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一江春水向東流50
“別!”
林尋剛往前一步,巫雀就捂著眼睛道:“別脫。”
林尋:“泡溫泉脫衣服是我的權利。”
雖說一早就把眼睛遮住,但水面的漣漪層層向身邊聚攏,在林尋下水的那一刹那,巫雀手控制不住地騰開一條縫隙。
霧氣之後,是若隱若現的上半身。
“好,好看……”巫雀喃喃了兩聲,臉愈漲愈紅,大聲吼道:“你要再脫下去,就是敗壞風俗,就是……”
話還沒說完,就有一道聲音接了上來:“就是什麼?”
巫雀怔了下,好像不是萬里雲的聲音。
鬆開手,像是獲救一般叫道:“師父!”
千江月冷聲道:“手捂好。”
“咦?!”
林尋才不管他們師徒倆之間的對話,美滋滋地享受水的溫度。
千江月手一揚,所有的白氣聚集,半晌後彷彿一團團雲朵懸浮在半空中。感受到氣流的波動,巫雀睜開眼,試著伸出手揮揮,發覺什麼也看不清,就聯手都被白霧掩去蹤跡。
“要不要一起?”林尋對千江月發出邀請。
千江月無動於衷:“放地老鼠走,不怕他反水逃跑?”
巫雀不知道地老鼠的身份,千江月還見過幾面,人如其名膽小如鼠,連出手滅掉的心情都沒有。
“地老鼠半輩子就守著自己這些寶貝活著,”林尋閉上眼,唇角勾勒出笑容:“他的財富都堆放在這裏,趕他他都不會走。”
林尋在銷魂谷一連待了三日,第四天一大清早,就聽外面一陣鬼喊鬼叫,地老鼠在地裏鑽著,快到門口的時候,直接被一根樹杈從土裏給撥了出來。
肥碩的腦袋一出土就驚慌失措地到處觀望,硬是沒看到一個人影。
一枚鬆果砸在腳前方,地老鼠抬頭,邊拍著胸喘氣邊道:“您能別嚇我麼?”
雖說是早上,可銷魂谷一點光也沒有,林尋的面容和身軀幾乎完全遮掩在繁茂的枝葉後,只能從大致的輪廓猜測辨認。
“跑出去三天,外面的景色如何?”
“什麼都瞞不過您,”地老鼠表情頃刻間就發生變化,鼻子和眼睛都快皺到一處去:“您是不知道我為了那些貨差點連命都沒了,瞧,這胳膊上傷口還沒復原。”
林尋目光轉寒:“你被發現了?”
地老鼠趕忙擺手:“地底下為防有人入侵,都設了機關,這種伎倆對付我還差了點,就是撤離的時候不小心被劃傷了。”
“我只關心東西。”
地老鼠十分認真道:“貨我偷不出來,周圍時刻有人看著,要想搶到手就只能正面交鋒。”不過很快又道:“但我可以將準確的位置告訴您。”
林尋不說話,地老鼠一時拿捏不住他的主意。試探著往下說道:“還有一件事,據我收集到的消息,朝廷原本是要藏到一處礦區,不曾想已經有人秘密埋伏在半道上,將東西劫走。”
“走露了風聲?”林尋悶笑一聲:“只有皇帝親近的人才可能探知到他的口信……貨現在在哪里?”
“靈鶴觀,由觀主祁長風親自看著。”
祁長風在江湖曾是個赫赫有名的人物,從前做事張狂,處處想與千江月爭個高低,這幾年人反而低調了下來,上次揚州召開的英雄宴他也是藉口推脫掉了。
林尋擺擺手,示意他可以離開了。
地老鼠喜出望外,從土裏就往儲存財物的幾個房間遊。
林尋從樹上下來,推開一扇虛掩的房門,裏面有人正端著杯茶坐在桌邊。
“可還偷聽的愉快?”
“門是因何打開你心裏清楚。”
林尋想了下,似乎是方才用樹枝挑出地老鼠時帶出的風勁太大所致。
很自覺地坐在他對面:“要不要去會會這個靈鶴觀觀主?”
“隨你。”
早飯後巫雀聽說他們要走,就差沒手舞足蹈。
林尋望著他的表情覺得挺好玩:“我還以為你天不怕地不怕。”
巫雀露出嫌惡的表情:“這裏的一草一木,乃至腳下的土壤都像是長著人臉,而且還會呼吸。”
“很久以前夜鬼來這裏朝拜都會帶著大量活人獻祭,指不定真有亡靈在此漂浮。”
巫雀打了個冷顫,瞪了他一眼。
除了陰森古怪的氛圍,有千江月和林尋在,基本就沒遇到什麼太大的危險,很多還沒來得及發生就被掐滅在萌芽階段。
三人剛一走出銷魂谷,就被一隻盤旋在上空的雪鷹吸引注意力。
巫雀揉揉眼睛,努力想透過灰濛濛的天空看清,“是二師兄的小雪。”
比起上次見面,這只雪鷹長大了一些,翅膀上的羽毛愈發堅硬。
它自己啄掉了腿上綁著的小竹筒,待筒子落到巫雀手裏,很快消失在天際。
巫雀將裏面的紙張捋順:
——唐氏很快就會失寵,小心靈鶴觀。
“失寵?”巫雀睜大眼睛,“她不是才封後麼?”
“封後就已經足夠,”林尋淡淡道:“想必你二師兄想好了揭穿的法子,皇后乃是鬼族的實情一旦被揭穿,民眾對皇室難免會失去信心。”
巫雀別過頭去,林尋能夠看出他本能地不喜歡聽這些權謀。
“走吧,去靈鶴觀。”林尋悠悠道:“看看這個昔日說要成為第二個落燈觀的地方是怎麼一副模樣。”
地老鼠來時,巫雀還悶著頭在房間裏揣摩陣術,什麼都沒聽到,“我一直想問,怎麼和靈鶴觀扯上的關係?”
林尋取出一枚玉佩:“在帳篷裏撿到的。”
巫雀看到上面鶴的圖案,有些震驚,“你是說……”
林尋給他一個自己去領會的眼神,慫恿千江月在前方帶路。
巫雀腦補了無數陰謀,騎在馬上也沒有停止思考,林尋被他問煩了,三兩句解釋其中的利害關係,巫雀聽完後久久沉默。
策馬到千江月旁邊,林尋道:“地老鼠說地下都有機關,你準備怎麼上去?”
和絕大數道觀一樣,靈鶴觀建立在山中,從山道上就能看出環境十分幽美。
千江月在山下的茶棚停留了一下,借了紙和筆寫了封拜帖讓巫雀送到山上去。
看著薄薄一張,沒有任何封皮的紙張,巫雀小聲道:“是不是有些不太正式,何況拜帖都是提前一兩日就會先送到的。”
“你是在教我禮節?”
巫雀趕忙舉著紙道了聲師父英明,便騎馬先走一步。
“這樣做必定會打草驚蛇。”
“區區一個靈鶴觀,不值得太上心。”
林尋嘴角一勾:“那什麼值得?”
林尋抬眸,撞進一泓幽深的目光中。
靈鶴觀不但開了觀門,還派出幾個小道童做門迎。
巫雀先他們到,此刻正坐在會客廳中,林尋一進門,率先看到正中央主座上的人:年約五十歲,長相不錯,還依稀有年輕時的一絲風采。
“千觀主遠道而來,可是件大喜事。”
他說話的聲音偏柔,不像一般男人的中氣十足,輕飄飄的隨時都能散在空氣中。
林尋從他的語氣中聽不出絲毫被冒犯的感覺,相反,彷彿真的十分高興。
千江月:“途經此處,想借住一兩日。”
“小事一樁。”靈鶴觀觀主立馬吩咐人去準備房間。
他本來還想再聊上幾句,可惜千江月完全不領情,三兩句就將他的話題堵死,靈鶴觀主不無遺憾地停下閒聊,帶他們在觀中轉了一圈。
“我下午有打坐冥想的習慣,就不多陪你們了,”靈鶴觀觀主安排的十分周道:“我已經交代好觀中的弟子,有事可以隨時找他們。”
他一走,巫雀就抖了下身子:“有沒有覺得他的態度特別奇怪?”
有種說不出的熱情。
林尋:“指甲裏的顏色略深,混有顏料,袖子上沾著墨,倒更像是一個畫師。”
巫雀:“莫非是假的?”
林尋瞄了他一眼:“你覺得一個道觀的觀主有沒有可能被輕易冒充?”
“好像是不太可能。”
林尋:“晚上去探一探就知道了。”
在銷魂谷待了幾日,陡然沐浴到月亮的光輝讓人不太適應。
沒有夜行衣,沒有面具,巫雀:“我們是不是有些太招搖了?”
“關鍵在於出其不意。”林尋站在屋門前,‘咚咚咚’快速敲了三下,不等裏面人開口,硬生生一掌將門拍開。
“……”巫雀僵硬地動了下脖子:“師父,就這麼由著他去?”
千江月:“在山下時,靈鶴觀就應該收到消息。”
巫雀:“那他們豈不是把不利於自己的證據都藏了起來?”
“一個道觀能有多大點地方,掘地三尺總能找出來。”
巫雀扯了下嘴角。
合著同師父的處理方式相比,萬里雲算是溫柔的。
屋子裏有很重的墨香味,牆上地上到處都是畫,靈鶴觀觀主衣衫淩亂地躺在地上,對他們的到來不為所動。
這麼多畫,畫中主人公只有一個。
林尋用餘光看著千江月,揣摩著他的想法。
任何一副畫裏,千江月都是赤身裸體,各種不堪入目的姿勢躍然紙上,靈鶴觀觀主目光癡迷地盯著千江月的側顏:“果然真人更加好看。”
巫雀叫了聲‘混賬’,猛地一轉羅盤,金色的光擊中靈鶴觀觀主,當場斷了半截手掌。
巫雀自己都震驚了,沒想到會這麼輕而易舉。
變故出現在下一瞬間,半截手掌表面出現一層粘液,定睛一看,居然是無數隻極其細小的蠱蟲組成,觀主伸出胳膊,手掌自動貼合而來,不到片刻的功夫便恢復到最初完好的形態。
“別白費力氣了,沒有人能殺的了我,”靈鶴觀觀主舔了下舌頭:“南家的情報網天下第一,我早就知道你們會找到那個地方,玉佩也是特意留下的。”
林尋:“你勾結唐氏,不是為了爭奪道觀第一的位置?”
“第一?”靈鶴觀觀主陰森森笑道:“爭那個有什麼意思,看到了麼……”
他癡迷地看著畫作:“這些全都是用美人皮製造,可惜最完美的我還沒有得到。”
巫雀忍不住有些反胃。
靈鶴觀觀主望著千江月,“從第一眼看見你,我就知道你該是屬於我的。”
說著活動了下腦袋,用胳膊直接將脖子扭了一圈,又掰了回來。
巫雀:“他究竟是什麼東西?”
“總之已經不是人了。”
“拔刀啊,”靈鶴觀觀主對千江月道:“我已經迫不及待想在上面留住屬於我的味道。”
千江月眼神寒的可怕,但在那之前,林尋卻是笑吟吟地走上去,彎腰和他面對著面。
靈鶴觀觀主還沒反應過來,頭就被重重磕在地上。
“死不了是麼,”林尋眯著眼道:“沒關係。”
靈鶴觀觀主瞳孔猛地一縮,反手就要掙脫禁錮,林尋飛快甩出兩個符,將他定在原地。
接下來的時間,巫雀就聽到一陣不間斷的咚咚聲,在快速的殘影當中,腦殼磕破癒合然後被砸得更狠。
“我是誰?”林尋笑著問道。
靈鶴觀觀主罵出一句髒話。
林尋指了下對面,“他是誰?”
“千……”
第一個字還沒說完,又是一連串的腦袋撞地聲。
“竟然沒失憶,”林尋溫柔道:“沒事,多撞幾次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