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血霧迷宮

風宇最近的一個大單貨物剛剛入關，下一批貨物則還在原產地沒有發出，所以顧頤這幾天的工作比較輕鬆，也就有足夠的時間來聽唐驥的話。

“所以說，冰藍其實就是一種新型毒品，跟那種——致幻劑是從同一個源頭出來的？”顧頤在說到那個根本子虛烏有的“致幻劑”的時候停頓了一下，看了看唐驥一本正經的臉。這傢伙究竟是怎麼做到說謊像喝水一樣，連面不改色都不足以形容的程度？

“對。”唐驥眼睛都不眨一下，“其實致幻劑不算什麼，毒品才是為害最廣的。”

“但是唐總你上次不是也吃過了嗎？”雖然知道這個時候點頭表示相信才是最明智的，但顧頤就是忍不住想去戳一下唐驥用瞎話編出來的那個泡泡，“那個究竟有什麼副作用？王少當時還說用過之後精神特別好，所以還是有興奮作用的吧？”

唐驥乾咳了一聲：“小劑量服用一次，對身體傷害不大，是可以代謝出去的。”老實說當時他真沒料到冰藍還有那方面的興奮作用，要不是及時觸發了消防系統，恐怕就要露餡了。但正因為他當時表演得太好，現在對著一個目擊者就有點尷尬了：“你還記得我從那個黃毛手裡拿了幾片藥吧？”

“記得。”顧頤點點頭，“你是把那些拿去化驗了？你吃了之後就發現這東西不對勁了嗎？之後有什麼感覺？去醫院檢查過嗎？肯定不要緊嗎？”

唐驥下意識地摸了摸鼻子，被這一連串的“關心”逼得快要無話可說了：“其實是——之前在美國的時候我就聽說過這種東西，只是沒有真的見過，而且名字也不一樣。據說這個——吃的時候感覺很好，但是一旦成癮，再想停藥的反應可能比傳統毒品更嚴重。”這會兒他真想說他其實沒吃過了，但是現在改口好像已經晚了。

顧頤用震驚且敬佩的目光看著他：“所以唐總你就試了一下？唐總，你不會——也是國際刑警吧？”

唐驥再次強調：“小劑量服用一次是不要緊的，也不會有什麼傷害。”不用說得他好像是捨棄生命拯救世界的英雄似的吧，這個——實在讓人有點良心不安啊。

“可是如果是我，我肯定不敢吃的……”顧頤這話說得真心實意，反正他決不會明知道有問題還吃下去，那個不叫勇敢而叫SB。至於唐驥為什麼不肯說明自己沒吃，那當然是因為沒有跟他說實話。既然如此，就讓唐驥繼續當個SB吧。

唐驥再次咳嗽了一聲，決定把這一頁掀過去，只當沒有發生過：“總之，那個外國人就是這個販毒組織的成員，他很有可能已經發現我在查這件事，所以跟蹤我們去了外灘5號。”

“他果然是想殺人滅口。”顧頤很配合地做出恍然大悟的模樣，“但我覺得他當時是在跟蹤李少……”在唐驥再次胡說八道之前，他體貼地自己做出了解釋，“他是不是把李少當成你了？”

“很有可能。不過現在他應該已經弄明白了。”唐驥面不改色地回答，“其實你可能不知道，那天我們去醫院的時候，他就在跟蹤我。”

我很知道啊。顧頤默默地想。而且他跟蹤的不是你，是我。

不過這話他當然不會說出來，而是繼續配合地露出微微有些驚慌的表情：“在醫院？”其實應該大驚失色才對，但是他實在是裝不出來，那簡直也太違背良心了。

“對。”唐驥乾脆地點點頭，“現在他在暗，我們在明，當然是他行動方便。你也知道，魔都現在人口兩千多萬，要找一個人簡直是大海撈針。而且在醫院那樣的人口密集場所，即使人出現都不能抓，否則很容易造成誤傷。所以我們得製造機會，在人少的地方誘捕。”

這才是真話。顧頤心想。總算是說到正題了。

“那您是——需要我做什麼？”

唐驥略微猶豫了一下：“其實你可以拒絕，這也是你的權利。”

“會很危險嗎？”

“我們會儘量保證你們安全。其實主要是因為——去的人比較多，”唐驥比了比外面，“李少和丹尼爾都會去，到時候他們如果驚慌失措就比較麻煩，所以我們需要有一個知情者——不是讓你跟那些人搏鬥什麼的，主要是照顧他們，另外可能要配合我們演一點戲……”

我已經配合你演過很多戲了。顧頤再次心想：“那，那我應該，應該可以……您說李少他們也去——”他只能想到一個地方，“是真人CS嗎？”

唐驥沒想到他反應這麼快，欣賞地看了他一眼：“對。”

這次輪到顧頤猶豫了一下：“但是，真人CS的場地應該也有很多障礙什麼的，那個人——您怎麼能確定他一定會出現？還有，也許他對那樣的場地特別適應……”那種地方少不了樹木，而弗林有一種能力，不知道他們究竟是不是清楚……

唐驥嘿嘿一笑：“就是因為他特別適應，所以才可能上鉤。淹死的都是會水的。”

這麼看來他們至少是知道一點的。顧頤鬆了口氣的同時，又忍不住說了一句：“這句話適用於所有人。”所以獵魔人死的也很多。

唐驥打了個哈哈：“你說得對，所以我才要拜託你，到時候務必穩住李天翌他們，免得他們自己出亂子。”

顧頤沉默了片刻，才問：“唐總似乎很相信我？”這不大對勁，難道又是唐驥的另一次試探？

“唔——”唐驥摸了摸下巴，“在海天後街那一次，只有你跟著我過去了。”

“我是怕丟了工作。”顧頤面無表情地說。

唐驥笑起來：“不管怕什麼，反正你過去了，就證明你的膽子至少比李天翌他們要大多了，也比他們冷靜多了。而且我想，為了不失去這份工作，你肯定會全力幫我的，對吧？”

“您說得對。”顧頤暗暗歎了口氣，不過不是為了工作，是為了生存。

正事說完，臥室裡有一陣的沉寂。唐驥望望那張舒適的大床，乾咳一聲，隨手拿起顧頤手邊的一疊東西：“如果沒什麼事就早點休息吧，你今天白天也沒怎麼休息，還吹了風——這是什麼？你對珠寶感興趣？”那正是吳鵬拿來的個人珠寶展覽會的宣傳圖冊。

“只是覺得這顆紅鑽石的故事聽起來很有意思。”

唐驥笑了笑：“宣傳而已。至少我就沒聽說過葉卡捷琳娜二世讓人去捕捉過什麼吸血鬼。更不用說僅靠人類騎士去得到血族始祖的血了。”他隨意地把宣傳圖冊又扔到了一邊，“你要是有興趣的話，去看看也不錯，畢竟紅色鑽石的確十分稀少。如果這圖沒PS過，這個顏色也是比較少見的。不過要是說它的來歷嘛，那就呵呵了。”

顧頤抬起眼睛看著他：“唐總覺得這都是瞎說的？”

“顯然啊。”唐驥聳了聳肩，“永生之血？好，就算它真是該隱的血吧，它怎麼封得進鑽石裡？把鑽石鑽個眼兒，掏空了？血灌進去，再封上？真要是出現一顆有液態內含物的鑽石，那就根本不需要宣傳了，單是這一點就足夠讓它聞名世界，哪還需要編這種故事來做噱頭呢？”

顧頤聽著他侃侃而談，笑了笑。說得很有道理，但是，首先不是應該說吸血鬼根本就不存在嗎？可是聽唐驥的話，似乎取得吸血鬼的血並非不可能，只是人類騎士幹不過血族始祖而已。

單憑這句話，你就暴露了啊唐總。而且，這個故事雖然大部分都是瞎編，卻也有部分的真實，比如說——血霧迷宮。

顧頤微微眯起了眼睛，眼前仿佛又浮現出那永遠不會散去的血色霧氣，在灰色的迷宮裡像無數條大小不一的綢帶般緩慢地流動。只有高階血族才知道，始祖該隱沉睡之地，的確就叫做“血霧迷宮”。

在血族當中，“血霧迷宮”是個不算秘密的秘密。高階血族都知道，然而他們基本不會主動提起。因為那個地方是始祖沉睡之地，而且——很有可能是永眠之地。

作為不死生物，血族的睡眠有兩種作用：其一是躲避陽光，打發白天的漫長時光；其二是為自己療傷。其中前者是住在人間的低階血族的生活方式，後者則可以用吸食鮮血來代替。

除此之外，還有一種睡眠叫做永眠，意即長睡不醒，其實也就相當於血族的死亡。這種方式可以是因為厭世而主動，也可以是因為受傷實在太重而被動觸發，但不管是哪一種，如果某個血族進入永眠狀態，基本上也就是跟這個世界告別了。

而始祖在血霧迷宮中的睡眠已經超過了千年之久，以至於在血族內部已經傳說始祖陷入了永眠，不會再出現在這個世界上了。

這種說法是有根據的。如果有通曉血族歷史的人，就會從無數卷帙中找到那些零碎的片段，並把它們綴連成一條線索：在三代血族滅絕了二代血族之後，他們發起了千年爭戰；每一個三代的上古者都想統一血族，但他們的後代只想和平相處，因此無人執行他們的命令，致命他們陷入了深眠，還留下一條詛咒——當他們從休眠中醒來時，血族將會血流成河。

這是血族歷史的記載，然而早就有人發出質疑：三代血族有近神的力量，怎麼會因為後代不執行自己的命令就被迫休眠呢？即使後代不肯動手，難道他們自己就不能動手了嗎？如果他們真的這麼軟弱，那麼二代血族——亦即他們的父輩，也不會滅絕了。

所以于書本之外，另一種說法逐漸浮出水面，那就是：三代血族並非因為後代的不服從而休眠，而是始祖將他們封印了，以免他們的戰爭毀滅整個世界。但是因為十三名上古者力量太強，始祖雖然將其封印，自己也付出了巨大的代價。這個代價甚至不是鮮血能夠彌補的，所以始祖在封印完成之後，就於血霧迷宮中陷入了深眠。而且——很有可能是永眠。

這個消息聽起來有點違反歷史，但有一條有力的佐證，那就是屬於梵卓家族的聖器——屍手。

屍手，據說就是始祖該隱的一隻左手，這只左手裡蘊含著世界的秘密，只可惜無人能夠參詳，因此這件聖器的作用比其它聖器要小得多，只能當作一種精神支持。

且不論世界的秘密這種事究竟可不可信吧，單說始祖如果不是受到了巨大的創傷，怎麼會被砍下一隻左手，且還成為了後代氏族的聖器呢？須知聖器便是第三代的上古者留給自己後代的，所以這只左手，很有可能就是第三代在抗拒始祖的封印時砍下的。

手都被砍掉了一隻，可見始祖受的傷一定很嚴重，那麼陷入永眠的可能性就極大了。

這種消息如果傳播出去對血族簡直太不利了。失去了始祖，失去了二代，再失去了上古者，連第四代也在漫長的時光中漸漸消失，只靠五代血族統領大家，就意味著血族的力量損失了一大半。而且對於血族而言，始祖不僅僅代表力量，還是一種信仰，信仰都不存在了，族群又將如何為繼呢？

所以這個消息對低階血族是絕對保密的，只在五代血族中傳播，也就是只有各氏族的族長才知道。而對外的說法是始祖厭煩了這個世界所以才讓自己進入了沉睡，某一天，也許當血族重新在這個世界上稱雄的時候，他還會醒來。

不管怎麼說吧，血霧迷宮這個名字，十代以下的血族是根本不知道的，所以一個圖冊的宣傳資料居然能使用這個名字，就證明編出這個故事的人，已經接觸到了一些秘密。

安德列•莫洛佐夫。或者應該叫安德列•喬凡尼。在顧頤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只是個新生的十三代血族，連清晨的陽光都抵擋不住。但這樣一個出生于西伯利亞，連姓氏都是“寒冷”之意的低階血族，確實是知道血霧迷宮這個名字的，因為，那是顧頤告訴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