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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阿忍說氣色不好的那天晚上,鐵平發燒了。雖然只是感冒,但第二天早上仍然覺得昏昏沉沉,所以只能向學校請假。當他的母親美佐子準備打電話到學校時,鐵平仍然堅稱要去學校上課。因為之前阿忍曾經說,希望在畢業典禮之前,全班同學都不要缺席。
「你在說甚麼啊,如果你今天勉強去學校,反而會讓感冒更嚴重,接下來的幾天都得請假了。」
在美佐子的勸說下,鐵平終於打消了去學校上課的念頭,但躺在被子裡,還是忍不住覺得懊惱。
這天中午之前──
正當鐵平睡得迷迷糊糊時,突然聽到有東西掉落的沉重聲音,他立刻翻身衝出被子。美佐子去買菜了,家裡只有他一個人。
「剛才是怎麼回事?」
除了聲音以外,他還感受到震動。他看向聲音的方向,發現有甚麼東西掉在庭裡。綠山公寓的一樓住戶都有各自的庭院。
鐵平在睡衣外披了一件棉外套,打開蒙上一層白色霧氣的落地窗。
眼前的景象令他難以置信。
有人躺在田中家的庭院裡,而且還特地鋪了被褥,舒服地躺在那裡──
到底是怎麼回事?鐵平呆立在原地半天,但他很快發現,躺在那裡的是住在三樓的朝倉奈奈的母親。
鐵平慌忙衝去打電話。
※※※
「今天的天氣真好。」
經常在這一帶巡邏的巡警站在庭院內,仰望著天空。今天的確天氣晴朗,萬里無雲。
「這種天氣很適合曬棉被。」
「對啊,但要特別小心。」
美佐子也附和著巡警的話。由於沒有釀成大禍,其他警官也都鬆了一口氣。
鐵平打電話通報後,救護車在七分鐘後抵達,五分鐘後,警車就趕到了。美佐子剛好也回來了,和其他鄰居一起擠在外面看熱鬧,看到救護人員和員警接二連三地走進自己家裡,嚇了一大跳。
鐵平家的庭院內,朝倉奈奈的母親町子昏倒在被褥上。救護人員用擔架把她抬出去時,她皺著眉頭呻吟,似乎哪裡感到疼痛。聽到她的呻吟,鐵平知道她還活著。
員警聽了鐵平說明情況後,有的去附近打聽情況,有的去三樓朝倉家調查。從他們的談話中,鐵平瞭解了大致的情況。原來朝倉町子上午曬被子,在拍打被子時,不小心從陽台上跌了下來。那些員警說,因為拍打被子時通常會探出身體,所以才會發生意外。
雖然還必須調查是否有人把她推下樓,但鐵平覺得員警似乎無意認真調查這個問題。可能是因為町子撿回一條命的關係,員警認為只要直接向她瞭解情況就好。
員警即將離開時,才傳來有關町子身體狀況的消息。一位親切的巡警告訴他:
「雖然右腿骨折了,但幸虧及時送醫,沒有造成大礙,這都是你的功勞。」
「阿姨好像昏過去了。」
「有輕微的腦震盪,到醫院時已經醒了,哭說著腿很痛。」
「她住在哪一家醫院?」
「今裡的杉崎醫院,目前正在治療。」
「是喔。」鐵平用鼻子哼了一聲。
※※※
這天傍晚,鐵平溜出家門,去了杉崎醫院。問了櫃檯後,敲了敲朝倉町子住的病房門。
開門的是一位三十歲左右的美女,她看到鐵平似乎有點驚訝。
「啊,是阿鐵。」
那個女人還來不及開口,病房內傳來一個聲音。奈奈坐在病床旁看著他,町子在病床上睡著了。
「你的朋友?」女人問。
「鄰居哥哥,」奈奈回答。「路隊的隊長,住在一樓。」
「我是田中鐵平。」
他鞠了一躬,那個女人瞇起眼睛點著頭。
「我知道了,是你叫了救護車。謝謝你,真多虧有你,還特地來醫院探視,真是溫柔體貼。進來吧,我去倒茶。」
鐵平走進病房,那個女人拿著熱水瓶走了出去。
「她是我阿姨,」奈奈說:「昌子阿姨是媽媽的妹妹。」
「是喔。」
鐵平抓著頭,看著病床,只見町子靜靜地閉著眼睛。奈奈是單親家庭,和她媽媽兩個人相依為命,如果她母親生病了,生活就會發生問題。
「阿姨的情況怎麼樣?」
「嗯,腿摔斷了,但沒有大礙,媽媽的運氣很好。」
「對啊。」
「你感冒好點了嗎?明天可以去學校嗎?」
「已經好了,白天那場騷動,把感冒都嚇跑了。阿姨有沒有談起意外當時的情況?」
「嗯……」
奈奈微微低著頭,嘴唇動了動,似乎欲言又止,但她還沒有開口,昌子就回來了。昌子為他們倒了茶,又拿出大福麻糬請他們吃。鐵平邊吃著大福麻糬,邊把町子掉落當時的情況告訴她們。
鐵平離開時,奈奈送他到醫院門口。
「阿鐵,我跟你說。」
臨走的時候,奈奈吞吞吐吐地開了口。
「怎麼了?」
鐵平重新圍好圍巾問。他今天來這裡的另一個目的,就是要讓奈奈看到他用了那條圍巾。
「我媽說……她想不起來。」
「甚麼想不起來?」
「就是從陽台掉落時的情況,她說只記得去陽台想把被子收進來,之後好像一片空白,甚麼都想不起來。」
「可能發生得太突然,她嚇壞了吧。」
「也許吧。」
奈奈把雙手放在背後,用腳尖踢著地面。這是她在思考或猶豫時的習慣動作。
「我媽媽說,雖然甚麼都不記得了……只記得很可怕。」
「很可怕……是指摔下樓很可怕嗎?」
奈奈搖了兩、三次頭。
「媽媽說,好像不是這個原因。」
「是喔……」
鐵平不知道該說甚麼,只能陷入沉默。奈奈很快抬起頭。
「算了,你別放在心上。再見。」
奈奈說完,轉身跑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