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一團糟

　　海浪聲聲，將夜淹沒得越來越深。風也大了，院中柳樹舞動更甚，頗有些張牙舞爪的恐怖。

　　暗綠色光芒一閃，一個暗色藤球從樹幹中脫胎而出，滴溜溜朝杜嘉言客房滾去。滾到牆邊後，藤球停駐片刻，見四周靜無人聲，這才從體內抽出一條細綠色枝條沿著牆根慢慢攀升。一寸兩寸三寸……蝸牛似的，費力爬到窗臺上。

　　“嗨呀！”夜空裡傳來小孩子奶聲奶氣的聲音，小藤球啪嘰躍起，跳上窗臺。

　　它身上長出的枝條開始從窗戶縫裡探進，小心翼翼地摸索著鎖頭。

　　“哢噠”，鎖開了。洶湧的海風把窗戶嘭的一聲吹開，撞到了牆上。藤球嚇了一跳，向死角一滾，停在陽臺上裝死。床上的杜嘉言似乎覺得有些冷，翻了翻身，整個腦袋縮了一半到被子裡。

　　過了半刻鐘，見沒人出聲。藤球這才籲了一口氣，慢慢滾動，啪嘰一聲掉到地上。

　　“嗯——嘿！”它兀自在牆角抖動片刻，仿佛在憋氣一般，撲哧一聲，伸出了四隻藤條小腳丫。它上下左右動了動，下一秒，便如同一隻螃蟹，身形靈活地朝熟睡的杜嘉言爬去。

　　“嘿咻，嘿咻……”藤球喊著口號，沿著床柱跳上床，整個藤身慢慢舒展，一株翠綠色的小型柳樹閃著螢光，出現在黑暗中。

　　“唔，一點點，一點點就夠了。”柳樹輕輕抖動，發出稚嫩的童音。

　　然而，就在它有所動作之前，一隻大手突然從黑暗中伸出，拽起了整棵柳樹。

　　“哎呀！好痛啊！”柳樹一個激靈，抖出幾滴光點，飄落而下，撒在了杜嘉言頭上。“你是誰？為什麼抓我！”小柳樹趕緊將自己團成了一個球，大叫道。

　　朗俊聽到姜叔房裡傳來的咳嗽聲，移步到窗邊將窗戶重新關好，插上了插銷。

　　“這個問題，該由我來問吧？”做完這一切，朗俊才慢條斯理地開口，“柳樹精，你什麼要害人？”

　　柳樹精還沒放棄自己，一邊死命掙扎，一邊尖叫：“我沒害人，我沒害人！”然而它的妖力，在這個人手掌裡卻半點也使不出來。

　　“撒謊？”朗俊露出犬牙，手上的力道使得更大了，柳樹精突然化做一個胖娃娃，臉色發青，兩眼翻白，連舌頭都吐出來了。

　　臥槽，這小妖精也太精怪了！這樣子怎麼還捏得下去！朗俊在心裡大罵，鬆開了手掌。

　　胖娃娃緩過氣來，手腳連同腦袋一塊耷拉著，好不可憐。

　　“裝可憐也沒用。你我都是妖，我才不吃你這套。”又把手掌鬆開了一些的朗俊，有些不自然地逼問，“說！你想對床上的人幹什麼？吸血，還是奪魂？”

　　胖娃娃暈乎乎地抬起頭來：“都不是，我只是……只是……想取他的精元罷了。”

　　“什麼？”朗俊幾乎懷疑自己聽錯了。“你是說元氣吧？”

　　“元氣是什麼？那不是人類用來糊弄人的嗎？”胖娃娃撇了撇嘴，“我沒說錯，就是精元。”

　　朗俊上下打量了手裡的娃娃一眼。白白胖胖的，濃眉大眼睛，沒頭髮，關節像藕節，讓人看著想咬一口，最重要的——朗俊掰開他的腿看了看，發現中間啥都沒有。

　　草木成精就是這樣，是男是女隨他自己。

　　“哎呀，你幹嘛？”胖娃娃像是被冒犯了似的，眉眼一皺，很是不開心。

　　“你知道精元是什麼嗎？就要說取人家精元。”朗俊簡直無語了，小聲嘟囔了一句，“再說了，你連工具都沒有。”

　　“這有什麼不知道的。”胖娃娃看傻子似的看朗俊，“精元不就是種子嗎？男女情動時，泄出來的那玩意兒。誒，我說老妖怪，你莫不是從不知情動是什麼？”

　　被人頭一次喊老妖怪就算了，可剛剛是被小娃娃鄙視了某方面的經驗嗎？朗俊的臉色黑了下來：“閉嘴吧，你化形才多久？就敢指點我？”

　　“嘿嘿，雖然我化形才兩三年，但是，這附近的山頭，我的柳絮那處沒去過？每年春天，承澤村的每棵樹都哭著求著要我臨幸呢！嘿嘿嘿……”胖娃娃爆發出一陣猥瑣的笑聲。

　　床上的杜嘉言哼哼唧唧，砸吧砸吧嘴，在被子裡動了動。

　　朗俊趕緊噓了一聲：“小聲點。我問你，你取他的精元幹什麼？難道想學狐狸精，用來修煉？還是說——”朗俊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你好男色？”

　　“呸呸呸，什麼狐狸精不狐狸精的！老子才不學這些騷東西！”胖娃娃也不掙扎了，有些疑惑地問他，“你不知道？”

　　“知道什麼？”朗俊怕杜嘉言中途醒來，有些不耐煩，“你別給我裝神弄鬼，有話說話！”

　　“虧你比我化形時間更長，怎麼會連這個也不知道？”胖娃娃指了指床上的杜嘉言，“你自己聞。”說完，他放出了一絲妖力。

　　不要！朗俊下意識想要阻止。然而，陡然間，一股巨大而濃烈的香味猛地擊中了他。

　　“我……我……”朗俊立刻搖搖晃晃，差點握不住手裡的柳樹精。

　　而柳樹精則全然失去了理智，一副色鬼摸樣，向床上的杜嘉言伸手：“美人！我來了，美人！我滴乖乖，你怎麼比我預想得還要極品？”

　　“這……是怎麼回事？之前不是……臭……啊……我……”朗俊渾身發熱，一股衝動從下腹席捲而上，想要接管他的身體。朗俊隱隱約約意識到，自己發qing了。

　　趁著最後一絲理智線上，他提著柳樹精穿牆而過。

　　海風一吹，那股衝動消散了不少，然而，他的肌肉依舊堅硬，血液依舊沸騰，那一處，更加沒有軟化的跡象。

　　柳樹精因為修為低下，到現在還是一臉癡迷的傻笑，嘟著嘴要親親。

　　啪啪啪，不管三七二十一，朗俊狠狠給了他幾個耳光，把胖娃娃打得暈頭轉向。

　　“臥槽，對嬰兒你都能下手？”稍微清醒後的柳樹精，捂著疼痛的臉，不敢置信。

　　“那個香味，是你弄得鬼！對不對！”朗俊氣急敗壞，恨不得砍了院子裡的柳樹洩憤，差一點點，差一點點就釀成大禍了。

　　“我哪有那麼大的能耐，我最多……最多就是……催化了一下下，說來說去，還不是要怪你！”胖娃娃氣呼呼地控訴。

　　朗俊這下再也不肯留情了，直接下狠手，想捏死有害人意圖的柳樹精。

　　砰的一聲，柳樹精的身體如煙花般散開，無數綠色光點全都飛回了院中的柳樹裡：“我去，你是不是有病，我話還沒說完，你就想殺我？”

　　“還有什麼好說的！你自己都承認了！”朗俊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這麼大的氣。明明他也是妖，可是聽到柳樹精要害杜嘉言，他就忍不住發怒。

　　因為那個人是自己的——奴隸！輪不到別的妖怪來傷害。朗俊在心底給自己找了一個理由。

　　“我承認什麼了？這事真不怪我！”柳樹精自覺很委屈，“裡面那個人類本來就是爐鼎體質。他今天一進院子我就聞到了，很淡很淡，幾乎察覺不到的爐鼎香氣。我還在想，雖然是次貨，但送上門來的機會，不采白不采……可是誰能想到，他平時在用秘法遮掩自己啊，我用生機一激發，他的香氣竟然濃到讓妖失去理智，簡直就是妖界行走的□□！不過，這事兒就要怪你，我本來只想用一滴辛辛苦苦攢下來的生機液，結果你突然一抓，害得我手抖，多榨了幾滴給他，要不然，效果也不會像現在這麼恐怖。”

　　“爐鼎？”朗俊喃喃道。

　　“對啊！就是那種生下來特別適合雙修的人類小孩，和他們行房事，可以讓修為一日千里的，你真不知道？”柳樹精覺得不可思議，這不是妖界常識嗎？

　　朗俊想起杜嘉言每日噴的“香水”，恍然大悟，為什麼他的母親，會想到用這種違背常理的東西，來保護自己的孩子。

　　想來拍戲這些天，自己不讓他用，已經讓他的香味遮蓋不住了。今天被這個二貨柳樹精一弄，竟然到了無法收拾的地步。

　　“喂，反正現在，他是極品爐鼎的事也遮掩不住了。”柳樹精神秘兮兮地說，“我看老妖怪你個性正直，偏心人類，想必是家犬一類的動物成精吧？要我說，你肯定做不出讓爐鼎認主這樣的禽獸事，要不，今晚讓我來吧？嘿嘿嘿……”

　　爐鼎認主確實是一個方法，只要爐鼎被修行之人佔有，從此就會香味內斂，再也不會遭到其他妖怪的覬覦。

　　可是——朗俊狠狠踢了柳樹根一腳，不知道使了個什麼手法，把柳樹精封在了樹內。

　　“你以為我傻嗎？”說完，他倏地一下，消失不見了。

　　從門縫裡窗戶縫裡飄出來的香味越來越濃烈了。柳樹精急得抓心撓肝，在樹幹裡罵罵咧咧，詛咒天，詛咒地，就是沖不出去。

　　片刻後，朗俊拿著一個小瓶子過來了。腳步匆匆地穿進了杜嘉言的房間。

　　“禽獸！你個禽獸！我的爐鼎啊！我長大的希望啊！我脫離本體遨遊世界的夢想啊！這下全沒了……”柳樹精在外面哭天搶地。

　　又過了片刻，房內傳去的香味徹底沒了。

　　柳樹精神色委頓地跌坐在地：“完了，完了……這下全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