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四十五章

　　　電影散場，兩人在座位上多坐了一會兒，而後在人群最後面低著頭慢慢走出了黑暗的通道。

　　　下午五點出頭，天氣依舊是熱，不過商場的人明顯多了起來。影院裡的廁所門口有幾位女士排著隊，男廁那邊則略顯空曠。

　　　季元偏頭看了一眼，有點想尿尿。周衍見狀問他：「要上廁所？」

　　　季元回頭過來，倔頭倔腦地說：「一滴可樂都沒喝到，哪兒來的尿啊。」

　　　而後硬生生將尿意忍了下去，大步往前走了。大丈夫還怕憋個尿麼？

　　　前面看電影的時候全場委屈都化作了想懟周衍的慾望，季元恨不得眼睛裡就撲簌撲簌能放冷箭，看他不射死這個狗東西。

　　　後面這半句要是落到周衍耳朵裡，說不準得興奮地一哆嗦。

　　　季元這麼明顯的哀怨點，周衍哪能聽不出來。周衍其實也不是不知道自己的醋吃得有些無厘頭了，但一發作起來的時候又有些控制不住。

　　　現在想想季元快兩個小時的時間裡頭就聞著四面八方的香味，自己坐那兒又不敢出去露面，還真是可憐得不行。周衍本來對季元就心軟，這麼一想當下就覺得自家圓圓真是委屈可比竇娥，想親親他又想揉揉他。

　　　「一會兒晚飯可以多吃一點，」周衍跟上去，指尖在季元的手臂上輕輕蹭了一下，「吃了飯咱們去逛超市？還要在這兒住這麼久，多買點好吃的攢著。」

　　　季元本來就沒多生氣，就是有點埋怨，聽周衍這麼說，一面是不想馬上給他笑臉，一面又覺得這個提議非常具有誘惑力，於是只能強行控制住自己的腦袋，讓它矜持地，不那麼急促地點了一下。

　　　「好的吧。」

　　　季元發揮自己的演技，格外突出了這三個字裡的勉強和不情願。

　　　對晚飯的期待很快就衝散了沒吃到爆米花可樂的怨念，季元興致勃勃在前面領路，直奔那家記憶中的川菜館。

　　　「特別正宗，老闆就是四川來的。」季元道，可到了地方就傻了，哪兒有什麼川菜館，川菜館的位置變成了一家日料店。

　　　季元這才想到這家他六七年以後吃慣了的飯館，這個時候可能還沒開呢。

　　　「走錯了？」周衍問。

　　　季元也不能說是沒走錯，就是這店要幾年以後才開吧，他憋紅了臉道：「啊，可能是。」

　　　彷彿接連兩個打擊還不夠似的，季元正在原地沮喪，旁邊忽然有幾個路過逛街的高中生打扮的女生，忽然跑到他面前盯著他看了一會兒，而後睜大眼睛問他：「你你你，你是季元嗎？」

　　　她們動靜大，很快引來了不少人注意，一下打破了季元低調做人的幻想。

　　　周衍反應比季元快，他立刻拉上季元的手，從越靠越近的人群中穿過去，同時給吳亮打電話，讓他開車來接人。

　　　原本也就是個正常走路的情形，可後面的路人見季元和周衍越走越快，他們也下意識的要追人。這一番折騰，等吳亮把人接上車還能看見後面烏泱烏泱的小姑娘和小伙呢。

　　　唯一可能安慰季元的逛超市行動也不得不就此取消了。至此，季元的情緒跌落到了谷底，真心實意地委屈起來，要找個人怪罪，那就自然要全堆到狗東西身上了。

　　　他悶聲悶氣地怪周衍：「有些人看上去人模人樣的，背地裡連個爆米花都不幫自己男朋友買。」

　　　周衍想笑，又怕笑出聲季元的玻璃心要碎，於是忍住。但覺得季元可愛爆了的心情不減，便伸手去握住了季元的手掌，牢牢捏在手心裡不鬆開。

　　　吳亮從後視鏡裡偷偷看後排，就見季元原本是坐著不理人的動作，周衍就此靠過去在他的臉上親了一口。

　　　這是哄人呢。

　　　可是有弟弟這麼哄哥哥的嗎？這不是擺明情侶關係嗎？

　　　吳亮方向盤差點兒沒抓牢，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前面那些他看起來挺疑惑的點，結合陳幾橋和季元素日裡的態度，吳亮這才知道就自己一個蠢蛋把周衍當成季元的弟弟呢。

　　　季元煩得要死，可渾身又充滿了想和周衍耍賴的勁兒，可他又偏偏立場非常不堅定，周衍親了他一口以後季元就好了一半了。

　　　季元把腦袋靠在周衍的肩頭，一樣一樣和他數：「等下我不出門了，我要吃很多好吃的，你給我買去，要吃涼皮、荔枝、草莓、西瓜……」

　　　吳亮一聽這東西還挺多，就在前面插話：「要不我去吧？」

　　　「不用。」周衍言簡意賅，吳亮就不說話了。

　　　於是在樓下，季元自己先上樓回房間，周衍則自己出去買東西。

　　　吳亮和季元一塊兒上電梯，沒忍住問：「元兒，周衍原來是你男朋友啊？」

　　　「對啊，」季元點頭，又笑，「你一直沒看出來啊？」

　　　「前面倒是覺得有點奇怪，但是，」吳亮也跟著笑了，「就是沒往那邊想。」

　　　「那你們這麼出門，」吳亮又道，「不是挺危險的，外面拍到的話很難解釋啊。」

　　　事業起步期，又是小鮮肉流派的，吳亮想當然覺得季元會擔心這些。

　　　「拍到就拍到了，」季元無所謂，「隨緣唄。」

　　　吳亮將他送回房間後自己也回了自己樓層，季元一個人往床上一倒，長長舒了一口氣。

　　　今天真是又累又煩又倒霉，可是想到周衍，季元就覺得又甜又酸又滿足。

　　　狗東西真的煩，可是談戀愛真的好啊。要是狗東西不時不時瘋那麼一下就更好了。

　　　吳亮的擔心還真沒錯，還沒等天色全黑呢，路人發的偶遇季元的圖片就給人發網上了，先是在論壇發酵了一會兒，而後陣地轉移到微博上。

　　　本來倒不像是會有這麼大熱度的樣子，可也不知道怎麼忽然有好多營銷號都齊齊轉發，一下將事情給搞起來了。

　　　其中主要的圖片還是周衍握住季元手臂將他帶出人群的那張背影照，以及兩人側面的一張照片。季元有點愣住的發呆表情以及周衍眉頭微鎖，並側身幫季元擋住鏡頭的動作全都被鏡頭記錄了下來。

　　　「有網友說今天在XX百貨5樓拍到的，據說是季元剛和這個圖片裡的小哥哥看完電影出來，可能想吃飯，但是後面被路人發現就匆匆忙忙走了。」

　　　「在現場！！季元素顏！素顏！素顏！說三遍，但是天生麗質超好看！旁邊那個小哥也很帥。」

　　　「那個拉手臂的動作好像帶著季圓圓私奔啊哈哈。」

　　　「可能是工作人員？」

　　　「這種看電影以後吃飯的流程，難道不是更像是談戀愛嗎……」

　　　如果說八卦就到這一節還沒什麼，沒想到不多久更多料也來了。

　　　「啊！！我表示看電影就坐在季元他們後面，本來還沒認出來，只是覺得前排兩個小哥哥好像是帥哥，隨手拍了一張，對比了一下衣著，好像就是季元和這個小哥！【圖片】」

　　　這位路人妹子給出的圖片則更加直觀了，照片裡面記錄的其實是周衍偏頭過去和季元說話，但是因為動作太近，拍出來很像是周衍親了一口季元的臉。

　　　群眾們一下沸騰了。

　　　「女友粉心碎了一地……我問天問大地！」

　　　「石錘，臥槽石錘啊！」

　　　「屋裡肥肥才是要心碎的那個吧哈哈哈哈，娛樂圈萬年單身狗又被秒殺了。」

　　　接受不良的也有，有些好像故意帶節奏的評論。

　　　「所以裝什麼直男？呵呵，還在節目上和女嘉賓互動，有點噁心吧。」

　　　「取關了，一點意思都沒有。」

　　　只是這類評論數量相對來說並不多，而且很快被粉絲評論反撲了回去。

　　　「哇，有些抱怨的就夠了吧，季圓圓又沒騙你們感情。」

　　　「反正我一直是抱著欣賞的態度看季圓圓的，你們不覺得他這種顏值已經是只可遠觀不可褻玩的品種嗎？」

　　　等季元知道自己和周衍暴露的消息，那還是陳幾橋打電話過來和他說這事兒。

　　　「公司這邊對你這方面本來就沒有多少限制，所以現在怎麼弄還是看你，是要先說是誤會還是直接承認？」陳幾橋覺得自己這問題就是白問。

　　　果不其然，正盤腿坐在沙發上使喚周衍給自己洗草莓的季元不過是愣了愣，立刻就說：「我知道了，一會兒我發條微博解釋一下好了。」

　　　陳幾橋那邊對季元放心，也就沒多問這個，只又說：「你措辭委婉一點，這事我這看了，像是有人故意在背後弄這條新聞的熱度呢。」

　　　可能是覺得季元這邊不會選擇在這個時候公開戀情或者傳出緋聞，畢竟是事業初期，於是有心人就伸手推了這事一把，在後面等著看他們收拾殘局。

　　　誰知道季元和他的團隊就這麼生性不羈，一點兒沒將這個事情當作煩惱來看。

　　　周衍那邊還不知道發生了生麼，等洗完草莓端著碗出來，就看見季元靠在沙發上盯著自己瞧，兩人一對視，季元還怪裡怪氣地開口道：「哎呀，怎麼辦呢？」

　　　「怎麼了？」周衍坐下來，取下一顆草莓的綠葉子，將之送到季元嘴邊。

　　　「我，」季元張嘴咬了汁水淋漓的一口，口齒不清地往下說，「我聽說，做明星的另一半壓力可是很大的。」

　　　周衍又將剩下半個自己吃了，示意季元往下說：「嗯，然後呢？」

　　　「但是呢，我這麼好，我怕競爭對手太多，你壓力也是一樣大，」季元張張嘴，示意周衍再餵。

　　　周衍復又送過去一個草莓，就見季元一邊吃一邊拿著手機打字。

　　　季元現在的微博後台自然又是爆炸狀態，都是問他關於周衍的事兒還夾雜著一些亂七八糟的，他一概沒管，就自己打字。

　　　過了一會兒，季元將手機舉起來給周衍看。

　　　元乎乎：簡而言之，正在戀愛中，上了粉底不是素顏，大家晚飯吃好喝好嘿。

　　　「我是不是特別寵你啊？」季元得意地問。

　　　周衍是完全沒想到季元會這麼爽快利落地把微博發了，他雖然非常希望，但並沒有期待能在公眾面前迅速昭示自己的地位。季元的這個舉動，不僅僅說明了他對周衍也是認真對待的感情，更是將周二少那顆被佔有欲扭曲到有點亂七八糟的心從四面八方一起安撫了一頓。

　　　讓那原本黑透了的地方一下大放光明，恨不得瞬間清泉上湧鳥語花香起來。

　　　周衍深深吸了一口氣，平穩住自己的心情，以免控制不住瞬間激動起來的情緒將季元就地壓了，口中聽著還算耐心的嗯了一聲，算是回答季元前面的問話，可仔細聽，一個嗯字簡直是牙縫裡擠出來一般。

　　　季元不察，嘿嘿一笑拍了拍周衍肩膀，吊兒郎當道：「寵老婆是應該的。」

　　　微博評論也是一瞬間炸了。

　　　「一邊哭一邊覺得圓圓可愛死了，專門還提了自己不是素顏，簡直娛樂圈一股清流。」

　　　「失戀了，哇的一聲。」

　　　「@武逸飛，哈哈哈哈，我什麼都不說。」

　　　周衍渾身的肌肉繃緊了，又隨著季元拍他肩膀的動作鬆了下去。彷彿存了兩輩子的那個大洞被季元幾句話瞬間填平了。周衍都曾恐懼過的自己的許多病態心理，在季元面前甚至都來不及顯形，就被他蜜糖一般的心情束縛住了。

　　　他忽然傾身過去用力抱住了季元。

　　　季元一愣，又反應過來，伸手摸了摸自己懷裡的腦袋，知道這時候周衍心大概最軟，於是催眠般低聲問他：「以後是不是要乖一點呀狗東西？」

　　　周衍的聲音埋在季元胸口，有點悶，「嗯。」

　　　季元又說：「以後看電影要不要給我買爆米花可樂？」

　　　周衍回答：「買。」

　　　季元再接再厲：「賺了錢給誰花？」

　　　周衍：「你。」

　　　季元有點聽出來周衍這個時候可能是無條件什麼都答應了，這種時候不要求點別的簡直天理不容。

　　　季元摩拳擦掌，壓抑住激動的心情繼續問：「那，那以後我拍戲，劇情需要的內容你是不是也不管了？」

　　　周衍立刻抬起頭來，臉色如冰雪般嚴酷：「不是。」

　　　狗東西前面原來都他媽裝傻呢。

　　　柔情蜜意消失無蹤，塑料感情說掰就掰。

　　　季元面無表情抬腳踹開周衍：「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