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錢是一座大山

吳鵬吃了有生以來最彆扭的一頓飯。

菜很好吃。他是沒去過什麼高級飯店的，但看李天翌吃個沒完，就知道顧頤這飯做得有大廚水準了。就連桑琳，雖然一臉不悅，但也吃了不少。

但是——飯桌上那種奇怪的氣氛，又讓吃下去的飯菜好像都堵在胸口那兒，而且——好像糖醋排骨糖也放太多，醋也放太多了……

有吳鵬在，李天翌雖然一頓飯沒少稱讚顧頤，但總算沒有再說什麼“唐少有福”之類的話。不過顧頤一直有點心不在焉的樣子，對他的稱讚只是敷衍地笑笑，搞得李天翌最後也沒了精神，低頭只管吃飯，才讓飯桌上徹底安靜了下來。

一桌菜被一掃而空，剩下一大摞空空的碗碟，丹尼爾捧著肚子站起來：“顧哥，我來刷碗吧——嗝，顧哥你晚上不能再做這麼多菜了，我覺得我這兩天就已經胖了好幾斤了……”

李天翌隨手在他頭上鑿了一下：“別得了便宜賣乖。嫌胖你就少吃！我看再這麼下去你也要胖成豬了。看看你那腰，好有水桶粗了吧？”

一說到腰，連桑琳都下意識地摸了一下腹部。丹尼爾更是縮了縮脖子，賠笑道：“實在是顧哥做的菜太好吃了……”他當然知道幹這一行的要保持身材，可每次下定決心之後，一見到顧頤做的菜，意志就土崩瓦解，不知不覺又吃多了……

再說了，李天翌吃的比他還多，這還是口口聲聲說自己見過大世面的呢……就這幾天，他看李天翌臉也圓了，只不過人家是金主，胖了也沒人敢挑剔罷了。

李天翌當然不覺得自己吃得多：“你就是饞！看人家小顧身材怎麼就保持得這麼好？”

又來了……丹尼爾感覺自己再有職業道德都要受不了了。三句話不離顧頤。人家身材好又怎麼樣？反正你也沾不著！看這幾天唐少跟顧頤形影不離那樣兒，你以為人家秀恩愛給誰看啊？不就是防著你揩油嗎？你當這一桌子菜是做給你吃的？還不是那天唐少說了一句國外的飯不如國內的好吃，牛排香腸什麼的都吃膩了，有些蔬菜在國外根本看不到，然後人家顧頤就提刀上陣——哦不，拿著菜刀下廚，頓頓都不帶做重樣的。人家這都是做給唐少吃的好不好？說別人吃得多，自己還不是吃得跟豬一樣，唐少人家是正主，都沒你吃得多！

丹尼爾狠狠地在心裡把李天翌罵了一頓，覺得舒服多了。老實說，不單李天翌想把他換成顧頤，他也想把李天翌換成唐驥啊！

看人家唐總，相貌身材氣質就不說了，要說這個李天翌得被甩出十條街去！其實他本來也還算能看的——畢竟年紀還輕，收拾打扮一下，至少比那些四十歲的禿頭強多了。然而跟唐驥一比，就一股子油頭粉面以至於油膩的感覺，還是不比更好些。

就說唐總對顧頤的溫柔勁兒吧：這一住進來，衣服鞋子都穿的是唐總的，這簡直了——李天翌自己的東西是絕對不准他動的，哪怕他不要了都不行。

聽說顧頤在唐總公司裡還真是在上班，而且專上夜班。這幾天唐總不讓他去公司，乾脆就讓他在家裡辦公。為了讓他白天好好休息，顧頤在主臥睡午覺，唐總自己就跑客廳沙發上躺著，生怕吵醒了他。

這些事看起來都是小事，李天翌還嘲笑唐總來著，說他小氣，不給顧頤置辦點衣物什麼的。又說他精力不行，怎麼白天在顧頤脖子上都看不見親熱的痕跡什麼什麼的。

唐驥怎麼想，丹尼爾不知道，反正他是被李天翌噁心得夠嗆。像李天翌這種人，大概也就會說這些精蟲上腦的話了，要不是因為錢，鬼才願意跟著他呢！人家唐總和顧頤，這才叫——叫什麼呢？丹尼爾有點詞窮，但反正就是覺得這樣才好。

當然了，丹尼爾不得不承認，人家顧頤有這個本錢。長相身材那就不說了，跟唐總簡直天生一對。就說人家這本事吧：在唐總公司是真的在工作，回家裡來還能做一手好菜，簡直是出得廳堂入得廚房，末了還能上得了床——你瞧唐總那黑眼圈，白天還要補眠，晚上在幹什麼，一想就知道啊。說是上夜班，其實……嘿嘿……至於說沒留下什麼痕跡——人家自己親熱，難道還要給別人看嗎？依他看啊，唐總恨不得把顧頤包起來，一眼都不讓李天翌這種人看呢！

唉，沒人家顧頤的本事，就別埋怨不如人家的命了。要說丹尼爾原先還有些嫉妒，現在已經是徹底死心了。不說別的，要是李天翌在自家的公司裡給他找個工作，丹尼爾自忖幹不出什麼成績來——英語他就會說個HELLO，顧哥說的什麼報關什麼運輸他更是一竅不通。至於持家——呵呵，他只會番茄炒雞蛋外加煮速食麵……

不行，不能一直這樣了。丹尼爾忽然難得地起了幾分上進心。雖說都是被包，可也分個三六九等。這分等不光是看模樣，也看本事的。技多不壓身，要是他有顧頤的本事，即使沒他的模樣，也能再上一步吧？

要不這麼著，趁著這些日子，至少請顧頤指點一下廚藝？不說跟他水準相當，能多學會幾個菜，將來釣魚的時候也能用得上啊。都說要抓住男人就要先抓住他的胃，這話可不光是說給女人聽的。你看人家顧頤，這一手把那個姓桑的女保鏢都給擠兌得沒地兒站了。

丹尼爾打定主意，一見顧頤進廚房來，馬上殷勤地迎過去：“顧哥，你別管了，這些洗洗刷刷的事都交給我吧。辛苦一上午了，你趕緊去歇歇吧，晚上不是還有工作麼。”

顧頤倒被他突如其來的勤快嚇了一跳，正要說話，手機響了一聲，張良發了一條短信過來：“哥，能借我點錢嗎？”

張良一直缺錢，但他也知道顧頤同樣沒什麼錢，能向他開口，可見真是山窮水盡了。顧頤顧不上跟丹尼爾再說什麼，握著手機走出廚房，避開正客廳裡說話的唐驥等人，走進臥室撥通了張良的電話：“出什麼事了？”

他首先想到的就是張良的母親，果然張良開口就是：“哥，是我媽的事。”他的聲音聽起來雖然疲憊，但卻帶著點興奮。顧頤心裡一動：“是那個藥——”

“對！”張良跟放連珠炮似的，“顧哥，我見到那家人了，就是上次我說的那個病人！陸醫生幫我聯繫之後，他們人很好，讓我去他們家裡了。我見著了病人，六十多歲一個老人，因為突發腦梗，又是獨居，錯過了最佳醫療時間，醫生都說不能治了。他女兒外派去過日本，在那邊見過也有腦梗的老人用過那種藥，就跟那邊聯繫了。”

“本來那種藥吧，治的是腦梗的後遺症，就是大腦部分壞死，導致神智不清啊，偏癱啊什麼的。”張良越說越興奮，“療效很不錯！不過據說還在臨床試驗，沒有正式上市。他女兒也是抱著最後一點希望，聯繫那家公司說想加入試驗，正好那邊也想在亞洲擴大一下試驗範圍，就把藥送過來了，還配了兩個研究員。”

“我去的時候，老人還坐著輪椅，因為當時醫生都宣佈是腦死亡了，所以大腦壞掉的範圍太大，現在也還沒有完全好。但是老人說話很清楚的，精神也不錯，那兩個研究員還在他們家裡，說堅持用藥，老人將來也還有走路的可能！顧哥，我跟他們一說，他們就說要去看看我媽媽。昨天我帶他們去了醫院，他們看了之後說，我媽媽的情況比那家老人要好，用藥的話醒過來的可能性非常大……”

張良說著說著，已經帶了些嗚咽：“哥，這好幾年了，都說我媽不行了……陸醫生跟我說，拖過三年，再能醒過來的希望就很小了……現在說有醒過來的可能，我怎麼也得試試……”

“是要試試。”顧頤被他說得心裡發酸，“你不要激動，既然已經看到實例了，當然要試一下。不過你有沒有問清楚，這個藥有沒有什麼副作用？畢竟還沒有正式上市。”

“我問了。”張良抽了抽鼻子，“人家說正在臨床試用，目前還沒有病人出現不良反應，但是並不能保證完全沒有副作用。如果要用這個藥，得簽個協議，就是自願加入臨床試驗，這樣費用可以減少三分之二。”

他說著說著又要哭了：“首期費用是八萬，我現在手頭只有七千。我去跟我姑和舅舅借，他們都不願意，說沒正式上市的藥不能用，萬一以後出了事沒人負責。我知道，他們就是不想給錢！我就借幾萬塊，說好了以後一定還，他們也不想給，還說是我不想伺候我媽了，嫌我媽在醫院裡多花錢……冊那！這些年他們來看過幾次？給過一個錢沒有？我從來不跟他們張嘴，就現在實在沒辦法了——陸醫生悄悄跟我說，我媽昏迷這幾年，臟器也都慢慢衰竭，要是再醒不過來，最後可能也就是……”

“你別哭。”顧頤聽他聲音都變了，“現在還差多少？”

“七萬三……”張良抽泣著說，“他們一分錢都沒借給我。我最近因為忙著跑這事，也沒接什麼活兒……”

顧頤盤算了一下：“首期就要把八萬都交上？”

“嗯。”張良又抽抽鼻子，“八萬已經是簽協議之後的價格了，要都交上才能開始用藥。要是晚了，這兩個研究員可能就要走了……我，我真是沒處去借了。顧哥，你能不能幫我湊湊，我肯定會還的！就是賣房子也還，只是要點時間……”

“我知道了。”顧頤簡單地說，“你等我電話，我想想辦法。”

掛斷電話，顧頤連銀行卡都不用拿出來，就在心裡盤算了一下自己的所有財產。

老實說真的不多。這些年他的工作也是時斷時續，如果不是因為可以不吃飯，估計早就捉襟見肘了。但是各種假證件也是個很大的窟窿，而且有時候還要買血……現在算一算，他所有的存款加起來大概有五萬，離七萬三還差一截呢。就這些錢，裡頭還需要準備出下季度的房租……

再說，張良那邊說是差七萬三，他手頭總不能連吃飯的錢都不留吧？他的活兒接到了固然掙得不少，可究竟什麼時候能接到一個，這也不好說。房子固然值不少錢，賣了估計治病都夠了，可等病好了，他們母子又去哪裡住？魔都這地方，房價簡直是高山仰止……

顧頤思考了幾分鐘，把搶劫之類的念頭扔到一邊，推開臥室門走了出去。沒錢只好借了，張良是沒地方去借，他至少還有得可借，比如說預支一下工資。就目前這種情況，他有把握，唐驥是會預支給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