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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整整一週,美冬再次來到雅也的住處,說是從東京車站直接過來的,深藍色套裝外罩著黑色大衣。以前她來這裡時從未這樣穿過。
美冬脫掉大衣,端坐在坐墊上。「打聽到了好多可疑信息。」
「什麼信息?」
「雅也,你還記得一個叫大西的人嗎?以前住在你家附近。」
「大西?啊,我記得。他的房子很大,好像曾擔任町內會長。我從未和那家人說過話。」
「我問過大西先生,他說,去年年末有一個男子去問有沒有記錄附近受災情況的照片或是錄像帶,而且最好能看清街道工廠的受災情形。」
「只是街道工廠?」
「嗯。那人是負責推銷產業機械的商社社員,想調查地震導致的機械損害情況,以備日後參考。那一帶除了你們家,似乎還有好多街道工廠。」
「哦……但這些聽上去沒什麼問題呀。」
所有企業、研究機構都在對阪神淡路大地震的受災情況進行分析,經銷產業機械的商社收集受災資料沒有任何異常。
「然後問題就出現了。那人新年後又去找了大西先生,而且,這次與上次不同,這次直截了當、刨根問底地問水原製造所的情況。」
「我家的事?具體問了什麼?」
「問你家的經濟狀況、工廠的經營情形,還問了你父親的情況。」
「我父親?」
「問是不是為了拿保險金才自殺的……」美冬只在這個時候微微低下了頭。
「荒唐!」雅也把臉扭向一邊,「我家經濟拮据,以及父親因此自殺的事情,不用四處打聽也知道。」
美冬慢慢眨了眨眼睛,睫毛的顫動清晰可見。
「我聽了這件事,突然明白:寄恐嚇信的就是他。」
「快給我解釋一下。」
「最初,估計就像那個人所說的,是為了工作在搜集資料。當他看到那些搜集到的照片或錄像帶的時候,也許發現了那一幕。」
「我……做那件事的場面?」
殺舅舅的場面——這句話他無論如何說不出口。
美冬點點頭。「現在幾乎每家每戶都有攝像機。如果那時有一兩個人把周邊的情況錄了下來,也不奇怪。」
雅也搖了搖頭。攝像機他家也有,然而在那種局面下,根本想不到要拍攝。
「我想,在發現那盤錄像帶的一瞬間,那人的目的發生了變化。一般情況下會報案,但他沒有那樣做,而是決定先調查出錄像上的人是誰。估計他很快查出那是水原製造所老闆的兒子,接著又調查那時死去的人。死在水原製造所的有兩個人——你父親和米倉俊郎。你父親是自殺的,那就不用考慮了。米倉俊郎因頭部受傷致死,就能斷定正是那個被殺的人。」
「所以給我寄恐嚇信……」
沒等雅也說完,美冬搖了搖頭。「我想之前那人對米倉進行了調查,自然也會去找他的女兒。」
「佐貴子?」雅也咬緊了嘴唇。他漸漸明白了。
「估計那人若無其事地探問了米倉和雅也的關係。佐貴子會如何回答呢?」
「肯定會說借錢的事。她懷疑我趁地震殺死了她的父親,這些話她說得出口。」
「於是,兩人得到了所有的拼圖:殺人動機、證據,還知道了你手上有父親的生命保險金。這些都湊齊後,他才下定決心寄出恐嚇信。」
「哦,」雅也歎了口氣,「所以提出讓我出一千萬、扣除借款,保險金應該能剩下這麼多。估計這也是佐貴子告訴他的。」
「剩下的就是查出雅也的住址,這並不難,在你父親投保的保險公司留有記錄,整理銀行債務時留的也是這裡的聯繫方式。我想,通過任何一種方式都能查到這裡。」
雅也歪了歪臉。美冬的話合情合理,沒有絲毫矛盾。
「你知道那人的姓名嗎?」
「大西先生沒記清楚,連公司名字都忘了。如果再四處問問,或許有人知道,但我擔心行動太多會被人懷疑。」
「嗯。能查到這一步已經很厲害了。」
「只是有點累。」美冬苦笑道。
雅也抱住了腦袋。他明白為什麼會突然出現恐嚇者了,卻完全不知道今後該怎麼辦。
原本正襟危坐的美冬隨意地伸開雙腿,脫去上衣。藍色襯衣的兩個扣子開了。她向上攏頭髮的時候順勢一晃,雅也看到了胸罩邊。
「雅也,絕不能對那人置之不理,會要命的。」
「可連對方是誰都不知道,也沒辦法。」
「雖然不知道身份,但他肯定會主動接近你。那時候再猶豫就晚了,必須現在下定決心。」
「下定……決心?」
「我已經決定了。」美冬直直地盯著雅也的眼睛。那是一雙能看透別人內心的眼睛。雅也不想被她看穿自己內心的動搖,避開了她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