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決心

　　每日，若寒總會下意識的到南宮府邸的大門那裡轉上一圈，待得時間不會太長，卻總是眺望城門的方向。

　　小琴打趣若寒，道，“若寒少爺莫不是在等炎少爺回來？”

　　引得若寒直瞪眼，連忙摸了摸臉蛋，道，“我表現得有那麼明顯麼？”

　　只能說，這無論是人，是妖，還是魔什麼的，一碰上戀愛啊，那智商就降低不少。更何況若寒這樣的萬年來第一次談戀愛的傢伙呢，簡直就和碰到自己暗戀的女孩一般的毛躁小子，恨不得天天等在那城門口，就等著在南宮炎回來時，第一時間奉上自己的笑臉。

　　一晃二個月過去了，那些見到柳若寒手段的管事們都變得服服帖帖，一時之間若寒的小日子是過的舒舒服服。

　　他每日裡想的盡是南宮炎，時而想著等他回來，要給他準備什麼好吃的補身子，時而想著等他回來，看到這樣宛如煥然一新的南宮府邸，會怎麼誇獎他。

　　末了，還特地去了冥界，請教大腐女唯追男人的三十六計。

　　“若寒少爺，快，快，南宮少爺回來了！”小琴氣喘吁吁道。

　　“真的！？”若寒甩下手中毛筆，也不管那被墨汁濺到的帳本，披上袍子就立馬沖出了書房。

　　府門口，正是一派熱鬧景象，幫忙提行李的，取暖爐的，牽馬匹的，應有盡有，還有不少丫鬟貼著侍衛們寒暄溫暖。

　　人群中，若寒一眼就看到了那宛如寒冬中綻放的火玫瑰，又似一滴滴落在白雪上的鮮紅。雖然比喻有些不恰當，那男人的五官、氣質也絕對不會讓人聯想到嬌豔，或者柔軟，卻偏偏站在一片雪白之中，給人以一種驚豔感。

　　若寒覺得自己的心跳的飛快，嘴角上揚，腳下腳步加快，就想要一路飛奔過去，卻見那男人轉身下馬，從後面的車廂裡抱出一個人來。

　　若寒的心一驚，隨即在看清那人的模樣時，那種驚訝轉而變成了遲疑。

　　是尹塵。

　　他看著南宮炎小心翼翼的抱出尹塵，溫柔的和他說著什麼。心突然變得很痛，腳步停止不前，直到小琴拉了拉他衣角，才豁然醒悟，揚起一抹燦爛的微笑來。

　　南宮炎喜歡的是柳尹塵，他不是早就知道的麼？既然註定過去的事實無法改變，那只要他把握住未來不就行了麼？

　　快步迎了過去，道，“你回來了。”

　　“嗯。”

　　真心微笑的若寒看起來耀眼極了，南宮炎頗有些承受不住，連忙撇過臉去，卻不知他的這個動作，讓若寒心裡刺痛了一下。

　　“若寒。”

　　“尹塵。你怎麼和炎少爺一起回來了？南宮俊呢？”說著他左瞧又瞧。

　　尹塵搖了搖頭，道，“他還在北方巡查店鋪。”

　　一邊說著，尹塵小臉黯淡下來，道，“我身體不好，他就派人先送我回來了。”

　　若寒拍了拍尹塵的小手，表示安慰，而一旁南宮炎則道，“北方的氣候本來就乾燥陰冷，你身子骨弱，受不住也實屬正常。”

　　本是溫柔的話聽在若寒耳裡卻說不出的刺耳，挑了挑眉，道，“南宮炎說的對。”

　　“這麼風塵僕僕，路上肯定受累了吧，先去休息。也許過幾天南宮俊就回來了呢？”

　　尹塵居住在南宮俊的綠竹院，即便是在這寒冬之中，院中也依然是一片青翠，翠綠的竹子迎風而晃，帶著一縷清香，又讓人覺得風雅非常。

　　若寒陪著尹塵說了很久的話，尹塵雖然困倦的上下眼皮都在打架，卻撐著不睡，想要問清楚這半年不到自己弟弟的生活如何。

　　聽聞南宮炎對他很好，連府中事務都交給他管理，頓時放了心，沒多久就沉沉睡去。

　　若寒不討厭，甚至是喜歡眼前這個純潔少年的，可只要一想起南宮炎對待他的態度，就忍不住歎息。

　　看來他和南宮炎需要走的路還很長。

　　不過……話說，他這個情劫什麼時候算解開一半？

　　若寒回到自己院子，見南宮炎不在，就猜到那個工作狂肯定是去書房了。想了想，索性去了一趟廚房，取了一碗熱騰騰的粥。

　　書房裡，所有書籍都被按照書名的首字母排列整齊，各種帳本、事務按照已閱和未閱的分開，中間還有一小疊需要再確認的。

　　看到那裁切成一條片的已閱、未閱、再確認的紙條，又看看被整理的井井有條的書房，南宮炎嘴角彎起，心情驟然好了起來。

　　再隨意翻閱了幾本已閱的帳本，見上面有出錯的地方都被劃出，書簽似的小紙片上清晰的寫出了問題點，不由點頭。

　　他曾猜測柳若寒不是普通人，也許是別的勢力派來的探子。但他卻願意試著去相信他，並將家中一些事務交予給他。

　　現在看來，他的判斷是正確的，柳若寒若是想要做什麼手腳，這兩多月多來完全有的是機會，但無論是炎衛回報給他的資訊，還是這些帳本資料，都沒有問題。

　　而且只是這一張薄薄的備註，他卻可以感覺到那主人的用心。

　　眼前仿佛浮現那名少年，坐在桌邊，小心的裁切著書簽，又認真仔細的為每一本帳本做注解。嘴角彎起，南宮炎的眼神中的溫柔仿佛要滿溢出來一般。

　　“你果然在這兒！”

　　若寒端著粥進來，頗強勢道，“才回來不准工作！”

　　又瞧了瞧南宮炎變得尖尖的下巴，若寒有些心疼，道，“你怎麼盡知道趕路，都不好好吃東西麼？”

　　“都瘦成這樣了。”

　　“來，先喝碗粥墊墊肚子，我已經讓人去準備晚飯了。”

　　一口熱粥下肚，不僅是肚腹，南宮炎覺得就連胸口都暖和極了。

　　“怎麼樣？好喝吧。”

　　這粥中的山藥是經過他的靈氣滋養，軟糯非常，又帶著絲絲靈氣，在入口的瞬間融化，補充南宮炎身體能量。

　　南宮炎知道，一碗這樣濃稠的粥起碼要一個時辰以上才能製成，平時府裡沒有下午備粥的習慣，而他才一回來就喝上了這暖暖的粥，只能說是柳若寒特意為他留著的。

　　然而他並沒有通知自己什麼時候回來，想來也許是柳若寒數著日子，每日每日為他留粥，頓時舒暖的連眉頭都展開，全身暖洋洋的。

　　猶記曾經自己最羡慕的，便是父親無論多晚回來，母親都會為他留一盞燈，為他留一碗熱飯。當你一日忙碌，拖著滿身疲憊回家時，卻總有那麼一人為你掌燈守候，等待著你的歸來。

　　看在那時候的他眼裡，那是世間上最美好最動人的愛情。

　　而曾經何時，他也有了這樣願意等待他，為他暖粥的戀人。

　　萬般感情在胸中流淌，最終化為輕聲一句，“謝謝。”

　　若寒大大的眼睛圓睜，隨即很快的紅了臉。

　　不是那種通紅，卻是淺淺的紅暈浮上白皙的臉頰，看上去似是柔軟的糯米糕，讓南宮炎看了忍不住想要上去咬一口。

　　牙齦癢癢的，懷抱空蕩蕩的，南宮炎忍不住上前一步，想要將少年小小的身子環抱在懷裡。

　　若寒卻是後退了一步，道，“你……喝完了，那，那我先去看看晚飯準備的如何了！”

　　飛快的收拾一下，若寒逃也似的奔出了書房，他捂著胸口，仿佛害怕會被對方聽到自己劇烈的心跳聲。

　　似乎在明瞭了自己對南宮炎的感情之後，整個人都不一樣了。他無法用和以前一樣的嬉笑心態去面對南宮炎，只是看到他一個溫柔的微笑，整個人就都熱了起來。

　　不行不行，這樣簡直就和那青春期的小毛孩一樣了。

　　若寒慢慢深呼吸，讓自己的心平靜下來。他告訴自己，南宮炎喜歡的尹塵，他……還需要繼續努力。

　　書房中，南宮炎卻是一臉深思。

　　手中是方才炎衛送來的調查報告，上面事無巨細的將柳若寒在煙閣中的過往記錄的一清二楚。之前他並不需要瞭解柳若寒，只需要知道他的身份即可。可現在不一樣，他覺得有必要弄清眼前這個，他的戀人，究竟是誰。

　　想起那晚的情形，他就忍不住微笑。

　　若寒以為施展的法術能讓南宮炎進入深眠，卻不知的對方的法力增長速度超過了他的預計。那個晚上，南宮炎雖不能動，卻可以感受，聽到一切。

　　若寒一出現時，南宮炎就察覺到了一股氣息，和那股在妖怪襲擊而來時出現的氣息一模一樣。沒有惡意，所以他伺機而動，準備看看對方想做什麼，卻沒有想到聽到的卻是若寒的聲音！

　　當時，他的心裡是震驚的。他從來不知道柳若寒居然也是修行者！不過如此一來許多疑點就立刻清晰明瞭。

　　他是如何出入南宮府邸的，又是如何弄來那麼多銀票。

　　也是至那個時候，他才確信，柳若寒不是皇帝或者別人派來的探子。

　　沒有人會用數量稀少的修行者來做探子。更何況修行者的尊嚴也讓他們不會屈尊做人棋子。也就是說，柳若寒在很大程度上是自願的。

　　他不明了柳若寒的真正目的，卻因為那一句“喜歡”而迫不及待的想要回來。以霹靂之勢剿滅劫匪，又日夜兼程，直到路上碰到了尹塵，才不得不放慢了行程。

　　和尹塵的相見，讓他又回憶起了許多片段。

　　在那些片段之中，他似乎一直在追逐著一個人，那人看不清面貌，卻有著絕代風華，讓南宮炎聯想到同樣擁有出塵氣質的尹塵。

　　是因為那人，他才喜歡上尹塵？還是因為那人就是尹塵？

　　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對尹塵的心已經沒有了以前那種波動，有的只是憐惜。

　　猶記得在聽到少年那句告白時，他自己的震動，那充滿胸膛的愉悅，讓他明確了自己真正的心思。

　　也許他喜歡過那絕代風華之人，也許他喜歡過尹塵，但是他現在喜歡的是柳若寒，那個會誘惑他，會為他煮粥，為他揉眉，為他分擔煩惱的少年。

　　柳若寒的生平寫滿了十頁紙，詳細到他一日出幾次恭。單調、簡單、卻又充滿暴力和色情的生活。

　　這十頁紙，卻囊括了一個人的人生。卻也因為人生的簡單重複，才會只有這短短的十頁紙。

　　南宮炎仔細的看完，好半響才歎出了一口氣。

　　煙閣的柳若寒，是憂愁善感的，只懂得逆來順收，不懂得拒絕和迎合，是一名遭遇了無數人性醜陋面的可憐少年，南宮炎為他的遭遇感到驚心，感到憤怒。

　　如果他還活著，南宮炎可能會努力開導他，為他鋪就一條衣食無憂的道路。

　　然而現在南宮炎卻由衷的為若寒不是真正的柳若寒而高興，雖然對不起尹塵，但南宮炎卻慶倖若寒沒有遭遇過這些，慶倖他遇到的是若寒，進而戀上他，愛上他。

　　他喜歡的若寒，愛微笑，有心計，愛吃醋，又相當記仇。就和一隻圓滾滾的小刺蝟一般，平時豎著尖刺對人，可一旦放下那尖銳的刺，卻可以讓人感受到他那最柔軟的肚腹，為它那可愛乖巧的模樣傾心。

　　說起來，只會教服侍人的煙閣又怎麼可能教授謀略？

　　南宮炎當初一再懷疑過若寒的背後勢力，卻壓根兒沒想到此若寒非彼若寒。

　　如果當初他只要多關注一下柳若寒的背景，那麼他是不是就可以更早的察覺若寒的身份？

　　想到那次性事中若寒的青澀，南宮炎微微懊惱，他或許是第一次……而他……當時居然那麼粗暴。

　　目光投向門口，南宮炎突的笑了。

　　若寒，我的確不知道你是誰，又有什麼目的。

　　但是我會等，等到你願意將一切都說給我聽為止。

　　只是……無論你是人是鬼，是妖還是魔，我都絕不會放你離開。

　　“炎少爺！炎少爺！求求你，讓我見見炎少爺！”

　　書房外傳來喧嘩，打斷了他的思緒。

　　南宮炎皺眉，向外探去，見一丫鬟正欲沖進書房，卻被鋼面鐵面阻擋。

　　男女授受不親，鋼面、鐵面也不敢用手去拉，只得如同門柱一般站在門口，喝止那丫鬟。

　　南宮炎看那丫鬟有些面熟，好半天才想起，她似乎是繡房方大娘身邊的綠草。

　　“綠草，這書房你不能進，如果有什麼事，不如待會兒再來稟告就是了。鋼面道。

　　綠草看了看柳若寒離去的方向，急的跺腳，道，“你們不明白，這事兒我要親口和炎少爺說才行！”

　　“讓我進去！”

　　見綠草如此焦急，南宮炎也有了一絲好奇，索性從書房中走出，道，“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