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殺雞案!
「開門,捕快。」
——屋內正在練習寫字的方宜楞了楞,靜靜地看書的烏寧已經站了起來,開門。
「格老子的這天怎麼這麼熱,不是才四月麼?」來人說話粗俗,但嗓音聽著還挺年輕的,方宜抿著唇歪頭看去,只見小小的房門外一個身穿深色捕快服裝的男人正一邊用手扇風一邊走進來。
他年紀果然不大,二十來歲,眉目轉動間還有幾分少年人的靈動。他身後沒有跟著人,言語動作比起查案子拿人更像是來串門的,方宜定了定心,連忙給他倒茶。
那捕快也不推辭,一口喝下暢快淋漓。
「捕爺您今兒這是……」
那年輕捕頭一揮手,大喝一聲道:「走!跟我抓賊去!」
方宜:「????」
捕快左看了眼方宜,右看了眼烏寧,毫不猶豫地拉住烏寧。
「你就是烏寧吧?聽說你本身挺不錯的,走,跟捕爺我一起抓賊去。」
餵餵這是你們官府的活跟一般小老百姓無關的吧?!
那捕快也看出了他們的疑慮,認真道:「你既爲我長興縣一員,長興縣的興榮衰敗自然與你息息相關。男兒,家國天下胸懷大志,越有本身者越要承擔大任。現在長興縣有賊人肆虐,你是來是不來?」
方宜:「不……」咦咦他爲什麼說不出口?
烏寧在旁點頭:「有理。」
那捕快一笑,就把人拉走了。留下方宜一個人對著才寫到一半的字帖無語,半響後他猛跺了跺腳,風一樣往隔壁兒跑去了。
「阿嬸阿嬸!」
——
「起源是一隻雞。」
烏寧跟在後頭,眼前只看到隨行幾人正抬頭望天。
韓正,便是那年輕捕快道:「兩日前衙門收到這戶人家的報案,說是他們家的雞不見了。我帶人來現場看過雞籠,幷詢問苦主雞是何時不見的,怎麼個情況下不見的。」
「苦主說雞是大白天不見的,苦主的小兒子在田地裡放雞,因爲養了數年都養熟了,他就放雞在一邊吃蟲子,自己去編草蚱蜢去了。等他回來了雞不見了,附近找了依舊沒有。」
韓正指著雞籠裡的食盆道:「這雞識路哪怕跑出去了到了晚上也會回來了,可是苦主家久久等候那雞就是不回來。」
他說話時這家裡的小兒子也在,聽到這臉上都露出了難過的神色,眼巴巴地看著門口仿佛在等雞回來。
「後來我問過那天在附近勞作的人,有人說是聽到過一聲雞叫,我再去那人工作附近找,一直來到山上,果然看到一灘血跡,經我仔細觀察,那幷不是人血,顔色氣味上推斷差不多就是雞走失那時候流的。」
「到此,我大膽推算那就是雞血,那走失的雞,已經命喪黃泉了。」
小兒兩行清淚一流,哇哇地哭了起來。
「我的雞我的小花啊!!」
韓正矮下身子,對著小兒道:「你放心,我不會讓你的小花白死的,我一定會找到兇手。」
小兒強忍著淚使勁點頭,韓正又安慰了他一會,終於從苦主家走出了。
烏寧扭過頭,看到隨行幾人正把掩在臉上的手淡定地拿下來。
——
「那一定是韓正韓小捕頭了。」
方宜呀了一聲,往嘴裡送豆豆:「他還是個捕頭啊?!」
「是呀,我跟你說,這韓捕頭十六歲就放了捕快,已經七年了,七年裡,長興縣的縣太爺都換了三任,只有韓捕頭——」阿嬸做出一個棒棒噠的手勢:「屹立不倒!」
方宜很不客氣地道:「這韓捕頭看起來有點兒……那個呀!」
阿嬸很快接受了「那個」的信號。
「誰說不是呢,這韓捕頭,說他盡職嘛是挺盡職的,但做人總歸能輕鬆的地方就輕鬆吧,他稍稍不要。就去年,隔壁村遭賊了,把一家大戶人家給偷了。那人家家裡有錢,案子擱了好久都破不了,連人家自己都說算了,再這樣下去沒事的人都要累得出事了。結果韓捕頭就是不肯啊!」
方宜頗有興味地問:「那後來呢?」
「後來真的被查出來了,原來是那家人老爺自己偷偷在外面養了個小的,不敢讓大房知道就偷拿了東西出去金屋藏嬌!」
嘖嘖嘖,真是一出好戲。
「爲這事那戶人家都不肯給縣太爺好臉色看了,平時逢年過節也不往來了,縣太爺那個臉啊……」
「那——」方宜好奇說:「爲什麼不撤了他的職啊?」
阿嬸搖搖頭:「撤不來,不能撤。」
「……?」
「小韓剛做捕快的第二年,縣裡來了個外鄉人,此人風度翩翩舉止文雅,長穿一身青衫,是個不折不扣的讀書人。他常幫人寫信帶孩子,村人都挺喜歡他的。然而韓小捕頭卻覺得異常,暗地調查了他許久,這中間過程我們不知,只知道一日小韓邀那人出去看戲,回來時卻傳那人竟然是個通緝要犯,曾犯下無數命案,朝廷通緝多年卻在我們這個鳥不拉屎的小地方抓著了。」
「那一案後我們那時的縣太爺沒過多久的升官去了,據說調到了一個富得流油的好地方,上頭知州知府的一溜煙都升官發財了。聽說也想把小韓調上去,但小韓不走,說要留在這保護鄉親們。這事彙報上去上頭朝廷一感動,就給小韓發了一塊「明正善捕」的牌子,據說那字還是皇帝親自想出來的,現在還掛在縣衙裡面呢。」
哇這派頭就大了。
「照這麼說,那韓捕頭還是個有真材實料的好捕頭了?」
阿嬸不說話。
阿嬸只竪拇指頭。
——
「雞的事情到此結束,接下來我們就說說盜雞者殺雞人的事情。」
「尋常人偷雞不是爲了雞蛋就是爲了吃,賣也賣不了幾個錢還麻煩。但是如果說是爲了吃,在血跡附近我們沒有找到一個雞毛。」
烏寧忽然道:「或許是嫌雞吵鬧,先殺了再清理。」
韓捕頭神色不變,似乎早有所料:「若是如此,現場應該有很多雞血,但事實上只有一點,仿佛是漏出來的一般。」
烏寧動了動眉心。
韓捕頭頗爲欣慰地看著他:「看來你也明白了,這事還是在血漏出來了上。那山上的一處有個斷崖,他將死雞往下一扔,誰還能找得到?他若不要雞,就是只要血,雞血有什麼用?」
烏寧聽到他說:「我猜是爲了辟邪。」
韓正將人帶到了一座酒樓上,就在二樓位置正對著對面客棧。
「昨天我們發現了幾個外鄉人,一共三個,年輕精壯的男人,腳步沈穩氣息淺而綿長。我問過客棧老闆,那幾人有一日夜裡很遲才回來,一身風塵僕僕,神色疲倦,身上還帶了東西,那天正好是雞走失後第二天。」
「是的。」韓正對著烏寧點點頭:「我懷疑他們盜墓。」
……
烏寧心中已有大概,但他還有一個問題。
「韓捕頭如此盡心盡責,是因爲要抓盜墓賊還是爲了那只死去的雞。」
「烏……」一個坐在桌邊的捕快伸手。
「我既非能未蔔先知怎麼會知道殺它的是群盜墓賊,但我們當捕快的凡事都要講個明白。若是那雞是只尋常雞被殺了吃了我們要找到人給苦主賠禮道歉。但是此雞幷非尋常宰殺吃肉的雞,苦主的兒子與它從小相伴,和它說話談心玩耍,視之爲友。」
「友人遭逢不測,他該是多麼傷心啊。」
——那捕快默默放下了手,木著臉看窗外。
「小兒喪友,我們雖不能像害人一樣評判殺雞兇手,但也必須給雞和小兒一個說法,是誰殺了雞爲何殺雞,是否心中有愧……那小兒雖然一時不能接受,但總歸爲友人能做的事都已經做了,他日想起來也只是緬懷故友不至於傷心愧疚至極。」
他說的一臉剛正,烏寧聽得也是端正筆直。
「韓捕頭說的很是,若是烏寧能做到的,儘管吩咐。」
韓正嘆道:「烏公子果真是個義氣人。世人大多只感嘆他人不測,遇到自己時卻是哭天喊地鬼哭狼嚎。若是能推己及人善伸助手世間不是能少了很多哀哭。」
烏寧卻搖搖頭:「難。」
「正因爲難,所以世人大多做不到的事,只有我們做捕快當差的去做。」
烏寧一楞,卻聽到他忽然道:「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