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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夜》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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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雅也趕緊藏到乒乓球檯後面。

 「你的姓名?」

 「新海美冬。新舊的新,大海的海,美冬就是美麗的冬天。」女人細聲細語地回答。

 新海,雅也對這個姓氏有印象。就在自己家旁邊的公寓裡,住著一對姓新海的夫婦。他曾見過那家的丈夫。幾年前的年末,在街上巡邏值夜班時,他們曾在一組。那人六十歲左右,體形偏瘦,據說剛從公司退休,很有氣質,一看就知道曾經是公司的精英,但不清楚為什麼會住在破舊的公寓裡。

 「去世的是你父母?」警察接著問道。

 「是的。睡覺時房頂突然塌了下來……」

 「能告訴我房間構造嗎?」

 「只能說個大概……我以前不住在那裡。」

 「哦?那你住哪兒?」

 「東京。不過,我已經退掉那邊的房子,本打算今後和父母一起生活。」

 「哦。」

 詢問繼續著,警察和女人的聲音漸漸變小了,雅也聽不清楚。除了說父母是被房子壓死的之外,那女人好像也說不出什麼了,連自己是怎樣得救的也不清楚。

 調查完畢後,新海美冬跌坐在父母的遺體旁。雅也從乒乓球檯後面看清楚後,便走開了。

 把俊郎的遺體運出的時候,雅也只拿了自己的錢包,裡面有三萬多元。幸虧把來守夜上香的客人放的禮金移到了錢包裡。他摸著口袋裡的錢包,走出了體育館,想去買點吃的。

 商店幾乎都倒塌或關門了。僥倖逃過一劫的便利店門前排起了長龍,估計就算在這兒排隊也沒希望買到食物。雅也走來走去,連腳都失去了感覺,最後還是回到了體育館。

 來體育館避難的人越來越多。電力尚未恢復,四周光線很暗。更難以忍受的是寒冷。就連穿著防寒服的雅也,如果不動就會渾身發抖,牙齒打戰。穿著睡衣逃出來的人的痛苦程度可想而知。

 飢餓、寒冷和黑暗籠罩著身心都受到傷害的受災者。不時還有餘震。每次發生晃動,體育館裡都會響起驚叫聲。

 入口附近傳來聲響,走來幾個拿著手電筒的人。其中一個人嘴巴貼在話筒上,好像說會馬上發食物。大家發出了獲救般的歡呼聲。

 「數量有限,每家一罐茶、兩三個麵包,請各位諒解。」政府工作人員模樣的年輕人說。

 抱著紙箱的工作人員向各家走去,先詢問人數,然後遞過相應的麵包和罐裝茶。

 「我們不要茶,有水嗎?想給孩子沖牛奶。」雅也身旁的年輕男子問道,他旁邊有女子抱著嬰兒。

 「對不起,現在只有這些。」工作人員同情地回答,隨後來到雅也面前。

 「我一個人,只要麵包就行了。」

 「是嗎?謝謝。」工作人員低下頭,拿出了一個袋裝麵包,是豆沙餡的。

 雅也剛想打開,身邊一家人的對話傳進了耳朵。

 「數量不夠也沒辦法,忍忍吧。」像是母親在訓斥孩子。孩子有兩個,看樣子是小學高年級和低年級學生,都是男孩。他們三人好像只領到兩個麵包。

 「肚子餓了,這麼點哪夠呀。」抱怨的是弟弟。

 雅也歎了口氣,來到他們面前,把豆沙麵包遞給那位母親。「把這個給孩子吃吧。」

 女子驚訝地搖著手:「這哪行……你也沒吃東西吧?」

 「我沒事。」雅也看了看男孩子,「別哭了。」

 「真的可以?」

 「別客氣。」

 女子不住地道謝,雅也徑直回到原處。飢餓的滋味不好受,可總比聽孩子的哭叫聲好。

 所有人都格外珍惜地吃著領到的那點食物。一個人一直目不轉睛地注視著抱膝而坐的雅也。他嚇了一跳。正是新海美冬。

 和雅也四目相對後,美冬低下頭,把臉埋在環著膝蓋的雙臂中。雅也也從她身上移開了視線。數小時前的場景再次從腦海中掠過:砸碎舅舅額頭時的觸感、冒出的鮮血……

 為什麼會那樣做呢?雖然怨恨舅舅,卻從未想過要殺他。

 見他被壓在瓦礫下,本以為他死了。看到上衣裡露出的茶色信封,以為借款的事可以一筆勾銷。其實當時腦子裡只想過這些。然而,他睜開了眼睛。舅舅沒有死!意識到這一點時,雅也的腦子一下子亂了,緊接著便是恐慌,想都沒想就抓起瓦片砸了下去。

 雅也偷偷瞄了一眼美冬。她依然保持著剛才的姿勢。她是否目擊了那個瞬間?

 地震太可怕了,因此雅也之前顧不上考慮這些,而一旦冷靜下來,哪怕是形式上的冷靜,那件事便立刻佔據了整個大腦。

 那個女人看見我殺舅舅了嗎?

 有可能看見了。她站的地方離雅也不足十米。所有屋子都塌了,兩人之間沒有任何遮擋,而且雅也曾和她四目相對。她那滿臉驚異的表情,深深刻在了他的眼底。

 但如果她真的看到了,為什麼沒告訴警察呢?父母親突然去世,以她現在的精神狀態或許無法顧及別人,但如果是殺人事件,則應另當別論。也許她已經報警了,只是警察沒有立刻採取行動。警察現在確實無法顧及所有案件,但不可能連謀殺案都置之不理吧?而且,很容易就能確定嫌疑人。只要根據她的證詞去現場調查,就能馬上查清受害人是米倉俊郎,至少會來找雅也詢問情況。

 也許沒看見……

 這種可能性並非沒有。從當時情況推測,她應該剛從因地震倒塌的房子裡逃出來,還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肯定正六神無主不知所措,還擔心是否會發生餘震,不知如何是好,完全陷入了恐慌。雖然目光朝著雅也,未必全都看見了,完全有可能處於視而不見的狀態。

 從她站的位置推斷,也無法確定她能否看見。俊郎被一堆瓦礫埋在下面。在瓦礫的遮擋下,她也可能看不見俊郎的身影,或許只能看見雅也在揮舞瓦礫,但不知道他在砸什麼。

 雅也覺得自己光往好的方面想。他想再偷瞄一眼新海美冬,就在這時,旁邊傳來了說話聲。

 「喂,是不是該回家看看?」一個中年男子小聲說。

 「這可不行,太危險……」回答的是一個中年女子。兩人看上去像一對夫婦。

 「可山田家好像也被偷了。」

 「被偷走什麼了?」

 「聽說裝在現金出納機裡的錢全被拿走了,貴重物品也沒了。」

 「這種時候還有人幹壞事,真不知什麼時候下的手。」

 「隨時都可以,咱們家出來時也沒鎖好門呀。」

 「現在又說這個,是你說鎖門沒有任何意義——」

 「當然沒意義,牆全塌了。那種狀態下房子竟然還沒倒,真不可思議。」男人沒好氣地說,「不管怎樣,還是要重新蓋房。」最後這句話與其說是對妻子說的,更像在自言自語。

 「還好,存折和印章拿出來了。」女人說。

 「還有一些該拿的東西,比如說債券之類的。」

 「會有人偷那東西嗎。」

 「不好說。」男人煩躁地咂著嘴,隨後歎了口氣,「還是該回家看看情況。」

 「別了。不是還有餘震嗎?萬一你剛進家,房子就因為餘震塌了怎麼辦?」

 「會塌嗎?」

 「很有可能。你沒見佐佐木家嗎?」

 雅也聽出兩人在談所謂的震災盜賊的罪行。那些人闖入已倒塌或快倒塌的房子裡,搜羅值錢的東西。就算報案,警察也不可能認真調查。對盜賊來說,現在正是撈錢的大好時機。

 雅也想了想家裡是否放著值錢的東西。存折倒無所謂,反正裡面也沒多少錢。只有放著那份保險合同的資料夾勉強算是值錢的東西。不過,現在並不用急著去取。

 雅也感到一陣尿意,站起身來。旁邊的那對夫婦還在沒完沒了地談論。

 沒有燈,走路要特別小心,否則會撞上別人。走廊也漆黑一片。雅也沿著牆壁向前走,發現廁所前聚了一群人。

 「怎麼了?」雅也問一個戴著棒球帽的男人。

 「啊……聽說廁所不能用了,沒有水。大便就不用說了,連小便都會堵住。這下真麻煩了,以後可怎麼辦呀。」棒球帽男子擠出一絲無力的微笑。

 一對中年男女從旁邊走過,像是一對夫妻。

 「我以後盡量不吃東西。」女人說,「如果只能在外面解手,還不如餓肚子。」

 「可也不能不補充體力呀。」

 「我也這樣想,可如果不能去廁所……」

 也許想不出妥善的辦法,男人只是哼哼了幾聲。

 雅也走出體育館。建築物前點起了火堆,像是在燒倒塌房子的木料。篝火四周圍了一圈人,有老人和孩子的身影。被火映照出的每張面孔都十分消沉,和那火紅色形成強烈反差。很少有人說話。

 建築物一側有樹叢,雅也走過去,找了個背光的地方撒了尿。男人能這樣,女人就麻煩了。他剛要往體育館裡走,迎面出來一個女人——是新海美冬。雅也立刻停下腳步,藏在篝火邊的人群後。

 美冬只向篝火瞄了一眼,便從前面走過。她在運動衣外面披了一塊小毛毯,就像斗篷一樣。

 雅也離開篝火,跟在她身後,想和她打個招呼。如果她目擊了殺人過程,見到雅也肯定無法保持自然,也許會扭頭逃跑。那時一定要抓住她,想方設法說服她。該怎麼說呢?說那只是看上去像殺了人,實際上是誤解,還是告訴她俊郎的惡行,說明自己當時出於無奈?

 雅也一直沒拿定主意,只好跟在美冬身後。如果跟得太近,有可能被發現;但如果離得太遠,又會跟丟。離篝火越遠,周圍越黑。她拿著一個小手電筒,在前方落下淡淡的光圈。那對雅也來說就是標記。

 美冬突然拐進岔道。拐角處有幢小樓房,勾勒出的影像就像一個被擠爛的箱子。

 看見美冬走到樓後面,雅也已猜出她的用意。這樣就不好意思打招呼了。她肯定希望神不知鬼不覺地回到體育館。但如果在人多的地方和她搭話,對雅也來說又太危險。

 究竟是被看見了,還是沒有被看見?明明知道想也沒用,雅也還是翻來覆去地思索著,想知道答案。

 就在他把目光轉向美冬拐進的胡同時,聽到了低低的驚呼,隨後是聲音不大卻很激烈的爭執聲,接著又好像有什麼東西滾落在地。

 雅也慌忙衝進胡同。黑暗中有幾個人影在地上糾纏在一起,還亮著的手電筒在地上滾動。眼前出現了一個身穿黑衣的男人的背影。那人正用雙臂抱起一個發白的東西,想從那上面剝下衣服,有兩條腿像在游泳一樣在空中亂蹬。雅也立刻明白發生了什麼。

 「你在幹什麼!」

 他跑了過去,從後面向那人雙腿間踢了一腳。那人呻吟著向前倒去。與此同時,雅也發現壓在那人身下的正是新海美冬,她的嘴裡被塞了東西,另一個男人正摁著她的雙臂。這人揮拳向雅也打來,打中了他的臉頰,指關節碰得臉有些疼,但衝撞力並不大。雅也調整姿勢,用腦袋直接撞向男人的腹部,將其撞倒,然後騎在他身上,雙手用力抽他的臉。突然,雅也的脖子被人從後面勒住了,好像是剛才被踢中大腿跟的男人又來還擊。雅也抓著對方的手,想從脖子上扯掉。

 不知從哪裡傳來一聲悶響,對方的力道突然減弱了。雅也趁機用胳膊肘狠狠搗向他的腹部,隨後站起身。那人正用雙手捂著頭。

 美冬站在那人身後。她雙手拿著一塊水泥碎片似的東西,看來是用那個打了那人的後腦勺。

 雅也和美冬的視線瞬間撞在了一起,有幾分之一秒的沉默和靜止,但這給了歹徒機會。被雅也揍了一頓的男人先跑了出去,另一個人也捂著腦袋緊隨其後。雅也本想去追,又改變了主意。就算抓住了強姦未遂的案犯,警察也不可能認真處理。

 「傷——」雅也本想問美冬傷著沒有,卻趕緊垂下眼睛,因為在手電筒的光亮中清晰地顯露出她被剝光的下半身。

 感覺她已經穿好衣服後,雅也才抬起頭,又問了一遍:「 傷著沒有? 」

 她微微搖了搖頭,撿起落在腳邊的手電筒。

 「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千萬不能一個人行動,有些流氓正四處轉悠。你拿著手電筒,就等於明確告訴別人:獵物在這裡。」

 美冬一言不發,或許她已沒有精神再說話。

 「快回體育館。把手電筒借給我,我在前面走,你跟在後面。 」

 但她倒退了幾步,隨即向前跑去,手電筒的亮光搖晃著漸漸遠去。

 雅也剛想走,卻停下了腳步,感覺踩到了柔軟的東西。撿起來一看,原來是她披的毛毯。

 他回到體育館前,發現篝火的數量增多了。無法忍受寒冷的人們開始點火。

 新海美冬坐在離圍著篝火的人群不遠的長椅上,和先前一樣,正抱著雙膝,臉埋在胳膊裡。

 雅也走近她,從身後給她披上毛毯。她嚇得猛一哆嗦,挺直了後背,看到雅也後露出了緊張的表情。

 「怎麼能把這麼重要的毛毯忘了呢?」雅也盡量用輕鬆的口氣搭訕道。但美冬僵硬的表情並沒有絲毫變化。她雙手緊緊抓著毛毯邊,像保護自己似的裹得嚴嚴實實。

 「去火堆那邊吧,這裡太冷了。」

 她向火堆瞅了一眼,馬上又垂下眼簾。雅也看了看圍著火堆的人,理解了她的想法。在汽油桶四周的幾乎都是成年男子,沒有孩子或年輕女子的身影。

 「沒關係。那些人和剛才那幾個流氓不同,現在連自己都顧不過來。」

 她依然低著頭一言不發。

 雅也坐在她身旁,感覺她全身都繃緊了。「 如果你害怕,我陪你——」

 雅也話未說完,美冬突然站起身,向前走了一兩步,轉身衝著他說:「 謝謝你把毛毯拿來。」她點頭行禮,又向前走,卻沒去烤火,而是直接進了體育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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