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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隻耳朵豎起來》第35章
第35章 入城居住(捉蟲)

  “人?”

  白細挑了一塊乾淨的石頭坐下,他拍拍一側的空地,示意霍錚坐會兒歇息。

  “世上竟還有人能認得獸語嗎?”

  獸語歷經千百年而出,動物界極少有精通獸語的禽獸,開了智的動物極大多數到死都不曾習得獸語,如今神醫卻說有人通曉獸語,這可真是件前所未聞的事。

  溪水靜靜流淌,水潭邊停了兩隻朱紅色雀鳥飲啄,王八龜神醫的目光略過它們,悠長望向遠處,似是陷入回憶,歎道:“他的的確確是個人。”

  “他是我數十年前在外遊歷時遇到的了,我初入人間歷練,一時大意,誤入了漁網被漁民捕去帶到集市賣。”

  “絕望之際,正是那人將我買下,他放了我。他告訴我他粗略聽懂一些獸語,亦識獸文,我第一次與人有了交流,在他家中停留數日,不得不為他的天賦驚歎。”

  神醫將《獸界醫書》一書交給白細,又道:“你前去找他,那人想來還留在城裏,他的名字我記不清楚了,依稀只記得有人叫他長偵先生。”

  神醫把事情交待清楚,白細領著醫書與藥方離開。

  下山途中,花斑狗依舊精神抖擻在前頭為他們開路。

  白細將捧在手裏的書頁翻開,入目繚亂,王八龜神醫的字跡經過多年,都是這副歪歪扭扭的模樣。他看的吃力,仿佛看著無數蟲蛇在書頁上爬行。

  霍錚低眼,看向白細手裏這本怪異的書,問:“這是何物?”

  白細與他解釋,“這是神醫花了好多年才寫好的醫書,記載千百種病症藥方,用來為各界動物醫治疾病的。”

  他錘了錘腦袋,懊惱道:“神醫將醫書全部傳授於我,可我不識字。”

  霍錚默然,輕撫他的發旋,給他安慰。

  白細仰頭,“神醫讓我去城裏找一位叫做長偵先生的人,錚錚,你認識他嗎?”

  長偵先生?霍錚搖頭,他幾年前離開長月村,沒在禹城落腳。

  “未曾聽過,找他何事?”

  白細道:“神醫說長偵先生能識獸語,讓我去找他,若我習得獸語,這本醫書便能慢慢琢磨了。”

  霍錚揉揉他的腦袋,“識字學醫是件好事,那人就在禹城?”

  “嗯!”

  霍錚道:“咱們進城,找他教你識字。”

  “進城?”白細詫異,腳底絆到野草,若非霍錚扶穩,他定要摔跤。

  “咱們不在村裏了嗎?”

  霍錚把在心底盤算有一段時間的計畫告訴白細。

  馬場與屋院是霍家遺留下的東西,霍錚不可能把它們賣去,而留在村裏僅靠種植,入山捕獵,維持溫飽足以。

  白細如今與他一起,霍錚想給他更好的生活,村裏風化陳舊,淳樸卻不乏愚民,長此下去,他們兩個人住在一起免不得招來閒言碎語,與其留在村中,不如出去謀條生路。

  城裏人多活兒也雜,只要有一雙手,霍錚有信心絕不會讓白細受累受苦。

  ——

  霍錚第二天進城找了幾家馬鋪,趕在天黑前,與其中一家鋪子商量好價錢與年限,明日再帶馬場的看守人過去看場地。辦好此事天色不早,馬鋪的鋪主勸他在城內找間客棧暫歇一宿,明日可一同前往馬場,霍錚淡聲推拒,“家中有人等候。”

  鋪主心神意會,霍錚很快離去。

  白細在家裏收拾行李,霍錚說他們這幾日就要進城,他主動留在家中,把該帶上的行李收整起來。黑珍珠也沒閑著,繞在幾間屋裏進進出出,張嘴叼起行李,邀功似的送到他面前交給他收拾。

  霍錚踩著夜色入門,淡淡光線下,看到白細正往裏頭搬東西。

  “錚錚,你回來啦。”白細腳下打了一個滑,霍錚大步上前,一手圈住他的腰身扶穩,另一手接過東西,減去他身上的負重。

  地面灑有水,石板濕滑,霍錚單手把他抱起帶到別處,“當心。”

  白細笑道:“行李我都收拾好了,你來看看。”

  他將霍錚的衣物全部整齊疊放置入包裹內,霍錚揉揉他頭髮,“辛苦你了。”

  白細笑著又把他往灶屋拉,“我還熱了飯。”

  一鍋水米摻雜的飯,霍錚哭笑不得,心中湧起感動。

  米飯半生不熟,白細偷偷嘗了一口,呸呸吐出。像是想起什麼,將雙手藏在身後,他遮遮掩掩,霍錚執起他藏起來的手,眉心緊蹙,粗糙的指腹在他手背輕輕摩挲,“怎麼起了水泡。”

  這是白細下午生火時不小心蹭到的,他腆起臉笑了笑,有些懊惱,“不疼。”

  霍錚牽他回屋,找了些藥油給他擦,再將從城裏買回的糖糕取出,“先吃點東西填飽肚子。”

  白細拉住他的衣袖,“我以後會做好的。”

  霍錚在他面前蹲下,面目嚴肅,凝視他的眼睛,“這些事無須你來做。”又道:“我會照顧你。”這是他給白細的承諾。

  一生一世說不出口,只能把人放在身邊,用心照顧。

  ———

  馬鋪派來的看守人清早便騎馬來到馬場看地,馬場建有二十餘年,數年前也是頗具名聲的大馬場,如今雖已沒落,仍維持大片青草地植。

  偌大的場地,能供養的馬匹數量絕不少於百匹。

  馬鋪生意源頭寬廣,如今很難找到像這樣大的馬場,看守人對馬場相當滿意,當面交與霍錚租地的錢兩,拿到租約地契,趕回城裏交差。

  霍錚唯一留下的只有霍家大院,這是霍家幾代居住之地,霍錚將其置空也不願租給其他人。

  翌日,馬車在門外等候,整理好的行囊一一整裝完畢,白細坐上車,霍錚把黑珍珠撈上去放在白細腿邊,陸續收拾了些東西,將往禹城進發。

  天幕陰沉,冷冬凜冽的風穿過官道,溫度驟降,風撲在面上一泛起刀割似的寒意。

  入夜前,天有雨水飄落,絲絲縷縷,雨勢漸濃,天地間仿佛被籠上一層灰色紗衣。

  霍錚在前方駕駛馬車,他身穿蓑衣頭戴斗笠,於雨霧中淡然持著韁繩,馬車趕得四平八穩,只怕顛到車內的人。

  下了雨,黑珍珠格外亢奮,白細鼻尖發癢,睜開睡意濛濛的眼,終是被它拱醒了。今日出發他們起得早,本想一路陪霍錚,路上卻抵擋不住困倦,倒頭睡的香沉。

  風交織著雨的刮過布幔,白細掀開簾子,視野外晦暗不明,伴有風雨,一股涼意從他身上蔓延開。

  他從帷裳探出腦袋,霍錚見他醒了,叮囑道:“外頭飄雨,別出來。”

  又道:“多添身衣裳,天冷。”

  白細坐回車廂,從行囊取出一身新添置的衣裳套上。黑珍珠抖了抖毛髮,打了個噴嚏。

  他輕笑,抱它上膝,一人一狗相互取暖。

  趕在城門關前,馬車入了城。

  霍錚前日打探好禹城內可落腳的地方,石巷濕潤,街上撐傘而過的行人寥寥無幾。馬蹄噠噠踏著石板,穿過一條條窄小巷道,霍錚在一戶大門院前停了馬車,他掀開帷裳,搭著白細的手扶他下車。

  霍錚扣上大院外的門鎖,白細左右張望,零星的油燈在夜色下隨風飄搖,大門院旁掛的紅紙燈籠發出暗沉的幽光,有些陰恐。

  白細下意思往霍錚身上靠去,在門外靜候不久,一位頭髮斑白的老媼手打燈籠開了門。

  大院是霍錚昨日從馬鋪鋪主口中打探到的地方,老媼一雙兒女幾年前相繼病逝,空出一座屋院無人居住。其他人認為她晦氣克死一雙兒女,便無人來租住這座院子。

  大院寬敞,租錢低廉。人老了想找些人一塊住熱鬧些,謠言作祟,至今無人上門。

  聽聞霍錚住下,老媼對他們的到來感到十分欣喜,屋院收拾得乾淨,領他們到廂房。

  院內空有四間廂房,黑珍珠與白細留在其中一間廂房內,霍錚打傘,將馬車上的行囊卸下。

  忙活到深夜,整理好廂房,兩人用過老媼招待他們的飯菜,才歇了口氣。

  夜裏,白細反復輾轉,雨水持續,水珠落在蕉葉,打出淅淅瀝瀝的聲音。

  黑珍珠窩在床尾一角睡得香甜,他將被褥覆在它身上,抱起枕頭,推門出去。

  寒風貼面,他抱緊枕頭,快步走到霍錚的廂房前。門扉輕扣,很快,門開了。

  霍錚手執燭火,白細身上衣物單薄,透出絲絲涼意。他方要將人拉進屋,白細整個人竄進了他懷裏,雙手繞過他的腰抱上,擁著取暖。

  “錚錚,我能與你一塊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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