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1)
更新時間:2018-01-25 17:00:02 字數:4432
高雄還是一樣熱到能把人融化。
夏喜言依照白致平的行前交代,打卡讓他知道行蹤後,才走出高鐵左營站準備搭乘捷運。
十月的南部熱風和陽光朝著她的臉直撲而來,嘲笑著她身上多餘的薄外套。
她大學時在高雄待了四年,還是沒習慣這裡的高溫,她還記得駱靖天曾經在十一月時穿過短袖。
停!夏喜言習慣性地阻止自己不要去想駱靖天。
可是……如果不想,她來這趟要做什麼?
就是要想、要看,要提醒自己當年駱靖天對她有多無情無義,只有笨蛋才會一直把他放在心裡……
所以她會強迫自己將擁有兩人回憶的地方全走過一遍,她要知道他究竟還能怎樣影響她,也許她比想像中的還不在意他也說不定。
夏喜言跳上捷運,看著裡頭坐了不到三分之一乘客的車廂。
這麼多年過去,有些事還是沒什麼變化。駱靖天曾對她說過,高雄人還是習慣騎機車,一來因為油費便宜,二來則是因為騎機車可以鑽到任何巷弄,不用頂著烈日轉乘公車——這裡搭乘大眾運輸工具的人不多,公車轉乘路線自然不像臺北那麼發達。
夏喜言在“中央公園站”下了車,出口電扶梯兩側的太陽能流水裝置及公園綠地,是寸土寸金的臺北沒辦法給的寬闊。
她站到馬路上,戴上墨鏡擋住亮到讓人眼冒金星的陽光後,她認清方向,朝著鹽埕區走去。
那裡有間“昨日”咖啡廳,是她和駱靖天第一次碰面的地方——
七年前,一個烈日當空的午後,她的腳踏車故障,可她不知道哪裡有腳踏車店,剛好抬頭看到“昨日”咖啡廳的招牌,就想著進去喝杯飲料,順便問問哪裡可以修理腳踏車。
她牽著腳踏車,還沒走到“昨日”咖啡廳門口,一輛寶藍色的MINI-Countryman比她先到了。
穿著白色襯衫和牛仔褲、氣質出眾到讓人側目的駱靖天從車上走了下來,看了她和腳踏車一眼。
她不自覺把髮絲攏到耳後整理儀容,猜想自己看起來應該像是一尾被太陽曬得很慘的魚幹。
“腳踏車壞了?”駱靖天看著她的眼問道。
“對。請問你知道哪裡有腳踏車店嗎?”
“我幫你修看看,把車牽過來。”
他從車子後座拿出一組工具箱,彎身修理了起來,三兩下就讓腳踏車的鏈條回復原狀。
“謝謝。”她朝他微笑道。
“謝謝你讓我在傍晚以前完成日行一善的舉動。”
她笑著脫口說道:“我請你喝飲料。”
“我媽說不可以隨便喝陌生人的飲料。”他表情正經地說。
她大笑出聲。
“我請你吧。這裡的咖啡很棒,奶茶也不會讓你失望。”他也笑了,深邃的黑眸眯著。
她點頭,跟在他身後走進“昨日”……
夏喜言帶著回憶往前行進,渾然不覺自己已經走過愛河,站到“昨日”咖啡廳門前。
六年了,這裡還是老樣子,只除了對面國中校園的圍牆變矮了,視野開闊了許多。
夏喜言看著擺在騎樓下的那幾張咖啡廳桌椅,腳步突然變得有千斤重。
她和駱靖天曾在這裡肩並著肩,說過太多的心事,握過太多次的手,以至於她後來每次準備考試都是在這裡看書的,駱靖天怕她閱讀的光線不足,還幫她準備了一盞檯燈,被老闆笑說是來找耗電找麻煩的。
萬一——駱靖天在裡頭呢?
夏喜言後退了一步,懊惱得想撞壁。
不會的,幾年前白致平不是間接得到消息,說駱靖天已經移民了嗎?
“喜言?是你嗎?”下身圍著黑色長圍裙的咖啡廳老闆左大文推門走了出來,一臉不敢置信地看著她。
“就是嘍,嗨。”夏喜言擠出一抹笑,朝他揮手。
“好久不見,畢業後就沒看過你了。”人高馬大、有一百八十公分高的光頭左大文笑著說道。
“是啊,我出國念書,之後一忙就都沒回高雄了。”夏喜言朝咖啡廳裡頭看去一眼,然後懊惱地想起“昨日”的深色玻璃窗只能由內往外看。
“進來喝咖啡,我請客。”左大文朝她招手說道。
夏喜言笑容停頓一秒。
“駱靖天不在,他也好幾年沒來了。”
夏喜言松了口氣,心頭卻不期然襲上一股像是搭著“大怒神”那種從高處急速下降的心慌感。
“我表現得那麼明顯喔?”夏喜言乾笑著跟在他身後進門。
“不,純粹是我聰明過人。”
“喜言,你回高雄了!”吧台內的服務生熱烈地招呼道。
夏喜言錯愕地抬頭一看,這才發現櫃檯裡頭的一男一女竟還是當年的那兩個服務生,時間在“昨日”像是不曾流動過一樣。
夏喜言和他們閒聊了一下,點了“藝伎”,坐到了靠窗的老位子。
“這回的冠軍豆,我搶到了一小批,有一款加了日曬豆下去烘焙,你喝喝看習不習慣。”左大文端來“藝伎”時還是老樣子,一提到咖啡就眉飛色舞。
夏喜言點頭,沒有立刻拿起杯子。
太燙口的咖啡是嘗不出味道的,這是駱靖天當年教她的事情之一。
“你回高雄幾天?”
“三、五天吧,沒想到高雄還是這麼熱,以後要專門挑寒流的時候來曬太陽。去年冬天,我住的地方連下了一個月的雨,衣服完全晾不幹,人都快發黴得憂鬱症了……”工作一段時間後,夏喜言知道天氣永遠是最安全的話題。
“說到憂鬱症……我前些時候太忙,忙到覺得自己快得憂鬱症,所以就逃到台東一間叫做‘天藍’的民宿去躲了三天,那裡真的很棒……”
夏喜言聽見“天藍”這個名字,心緊縮了下,卻還是若無其事地轉開了話題。“我有個同事也很喜歡東部,前陣子還騎單車到那裡旅行……”
幾回對談之後,尷尬的沉默突然卡在她和左大文之間。畢竟和左大文比較熟的人是駱靖天,要避開沒有駱靖天的話題,實在太刻意。
於是,在兩人交換了LINE,卻還是沒有話題之後,夏喜言決定裝瀟灑,故作不經意地問:“後來駱靖天還來過嗎?”
“來過!”左大文用力點頭。“你畢業後,他還來過一、兩次,不過變瘦了很多。”
“是嗎?”最好他是為情消瘦,瘦到只剩一把骨頭,這樣才對得起她當年為愛失魂所掉的好幾公斤。
夏喜言的手在桌子下悄悄握成拳頭,接著又很快轉了個話題說道:“我記得我以前最愛喝你家的‘頂級拿鐵’,都說喝了這一杯之後,以後到其他地方喝拿鐵都變得很痛苦。”
“開玩笑,我那杯‘頂級拿鐵’放了百分之二十的藍山豆,喝起來會回甘,當然和別人家的不一樣……”左大文呵呵地笑著,又開始聊起咖啡豆。
鈴鈴——
這時,門口的風鈴晃出清脆的聲音,走進一個拎著公事包的男人,櫃檯服務生喚了老闆一聲。
“好了,你慢慢喝。”左大文起身朝櫃檯走去。
“你忙。”夏喜言點頭,端起已不燙口的咖啡啜了一口。
夏喜言看著手裡的“藝伎”,突然想起她已經很久沒喝拿鐵了,但她最愛的咖啡是從何時變成“藝伎”的呢?
是分手回到臺北之後嗎?
“好咖啡就連冷了都是好喝的,外頭需要趁熱喝的咖啡,通常是用不好的咖啡豆深焙,涼了之後只剩苦味,沒有辦法分辨各款咖啡豆該有的特性。”駱靖天把一杯“藝伎”遞到她面前。
“大家都嘛以為咖啡要趁熱喝啊。”她說。
“剛煮好的熱咖啡太燙,味覺會被燙到麻痹,好壞也喝不出來。”
“是——反正你是有品味的建築師,我就是沒品味的小鬼。”她扮了個鬼臉。
他一挑眉,大笑著擁她入懷。
“錯,你天生品味好,否則怎麼會選我當男朋友,你只是欠缺調教而已。”
“怎麼有人臉皮這麼厚?”她用手去捏他的臉。
“但是你喜歡。”他笑著用下顎蹭著她的頭頂。
“你不要臉。”她咬他的臉。
“都被你咬光了,當然沒有……”
天啊,戀愛時怎麼會有那麼多廢話?更嚇人的是,她怎麼有法子將這些話記得這麼清楚?
夏喜言頓時覺得喘不過氣,三兩口喝光一杯兩百元的“藝伎”,拉起行李箱,決定先回飯店休息。
她朝左大文和服務生揮揮手告別,走出咖啡廳,再度走到就連傍晚六點都還很明亮的高雄十月天空下。
“等等——我有事忘了說……”左大文追出店門,清了清喉嚨。
夏喜言看著他不自在的模樣,也跟著緊張了起來。左大文不會是要跟她告白吧,否則幹麼那麼彆扭?
“那個……那個……”左大文輕咳了一聲後問道。“你過得好不好?”
夏喜言怔了一下,緩緩地點頭。“還可以吧。”
“那就好。”左大文松了口氣。
“怎麼突然這麼問?”
“沒事,只是突然想到……”左大文皺了下眉,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後說道:“駱靖天說過,如果哪天見到你了,要我問你這句話。”
夏喜言胸口猛地一窒,木然說道:“我很好,非常好,先走了。”
她頭也不回地拖著行李箱快步離開——
因為鼻尖的酸楚讓她大感不妙!
駱靖天那個大混蛋竟敢要左大文問她“過得好不好”?他莫非是在扮演被拋棄的癡情男嗎?
六年前,是駱靖天害她莫名其妙當了第三者,是他說他愛的是他的妻子,是他頭也不回地和她分手的。
“他每次一個人來店裡時,都點兩杯咖啡——一杯‘頂級拿鐵’、一杯‘藝伎’。”左大文朝著她身後喊道。
夏喜言的手緊握住行李箱的拉杆,發誓如果駱靖天這時也在,她會給他一拳。
“當年是駱靖天要分手的。”
“那個……人難免會有難言之隱……”
“他是個混帳,一切就是如此而已。”她打斷他的話,頭也不回地舉手對左大文說:“再見。”
夏喜言大步走開,沖到鄰近的愛河河岸邊,對著傍晚閃著金光的河面,氣到全身不停地發抖著。
“問我過得好不好,一聽就是說給別人聽的場面話。做作!噁心!有本事他就當面出來跟我鞠躬道歉。”夏喜言喃喃自語完,身子突然一僵,因為有一個念頭突然竄過腦海——
該不會她回來高雄這一趟,根本不是為了想忘掉過去、走向未來,而是為了想再見他一面?
夏喜言用力搓去手臂上的雞皮疙瘩,不敢再想。
當年那些因為失戀而痛不欲生的情緒,光想就足以讓她得憂鬱症。如今她已不再是當年那個以駱靖天為中心的小女人了,她改變了,不會再因為往事而動搖。
至少,她是這麼認為的。
第1章(2)
更新時間:2018-01-25 17:00:02 字數:4780
一個小時後,在愛河邊拔光了三朵花的花瓣做了“回去”、“不回去”的占卜,還是不知道要不要回臺北的夏喜言回到了飯店。
她沖了個澡,癱在床上,看著天花板。
老實說,畢業之後,除了被駱靖天甩了的那幾個月之外,她算過得不錯。
那時,白致平陪著她申請了美國的研究所,替她找到教授寫推薦函,還陪她到美國註冊,陪著她從一具行屍走肉又慢慢變回了人。
失戀沒什麼大不了,人的一生都要遇到一次的。可別人的失戀不像她那麼幸福,還有白致平陪在身邊。
白致平是她的大恩人!
思及此,夏喜言抓起手機,打開LINE,傳了封訊息給白致平。
“我當年失戀時,你幹麼對我那麼好?”她寫。
“就知道你一回高雄就會發神經。”他回。
“一般好友不會像你為我做那麼多,莫非你暗戀我?”
“對,我愛你愛到無法自拔,知道你不久後要結婚,簡直想找塊豆腐去撞,這樣可以了吧?”
“白致平,我愛你。”
“哈!鬧了半天,結果是你暗戀我,想表白就早說嘛。”
夏喜言傳了個捧腹大笑的圖案過去,接著又繼續寫道:“謝謝你為我做了那麼多,如果沒有你,我那時候不知道會變成什麼德行。”
“謝什麼,多買幾份保單,受益人寫我的名字就可以了。”
“厚,我的感恩氣氛都被你的現實殺死了啦。”
“要回臺北了嗎?”他寫。
“還沒。”
夏喜言簡單寫了下“昨日”咖啡廳老闆左大文跟她說的話。
“夏喜言,我有種不好的預感,你給我快點回來!”
“拜託,我都出社會幾年了,沒問題的。”
“沒問題的話,你幹麼傳LINE感謝我?你一定是因為在那邊胡思亂想——他點兩杯咖啡,是不是為了懷念我?他是不是後悔了?想著想著,就不小心想到我當年陪伴你這個廢料的大恩大德……”
夏喜言滿臉通紅地跳起身,激動地戳著手機螢幕打字。
“我才沒有那麼想,我是覺得他矯情,幹麼扮癡情男。”
“你以為我認識你兩天嗎?你如果不是像我說的那麼想,我頭給你。”
“……我要你的頭做什麼?”
“哈——果然心裡有鬼。”
“對,我承認心裡有鬼,所以才需要進行一個人的旅行來斬妖除魔。”
“心魔是在你心裡,無關於你人在哪裡。你現在是在懷念,因為你根本還舍不下過去的那一段。笨女人!駱靖天早就不知道到哪裡去了,你是在發什麼神經?我不是說過一百次,他已經移民了嗎?”
夏喜言沉默了一會兒後,才又回覆道:“我會認真考慮提前回去的。”
“聽我的就對了!只可惜,有個笨蛋永遠不聽白致平言,永遠只做她想做……後面省略一百句髒話。”
夏喜言大笑出聲,很快地回傳道:“這次不一樣,我一定會抬頭挺胸回臺北,然後跟你說我忘記他了。”
“不要又叫我去抬一具行屍走肉回來就好了,我老了,腰會閃到。”
“保證不會。晚安啦。”
夏喜言合上手機,坐到床邊,因為白致平的話而想起那年那場讓她哭到三天三夜沒出門,最後還是白致平半拖半扛地強迫她出門的心碎往事——
這天是她的畢業典禮,她和同學穿著學士服瘋狂地在校園裡拍照,還幫白致平塗了個大紅唇,一群人笑得東倒西歪。
可當她安靜下來時,總是發現自己不自覺地在尋找駱靖天的身影。
他身為一個沒事就愛製造驚喜的男友,可以在她畢業前一個星期,拉著她跳上前往台東的火車看星星和日出,沒道理不在畢業典禮上出現。
上個星期五晚上,駱靖天來找過她。
她那天忙著趕最後一篇報告,沒空理他,他就只是靜靜地坐在一旁。
她偶然抬頭,發現他總是在看著她。
“我好看吧?”她嘿嘿笑了兩聲,還故意向他拋了個媚眼。
他走到她身邊,抱住了她,用力到她覺得自己的胸部都快被他壓扁成男人的了。
“怎麼了?”她想抬頭,可他的下巴壓著她,不讓她抬頭。
“沒事,我該回去了。”
“你怪怪的,你怎麼了?你之前健檢說有胃潰瘍,有沒有乖乖吃藥?”
“藥有吃,只是沒那麼快好,又不是仙丹。”他推她在一臂之外,捧著她的臉,定定地看著她。“我沒事,只是想來看看你。”
她跳到他身上,笑著在他臉上亂親一通。“太感人嘍,那我快點把報告寫完,讓你看二十四小時,好不好?”
他沒接話,只是把她抱回椅子上。
“乖乖寫功課……我回去了。”
之後,她就沒再看過他。
其間,她曾打電話給他,他說他正在趕一個建案,聲音聽起來疲累至極。
她知道他一旦忙起來,就是六親不認的性格,而她身為一個之前看他感冒很久都不好,還會催他去健檢的細心女友,又怎麼會在這時候打擾他呢?她只是擔心他沒有好好照顧自己罷了。
於是,她送了一堆吐司、包子和一些微波加熱就可以吃的湯食到他的工作室門口,還傳了封簡訊給他,要他別忘記吃飯,之後就忙著和同學們持續進行畢業前的眾多聚會了。
可今天是她的畢業典禮,駱靖天再忙都應該會到才對啊,他該不會已經忙到昏頭,忘了今夕是何夕吧?
還是他身體不舒服,根本沒辦法起床,又不敢告訴她?畢竟他前陣子老是感冒,一直沒康復。
一忖及此,她心頭一急,避開穿著學士服嘻鬧的同學們,拿起手機,傳了封簡訊給他——“忙完了嗎?身體要保重,不要逞強。”
“夏喜言,你那個高富帥建築師男友怎麼沒來?”同學問道。
“他可能不要我了……”她故作哀怨,掩面哭泣。
“最大的可能是,那傢伙正努力把自己塞到禮物箱裡,準備跳出來給她一個驚喜。”白致平翻了個白眼。
“好浪漫喔——”同學們大叫道。
“你們幹麼都跟白致平一起發瘋?他是妄想大王。”她打了白致平一下。
“可駱靖天很像禮物啊!而且還是極品的那種。”
“我好喜歡看他亂揉你頭髮的表情,又溫柔又帥……”
“我愛看他笑看著你的樣子,梁朝偉在家一定就是那樣看劉嘉玲的……”
女同學們兩眼冒星星,議論紛紛地說道。
“太可怕了,原來我身邊的情敵這麼多。”夏喜言哇哇大叫,順手打了幾下離她最近的白致平。
“喂,話都是這群三姑六婆說的,我對駱靖天又沒興趣,幹麼打我!”白致平作勢欲咬她,她大叫著讓他追著跑。
所有人笑成一團,話題自然又轉到了其他地方。
只是,一直到他們離開校園之前,駱靖天都沒有再出現,也沒回覆訊息。
她放心不下,跟白致平說了一聲後,決定到駱靖天的工作室一趟。
她用他給的鑰匙開了門,可一條從內拴住的鏈條卻阻止了她進門,她只好按了門鈴。
“等等——”一個女聲說道。
她愣了一下。
“不用管,我們才做到一半——”
她聽見駱靖天的聲音夾雜在一陣糾纏聲及女人的嬌笑聲裡,她完全反應不過來,認為自己一定是穿越到另一個時空了。
才後退一步,她便聽到一陣腳步聲朝著門邊而來,還來不及逃開,門就已經被拉開。
“你找誰?”說話的女人穿著駱靖天的白襯衫,古銅膚色上的五官明豔動人。
“駱靖天。”她木然地說。
“駱靖天,有個小妹妹找你。”女人倚著門,波浪長髮撩到一旁,風情無限地睨著她。
此時,她看見了女人身後只穿著一件褲子的駱靖天,整個人都傻了。
駱靖天一看到她,立刻沉下臉。“你來做什麼?”
她緊盯著駱靖天的眼,問道:“她是誰?”
“他老婆吳雅紗。”女人抱著駱靖天的手說道。
駱靖天板著臉,一語不發地看著地板。
“老婆?”她的聲音劇烈地顫抖著。
駱靖天沉著臉,依然沒開口。
“這位小姐怎麼有我們家的鑰匙?”女人看向駱靖天。
“她是我請來幫忙的助理。”駱靖天面無表情地說道。
“我還以為你背著我亂來。”吳雅紗抱住他的手臂,朝他嫣然一笑後,又看向她。“助理妹妹,有事嗎?”
“我有東西忘了拿走。”她擠入他們兩人之間,不由分說地沖進屋子裡。
他的工作室除了浴室之外,沒有用任何的牆壁隔間,所以她一眼就看到了淩亂的床鋪,還有兩人散落在四處的衣服。
“駱靖天,你這個助理怎麼這麼沒禮貌,還亂闖呢。”
“出去。”
她的身子被人往後一拉。
她踉蹌地後退了幾步,不可思議地回頭看著拉住她手臂的駱靖天。
那雙總是含笑看著她的眼眸,現在卻是滿臉不快地瞪著她。
“為什麼?”她聲音顫抖地問。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也沒有義務向你解釋。有公事要談的話,再跟我約時間。”他朝她使了個眼色。
她敵不過他的力氣,被他扯到了門口。
她的手腕被他抓到發痛,疼出了淚水。
“沒有義務?那我們之間的一切算什麼?”她抓著門把不願鬆手。
“我們之間沒有什麼,你想太多了。”駱靖天扯開她的手,將她往外一推。“走。”
門在同一時間當著她的面甩上。
“我要一個解釋。”她咚咚咚地拍打著門板,至今還是沒有真實感。
駱靖天不可能那樣對她。
“你那個助理是怎麼回事?你們是什麼關係?”她聽見門內的吳雅紗大聲地問道。
“她暗戀我,以為自己是我的女友,誰教你一出國就是兩年。”
她雙膝一軟,跌坐在地板上。
原來是因為老婆出國兩年,所以駱靖天才找了她當替代品,如今正主回來了,他就把她踢到一旁了。
他對她的好,都是虛偽的、有目的的,所以才會在真相揭露之後,連一丁點的偽裝都不耐煩……
夏喜言躺到床上,拉過棉被蓋住頭。
那一年從駱靖天的住處離開後,她回到租屋處,哭了三天三夜沒出門,直到白致平半拖半扛地強迫她出門為止。
她用力地捶著胸口,希望胸口可以不要那麼悶。
那場戀愛已經在六年前結束了,笨蛋才會再為此心痛。
她還以為接受了趙季慶的追求,表示一切都過去了。
結果呢?她現在覺得最有可能的事實是,因為她覺得趙季慶不會傷害她,所以才接受了他——趙季慶愛她比她愛他多,就算兩人分手,她隔天依舊可以正常過日子。
因為和駱靖天的戀愛太耗能量,把她這輩子的喜怒哀樂都用盡了。
但她不懂,駱靖天為什麼要回“昨日”去點那兩杯咖啡?表面功夫有必要做得這麼好嗎?
或者,他其實還是有那麼一丁點思念她的。那麼如果她真的再遇見他,她該用何種表情面對他呢?
果然,白致平才是旁觀者清的那個人,他早看出了她的問題點,那她該像白致平說的,蒙著頭逃回臺北,假裝什麼事都沒發生嗎?
這些問題讓夏喜言輾轉反側了一夜,但她只得到一個答案——
如果她夠誠實,她應該跟趙季慶分手。
因為她忘不了駱靖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