８

　　上午九點零二分，原子能安全對策課長長內、山根副知事和防災課的諸田課長都出現在福井縣政府的知事室，除了長內以外，另外兩個人都站著，一臉緊張的表情。金山知事正在講電話，這通電話是官房長官石倉尚介打來的。

　　「……好，我們剛才已經通知警方了，要派三十多名機動隊員前往現場，已經請求自衛隊協助運送……不，目前還無法掌握具體的情況……喔，是這樣嗎？……好的，我們會做好萬全的準備……是，這點敬請放心……好的……好的。」

　　掛上電話後，金山重重地歎了一口氣。長內覺得聽起來像是慘叫聲。

　　七十歲的知事靠在椅子上，好像講完這通電話，就已經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官房長官【註：內閣官房為設立於內閣中的一個行政機關，負責輔佐總理大臣。】也知道這件事了嗎？」長內問。

　　「對，歹徒也把這份傳真傳到了科學技術廳核能局的安全課。聽官房長官說，爐燃總公司和通產省的資源能源廳也收到了，簡直是到處寄發恐嚇信。」

　　「官房長官有甚麼指示？」

　　「雖然不知道歹徒到底是不是玩真的，目前先交給警方處理，但為了以防萬一，我們要做好防災準備。」

　　「目前並不打算同意歹徒的要求嗎？」

　　「也許會視事態的發展，由首相官邸和相關省廳進行協商，但無論如何都不可能答應歹徒的要求，絕對不可能答應這種要求。」金山用手指重重地敲著桌上的傳真，然後抬頭看著防災課的諸田課長問：「你那裡的情況怎麼樣？有沒有通知消防單位？」

　　「已經過知了，最靠近那裡的消防分局已經派了數輛消防車前往現場。」

　　「裝備沒有問題吧？」

　　「各消防分局應該都有準備輻射防護衣等因應特殊災害的裝備。」

　　「是嗎？」

　　金山點了點頭，似乎對裝備的詳細內容沒有興趣。長內鬆了一口氣，因為他很清楚，輻射防護衣、防毒面具和輻射偵測器等最低限度的裝備數量並不充足，無法提供所有消防隊員穿著。

　　金山抱著雙臂呻吟著，然後抬頭看著長內。

　　「對了，萬一墜落，會發生甚麼情況？」他費力地擠出聲音問。

　　「啊……？」

　　「我是說新陽發電廠。如果直升機墜落，會造成甚麼結果？」

　　「這就……目前並不知道是怎樣的直升機，恐嚇信上說，直升機上載了爆裂物。」

　　也許是因為長內的回答不夠明快，金山毫不掩飾臉上的不悅，撇著滿是皺紋的嘴說：

　　「之前好像有一個外國的學者說，一旦新陽發生意外，威力不輸給原子彈爆炸，所以，也可能發生這種情況。」

　　「不，我認為不可能。」

　　「真的嗎？」

　　「不會有問題。」

　　「不會發生車諾比那樣的情況嗎？」

　　「也不可能。」長內收起雙下巴斷言。

　　「是嗎？所以說──」金山摸著臉頰，自言自語地說：「只有現場附近的人要警戒羅。」

　　「對。」長內在點頭時發現，原來這個老頭子正在擔心這裡有沒有危險。當直升機墜落時，留在這裡會不會有問題──

　　「總之，我們要努力做好防災準備。那就通知各單位執行緊急撤離計劃。」

　　「緊急撤離計劃……嗎？」長內問。

　　「對啊，有甚麼問題嗎？」

　　「沒有，只是……我在想這樣好嗎？」

　　聽到長內的回答，金山露出納悶的眼神。

　　「有甚麼不好？」

　　「當核電廠發生意外，有輻射危險時才要執行緊急撤離計劃，但現在並沒有發生意外。」

　　「在意外發生之前撤離，防患於未然不是比較好？」

　　「但這就代表預料會發生意外。」

　　「這樣不行嗎？直升機不是有可能會墜落嗎？當然會預料可能發生意外啊。」

　　「但是，當初曾經向當地居民保證，即使發生飛安意外，也絕對不可能導致輻射污染。」

　　「甚麼？」金山好像被潑了一盆冷水，立刻收起了銳利的眼神。

　　「如果現在要求當地居民撤離，就代表縣政府承認，一旦飛機掉落在核電廠，有可能造成輻射污染。」

　　「啊……」發出聲音的是山根副知事，諸田課長也張大了嘴。

　　「但不能因為這樣就不採取防災措施啊。」

　　「那當然，如果要求當地居民撤離，理由就……」

　　長內的話還沒說完，桌上的電話聲就響了，金山用不像是老人的利落動作接起了電話。

　　「是我……嗯，接過來吧。」金山摀住電話，小聲地告訴長內他們：「是縣警總部的部長打來的。」不一會兒，電話接通了。「總部長，這次要辛苦你們了。」他拉高嗓門說道，但聲音隨即就變得低沉而模糊。「……啊，你說甚麼？……怎麼會這麼荒唐？為甚麼會有這種事？」

　　看到知事慌亂的樣子，在場的另外三個人也緊張起來。長內發現金山的臉漸漸變得鐵青，老知事接下來這句話，讓這三個人懷疑自己聽錯了。

　　金山對著電話問：「直升機上只有一個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