路珩,路珩閉上眼睛,仔細地體會了片刻,忽然好像發覺了什麼,睜開眼睛衝喬廣瀾一笑,伸手他的右肩上彈了一下。
被路珩那樣一彈,喬廣瀾才覺察出異狀,反應過來那“詛咒”是什麼之後,他忍不住搖頭笑了笑,滿是不屑。
他們兩個在這裏表演默劇,範志波還在跟于先生說話:“現在你讓我辦的事我都完成了,你可以把我的生辰八字還給我了吧?”
說來說去,原來他還是為了這個!
路珩的手輕輕敲著樹幹,回想前兩天的場景,範志波那個時候是第一次見到這位算命先生,這絕對不是偽裝,不然他肯定可以看出來。
那麼……就是範志波在跟自己和喬廣瀾交談之後,偷表的事情被發現,範志波覺得他們兩個人肯定不會真心幫助他,再加上又做了一次噩夢,所以即使拿了路珩的護身符,還是不放心,再次找到了那個算命先生……不,或者是算命先生為了利用主動找到了他,借範志波來對付自己和喬廣瀾。
可是這個于先生是怎麼從尤海那裏拿到範志波那張寫了生辰八字的紙條的呢?
路珩心中存疑,眼睛一眨不眨,緊盯著兩個人的動作。
于先生道:“說話算話,給你好了。”
他從衣兜裏掏出一張紙,向範志波遞過去,路珩想看看那張紙,可惜他視力雖然不錯,但距離太遠,角度又不好,還是看不清具體的樣子。
就在這時,于先生的臉色忽然一變,袖子裏滑出一把刀,竟然直衝著範志波的胸口捅過去!
他的位置本來是半背對著窗戶,但一直在警覺中的路珩發現對方的姿勢有異,立刻意識到不對,快速地說了句“你們先藏著”,就向前撲了出去。
喬廣瀾下意識地伸手一撈,沒有抓住,擦肩而過的瞬間,路珩輕撫了一下他的側臉,片刻也沒有停留,就一腳踹開了窗戶,跳進了教室裏面。
喬廣瀾眼疾手快地按住了曹潔的嘴,阻止了一聲驚訝之余的輕呼。
路珩人還沒來得及完全闖進去,鞭子就已經在半空之中揮出,直抽向于先生的後背。
于先生顯然也對路珩的出現非常震驚,慌亂之下就地一滾,想要躲過路珩的攻擊,可是路珩這一下勢在必得,又准又狠,雖然他已經及時做出了反應,但還是沒有完全躲開,後背被抽出了一道焦黑色的長長鞭痕,鞭痕四周一瞬間擴散出了無數白色的冰碴,一股黑氣冒出來。
路珩手腕一轉鞭子收回來纏在手上,與此同時,一股濃重的血腥氣也傳了過來,他眉頭一蹙,心裏知道還是晚了一步。
範志波被那把刀捅中,血祭嬰靈,被金英民用命壓制住的嬰靈血煞之氣大盛,重新覺醒了!
半空之中出現了一團黑氣,隱隱約約能夠看清楚是個小孩的模樣,路珩顧不得去管于先生,翻腕刹那,指間已經夾了一遝符籙,被他鋪天蓋地地灑了出去,正好將那團黑氣封在中間。
路珩先結外縛印,再變降魔印,大喝道:“必神火帝,萬魔共伏!急急如律令,收!”
他的手勢飛快,喝若雷霆,符籙聽從號令向中間壓去,眼看著一點點將那團黑氣壓癟,就要完全封印。
窗外的兩個人也緊張地看著,曹潔剛舒了口氣,喬廣瀾卻倏地道:“不好!”
他話音還沒落,半空中的黑影忽然飛速地旋轉起來,符籙炸裂,地上的範志波身上飛出無數紅色的煞氣,轉眼間變成了一具乾屍,嬰靈吸收了煞氣,刹那間脹大了一倍,徹底變成嬰兒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