５４

　　立石岬──

　　室伏屏住呼吸，看著直升機墜落、爆炸。雖然一切在轉眼之間就結束了，但也有看完一場電影時意猶未盡的感覺。身旁的關根似乎也有同感，看著直升機墜落的海面不發一語。

　　室伏從眼角餘光發現有動靜，他看向那個方向。

　　他剛好看到雜賀放下望遠鏡，把望遠鏡丟了出去，然後開始抽煙，根本不把室伏他們放在眼裡。

　　「你是雜賀勳嗎？」室伏問，但他似乎沒有聽到室伏的聲音，目不轉睛地看著遠方。

　　關根正想要走過去，室伏伸手制止了他。雜賀從旁邊的行李袋裡拿了甚麼東西出來。

　　是一把黑色的手槍。

　　室伏和關根緊張起來。室伏大吼一聲：「不要做傻事！」

　　奇怪的是，室伏並不認為雜賀會向自己開槍，他認為眼前的男人想要自殺。他說的「傻事」，就是指這件事。

　　雜賀左手握著槍，懶洋洋地把槍口對著刑警，但他的臉沒有轉過來，仍然看著直升機墜落的海面。

　　「少囉嗦。」他說，「安靜一下，葬禮還沒有結束。」

　　他高高舉起拿著槍的手，對著天空開了槍。

　　※※※

　　美濱町──

　　三島幸一的房間內，電腦又有了新的動作。電腦收到三島最後發出的指令後，持續確認某個數據資料。

　　那是大Ｂ的紅外線熱像儀每隔三十秒透過通訊裝置傳回來的數據。

　　通訊裝置不再傳回任何數據。當這個狀態持續超過一分鐘，電腦會自動進入下一個步驟。

　　首先，電腦找出了事先擬好的文章，然後，將文章傳真給指定的幾個地方。

　　文章的內容如下：

　　「各位相關人士：

　　很遺憾，政府沒有接受我方的要求，導致 CH─5XJ 墜落在快滋生反應爐原型爐『新陽』上，以上消息已經獲得確認。

　　我方確信新陽不會有任何安全上的疑慮，這次所準備的爆裂物只有十個黃色炸藥。反應爐的各種安全裝置將確實發揮作用，此刻，反應爐應該在安全的狀態下逐漸冷卻。

　　這次的嘗試是我方發出的警告。

　　沉默的大眾不能忘記核電廠，不能假裝視而不見，必須隨時意識到核電廠就在我們身邊，必須思考這件事所代表的意義，然後，由他們作出選擇。

　　這次我方以新陽做為目標，是因為最能夠帶來危機感，但其實還有另一個原因，就是當全世界最大的直升機從一千數百公尺的高空墜落時，其他核電廠可能會有輻射外洩的危險。

　　這和反應爐廠房是否牢固沒有關係。

　　我方所擔心的是萬一發生失誤，直升機墜落在核廢料池中。核廢料池的天花板並不像反應爐廠房那麼牢固，只有一層薄板，下方整齊排列著含有大量鈽的核廢料。一旦直升機墜落在核廢料池中，即使只有十個炸藥，一旦發生爆炸，後果不堪設想。

　　鈽將會和水混合，然後附著在核廢料池的牆上，就像污垢黏在浴缸上一樣。也會因為乾燥的關係，變成細微的粒子在空氣中飄浮，飄到很遠的地方。這些粒子可能會進入人體的肺部，黏在肺上，持續發出輻射。

　　發生這種情況的機率很低，但並不是完全等於零。既然不是零，我方當然不可能拿那種核電廠來冒險。目前，日本各地的核電廠都有大量核廢料。

　　只有剛開始運轉不久的新陽沒有太多核廢料，而且，新陽的核廢料池位在地下室，我方預測即使直升機墜落，也不會受到影響。

　　這件事很諷刺。被認為具有危險性的快滋生反應爐原型爐在我方的計劃中，反而是最安全的。

　　由此可以證明，我們生活週遭的反應爐各不相同，它們有著各自不同的表情，既會對人類展露微笑，也可能齜牙咧嘴。只追求它們的微笑是人類的傲慢。

　　再度重申，沉默的大眾絕對不能忘記核電這件事，必須隨時意識到核電，自己作出選擇。

　　小孩子被蜜蜂叮過之後，才會知道蜜蜂的可怕。祈禱這次的事可以成為教訓。

　　無法保證每次都只有十個黃色炸藥。

　　天空之蜂」

　　三島站在新陽的大門前，看著大Ｂ最後的身影。眼前的結果並不符合他的劇本。

　　他對眼前的失敗並沒有感到不甘心和懊悔，只感到空虛，那是對沒有得到答案產生的空虛。他想要追求答案。

　　三島嘀咕著，但很小聲，所以，在他身後負責押送的今枝沒有聽到。

　　「甚麼？你有說話嗎？」警備部長問。

　　「沒有。」三島回答，再度看著大海的方向。

　　其實，他是這麼說的：

　　「總有一天，大家會發現墜落在新陽上比較好。」

　　他緩緩鬆開了握緊的拳頭。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