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不具力量的至強者
狼是天生的追蹤者,憑藉極淡的氣息也能找到獵物的蹤跡,只靠躲藏是沒辦法活得下來的。
秦永晝神色一緊,抱著雪狼一躍而出,解下腰間的衣物扔進樹叢中,朝樹林深處跑了進去。
他的身體已經鍛煉得很強壯,即使抱著一隻幼狼跑也不會拖慢速度。蘇時衡量過自己的重量和奔跑速度,還是沒有逞強要跳下去,一動不動地貼在他胸口,快速在控制面板裏尋找著能用的技能。
扔下的衣物多少干擾了獵狼的追蹤,卻依然沒能拖延住追殺者的腳步。
狼嚎聲越來越近,秦永晝的呼吸漸漸粗重,喉間幾乎已經蔓開些許血氣,卻依然不敢停下,只是一味地抱著懷裏的雪狼朝前狂奔。
身後追逐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甚至已經能聽得到狼群奔跑時的喘息聲。
忽然,秦永晝刹住腳步,抱著雪狼的手臂也猛地收緊。
蘇時若有所覺,抬頭望著少年繃得死緊的面色,將目光轉向身後。
一群蓄勢待發的灰狼已經映入視野。
狼群的襲擊是最難應付的,不僅說明馭獸者手中的狼是狼群中的頭狼,更說明主人的精神力已經足以在一定程度上控制整個狼群。悍不畏死的滴血戰術之下,幾乎沒有人有機會逃脫。
族中有這樣實力的人並不多,秦永晝已經猜出來人,護住懷中雪狼,啞聲開口:“二叔,是你嗎?”
狼群之後,高瘦的黑衣男人緩步走出來。
他的容貌其實還算英俊,只是左臉頰上有一道疤痕,叫整個人都顯得陰沉了不少。他的目光落在眼前的少年身上,身形不動,背後的灰狼卻已發出威脅的低吼聲。
秦永晝望著他,唇角抿得死緊,目光漸漸冷下來。
淩霜還只在幼生期,根本沒有能力殺害自己的父母。他猜到這一切是有人在背後搗鬼,雖然還沒想清楚究竟該怎樣應對,卻依然憑藉本能意識到了自己必須立即離開,走得越遠越好。
眼前的人是他的二叔秦元洲,父親在世的時候,這個二叔顯得很平易近人,對自己也很關愛,根本看不出任何野心。
現在父母不在了,他卻是第一個來追殺自己的人。
“永晝,你只要聽話,我不會殺你。”
沒有回應他的疑問,秦元洲不緊不慢開口,語氣甚至依然顯得很溫和:“把你的雪狼給我,然後你去哪兒都沒關係。”
秦永晝的手臂驟然收緊,向後退開:“不可能!”
伴生的守護獸是不能被轉讓的,除非以特殊手法徹底抹殺靈智,煉成隻會服從的獸傀。
他就算丟掉性命,也不會讓淩霜受到這樣的待遇。
獵物的聲音驟然提高,叫狼群忽然感到了威脅,紛紛縱身朝他撲上去。
已經沒有機會再逃跑,秦永晝咬緊牙關,抽出綁腿裏藏著的匕首,和狼群搏殺在一處。
鋒銳的匕首劃開淩厲弧度,頭一批撲上來的狼都沒得著什麼好處,帶著傷哀嚎退下。頭狼被血腥氣衝得有些躁動,抬爪刨了刨地面,忽然縱身朝他猛撲過去。
秦永晝屏息凝神,身形墜沉滑在頭狼身下,匕首高高揚起,就在頭狼腹間狠狠劃下了一道口子。
狼嚎聲尖銳響起,下一刻,那道傷口卻已經恢復如初。
秦永晝並不意外,急促喘息著抹了把汗,目光轉向秦元洲,果然在他腹間見到了一條同樣的傷口。
守護獸聽命於人類戰鬥,而作為承受者,人類也要承擔一切守護獸戰鬥時所受的傷害。
為了更好的控制守護獸,人類大都以修行精神力為主。沒想到這個侄子居然還有戰鬥的天賦,秦元洲目色愈沉,按住腹部傷口,打了個呼哨示意頭狼退開,由著狼群繼續攻擊。
狼群兇猛,又是成群作戰一擊即走,前赴後繼地撲上來,尖牙厲爪毫不留情地招呼上去。
秦永晝畢竟年紀尚小,又要護住懷中的雪狼,沒多久就已經傷痕累累,勉強擊退一頭灰狼,半跪在地上急促喘息。
忽然,他的手臂上傳來了一陣刺痛。
其實疼得不太厲害,可意外的變故卻還是叫秦永晝一瞬分心,手臂不覺稍鬆,臂間的雪狼已經一躍而下,朝遠處直竄了出去。
“淩霜,快回來!”
秦永晝心裏驟然一慌,急聲開口,卻已經來不及。
他幾乎是暫態就猜到了淩霜的意圖。秦元洲是衝著雪狼來的,如果他們兩個分開,對方一定會去追擊雪狼,這樣自己就能有機會逃命。可淩霜還在幼生期,根本就沒有什麼戰力,這樣貿然衝出去,一定凶多吉少。
聽見他的喊聲,已經跑出一段的雪狼停住腳步,回頭望了他一眼,就又朝遠處跑去。
“追!”
秦元洲厲聲開口,狼群立時聽命,大半都朝那條白色影子跑遠的方向追去。
眼看著雪狼為了救自己陷入幾乎絕命的危機,秦永晝眼眶通紅,掙扎著正要起身,為首的精壯灰狼卻忽然長嚎一聲。
強悍的力量波動陡然擴散開,一陣激烈的眩暈不由分說地剝奪了他的意識。
*
再醒來的時候,他已經被關在了一處高架的竹樓上。
這種竹樓在林中很常見,為了防備野獸,一層是被架空的,只有借助竹梯才能爬到二層。如果將梯子撤去,再在下面布上埋伏,就是天然的監牢。
身上的傷已經疼得過了頭,手腳都被綁縛著,喉間因為失血而乾渴得厲害。秦永晝掙扎著坐起身,挪到窗邊往外一看,心裏就徹底沉了下來。
狼群就守在下面,秦元洲把他困在這裏,一定是等淩霜回來找他的。
一定得儘快逃出去才行。
口袋裏還藏著用來綁箭頭的薄石片,邊緣已經被打磨得很鋒利。秦永晝費力地摸出石片,一下下割著手上的繩索,手被反綁在背後,動作很吃力,冷汗不多時就順著額角滑落下來。
忽然,門外傳來了極輕的腳步聲。
秦永晝呼吸微滯,立時將石片藏在掌心,依然假作昏迷地躺回去,眼睛睜開一條細縫,瞄著門口的動靜。
不像是人的腳步聲,他有一瞬間幾乎以為是淩霜回來找他,可下面埋伏了一整個狼群,只要淩霜一回來,就一定會被守在下面的狼群抓個正著。
想起那時替自己引開狼群的雪色背影,秦永晝眼眶不由酸澀,用力攥緊了手中的石片,掌心被硌出道道血痕。
忽然,被水汽朦朧的視野裏出現了一抹白色。
一隻雪白的爪子從門縫下面探進來,扒拉著想要嘗試把門打開。
毛絨絨的雪色短毛覆在淡粉色的爪背上,被門縫擠得稍稍變形,異常頑強地嘗試著各個方向,顯出了叫人驚訝的柔韌。
心底驟然湧出難以置信的狂喜,秦永晝掙扎起身,試探著輕聲開口:“淩霜……是你嗎?”
爪子一頓,快速收了回去,門外傳來熟悉的低嗚聲。
竹屋原本是獵人的住處,門栓也是被安在裏面的。秦永晝咬著牙挪過去,回身把門栓一點點拉開,終於把門打開了一條小縫,那道熟悉的白色影子就竄了進來。
失而復得的強烈喜悅瞬間衝淡了身上的痛楚,秦永晝脫力地跌坐在地上,唇角止不住地揚起來,水汽卻轉眼就模糊了視線。
終於把人給找了回來,蘇時也鬆了口氣,繞到他背後連抓帶咬,憑藉薩摩耶【無物不可拆】的天賦技能,沒過多久就把那幾條繩子弄斷在了地上。
下一刻,他已經被秦永晝牢牢抱進了懷裏。
滾燙的淚水打在雪白的皮毛上,蘇時抖了抖耳朵,抬爪扒住他的肩膀,用鼻尖安慰地蹭了蹭大概被嚇壞了的少年。
蓬鬆的雪色軟毛輕柔地蹭著臉頰,秦永晝忍不住輕笑起來,小心翼翼地揉著他的腦袋,也回應地埋進他頸間的毛領裏蹭了蹭:“我身上一點新傷都沒有,淩霜,你沒受傷嗎?”
守護獸受傷,按理來說會直接反應在契約人身上,如果守護獸死亡,契約人雖然不會一起失去生命,也會跟著重病一場。
雪狼還太小,沒有出去經歷過什麼搏鬥的訓練,秦永晝也從來沒因為他受過什麼傷。還以為這次一定凶多吉少,卻沒想到眼前的夥伴似乎比他想像的還要厲害得多。
蘇時當然不會承認自己受了傷,果斷地搖了搖頭,從他懷裏跳出來,又從門外拖進來了一串被柳條捆好的果子。
他引著狼群鑽進叢林,雖然狼群因為某些原因沒有傷害他,但林中的環境實在太複雜,他的身形還太小,摔了幾次之後,身上難免多多少少帶了些傷,還是特意療好傷之後才趕回來的。
想起兩人的關係,蘇時貼著少年的身旁坐下,心裏又不覺生出隱隱擔憂。
他們的境遇一次比一次危險,自己未必每次都有這麼好的運氣。萬一哪次受傷來不及掩飾,他還沒想好要怎麼給秦永晝解釋,為什麼對方不能代替自己受傷。
幸而以他現在的身體條件,憂鬱和苦惱都很難通過目光來表達出來。秦永晝不知他心事,只是訝異地望向那些果子,抬手把彷彿無所不能的雪狼抱進懷裏:“淩霜,這些也是你帶來的嗎?”
下麵的狼群有多兇悍,他是親身見識過的。雪狼能自己想辦法上來,已經徹底超出了他的預料,更不要說居然還能給自己帶吃的。
族中早就有雪狼其實不是凡物的傳說,可他養了淩霜這麼久,居然也一直沒有發覺對方的身上有什麼特殊的地方。
迎上少年近乎崇敬的目光,蘇時滿意地抖了抖耳朵,抬爪把果子給他扒了過去。
甜脆多汁的野果不僅紓解了喉間的乾渴,也叫身體彷彿重新注入了力量。秦永晝吃了兩個果子,又拿起一個喂到雪狼嘴邊。
蘇時搖了搖頭,目光卻不由落在了少年手臂的那個牙印上。
當時的情勢太過緊急,怕他不鬆手,自己是下了十成力氣咬的。
居然只是個血印子。
連皮都沒破。
雪狼的驕傲搖搖欲墜,蘇時的心態有點崩,耷拉著耳朵趴下去,卻被秦永晝架著兩隻前爪托起來,把他整個抱進了懷裏。
少年坐在地上,身上的傷新舊交疊,有些地方還隱隱滲著血,卻像是渾然未覺,只是抬手慢慢揉著他頭頂的軟毛,聲音微啞:“答應我,下次不要再這樣冒險了……”
如果只是受了傷還有自己,可一旦雪狼被秦元洲抓住,很可能要被摧毀神智連成傀儡獸,到時候只會生不如死。
看到那道白色影子把狼群引開,他的胸口窒悶得幾乎喘不上氣,心底一片慌亂,什麼念頭都有,又好像什麼都想不出來。
那種感受可比被狼群撕咬捕殺還要絕望得多了。
蘇時仰頭望著他,抬爪搭在少年赤裸著的肩上,將頭抵在他頸間,輕輕蹭了兩下。
清澈濕潤的黑色眼睛溫柔地凝望著他,秦永晝眼眶發澀,將臉頰貼在蓬鬆柔軟的白毛裏,深吸了口氣,長呼出來,眼底就重新亮起光芒。
感覺到他重新打起了精神,蘇時才總算放心,叼起一個果子放在他手上,示意他繼續補充體力。
秦永晝不由挑起嘴角,揉了揉他的腦袋以示感謝,拿起果子咬了幾口,終於還是忍不住心底疑惑:“淩霜,你能帶著它們上來,底下的那些狼群是怎麼解決的?”
聽到他的疑問,雪狼蘇時立刻抖擻精神,高傲地挺直胸膛,一爪揮在果子上,鋒銳的爪尖轉眼刺破了薄脆的果皮。
當然是打上來的!
難道還能是發揮薩摩耶的天賦技能,靠微笑把狼群萌得亂竄之後,叼著果子爬上來的嗎!
作者有話要說:
必須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