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3章 修羅場
“只不過,粗鄙之名看來也所言不虛,”那人頓了頓,眼裡露出些微的惡意,“那津予是娶好?還是不娶好?”
這時溫歌才終於記住他的名字,雁津予。
她定定地看著雁津予,突然笑了一下,歪了歪頭道:“燕世子拿著那朵牡丹,可謂是人比花嬌。憑著你這皮相,本公主勉強願意讓你做個面首如何?”
雁津予不怒反笑,眼裡染上一絲興味:“津予自然是願意成為公主您的入幕之賓,可惜父王做主,不若公主親自跟他談談?”
溫歌撲哧笑出聲來:“是不是雲鎮的姑娘格外傻,才讓你覺得本公主也能被你當槍使?”
“津予不敢,”雁津予帶著笑垂下頭,手指輕輕拂過牡丹花瓣。
這時的雨已經停了下來,被沖刷過後的景致更是清新。
溫歌走進雨幕裡,突然想到什麼,回過頭來說:“摘折牡丹本該是要杖責五十的,看你模樣不錯,饒過你了。”
“謝公主殿下,”後面雁津予的聲音輕飄飄。
——
《對鏡》的劇情進行到周薇第一次回溯時光後眼睜睜看著弟弟被燒死,第二次回到過去。她對周邊的親戚鄰居已經不再信任,只想著帶著自己染病的弟弟前往鄰村,向自己的舅舅求助。
拍攝間隔中,秦楊在指導群演和佈置現場,看上去忙得不行。沒想到的是,許久未見的周煦突然就出現在秦楊邊上了,秦楊不搭理他,他自己還拿著個蒲扇悠哉哉地扇著風,獨他一份最休閒了。
傅建柏和之前《千秋引》的導演魏景山一樣,都喜歡順拍。但是不比電視劇,電影這樣就太費錢了。尤其是每一次回溯時光重複的部分都不願意移接之前拍攝過的鏡頭,而強迫症發作又要求佈景和演員的表情舉動和先前一模一樣。
這時候不只是浪費膠捲和時間了。
溫歌白天的戲份是在父母的葬禮上,她與覬覦父母遺產的親戚交鋒。這是電影裡第二次出現這個場景,與第一次回溯時光後不同,第二次顯然要演出不同的心情。這往往也是體現演員演技的時候,溫歌已經被他罵得百毒不侵了。
倒是群演都越來越敷衍,眼看效果一場不如一場,傅建柏也越來越暴躁。等到群演他們被罵得快要暴動起義了,秦楊逕自做主暫停了拍攝。
溫歌往那看了一眼,秦楊正在和一臉暴躁的傅建柏說話。
跟在秦楊旁邊的周煦沖她友好地笑了笑。她回了個笑容,然後往化妝間去了。結果還沒在化妝間坐一會,周煦就過來敲她的門,手裡還提了個西瓜。
“老闆娘好!”他把西瓜雙手奉上。
溫歌驚得差點手上的劇本都掉了,哭笑不得地說:“周先生可別這麼叫我,進來坐。”
“好吧,溫小姐,”周煦從善如流。
一進門,見裡面只有她一個人,周煦就特別自來熟地坐在她的身邊,把西瓜放在化妝臺上。
“夏天就得吃西瓜,聽說這鄉里旮旯沒有無籽西瓜,專門給溫小姐你帶過來的,”周煦說著又朝胳膊上一拍,“這邊蚊子可真是多得很,”
溫歌遞給他一瓶花露水:“謝謝周先生的西瓜。”
等拍死蚊子,周煦好整以暇地說:“溫小姐,今天我是想來和你談談秦……”
這時候場務敲了敲門:“溫姐,拍攝繼續。”
周煦的話戛然而止,他見狀站起身:“溫小姐,不如找個時間我們再談談。”
“周先生可以打我電話確定時間,”溫歌點頭。
等周煦走到門口時,又想起什麼似的,往回倒退幾步,轉過頭來笑著道:“溫小姐記得吃西瓜,井水冰鎮之後更解暑哦。”
——
回到片場內,秦楊似乎把傅建柏捋順了毛,接下來他的口氣也好了很多。收斂脾氣後,一直卡在原地的進度快了起來。等到這場戲拍完,所有工作人員幾乎都松了口氣。
接下來的就是夜戲,看來是要拍攝到淩晨,傅建柏總算是松了口,讓大家先吃晚飯。
溫歌吃了幾口,看了眼秦楊這一天根本沒吃飯,還在跟著道具組商量著什麼,有些食不下嚥。然而,葉樺程又在一旁盯著她,像是看著不肯吃飯的三歲女兒,溫歌只能逼著自己多吃幾口。
這時候遠處突然傳來轟鳴聲,在這鄉下拍了幾天戲,過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時汽車刹車聲。一輛灰塵累累的黑灰色悍馬出現在片場外,溫歌已經猜到是誰了,車門打開,她第一眼看見的是顧初逸手捧著的一束玫瑰。
猛地讓她想起了夢裡雁津予手裡的那朵牡丹花。
顧初逸從車裡出來,帶著標誌性的玩世不恭的笑容,捧著那束鮮豔欲滴的紅色玫瑰,身著黑色高定西裝從蹲著吃飯不修邊幅的工作人員中穿過,片場詭異地安靜下來。
他停到了溫歌面前,溫歌端著扒了幾口的盒飯,穿著戲服,衣服上還帶著補丁,頭髮淩亂,兩個人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顧初逸剛要遞給她玫瑰花,就被葉樺程逕自接過,禮貌微笑道:“謝謝顧先生對《對鏡》的喜愛。”
他也不惱怒,低頭看了眼溫歌的飯盒,眼神又移到了溫歌臉上,心疼似的說:“阿歌你都瘦了,瞧瞧你都吃了些什麼。”
傅建柏和他倒是熟人了,在他和溫歌之間打量了兩眼,聞言哼笑一聲:“顧少,做人可不是這樣的,剛來就挑刺,不如再追加些投資讓劇組改善伙食?”
溫歌當著顧初逸面又扒了幾口飯:“畢竟顧先生金貴人,非龍膽玉髓不能入口。”
秦楊在旁邊遞給她一張紙巾,隨手把她的頭髮撩到耳後,溫歌自然接過紙巾擦了擦嘴,還沖秦楊笑了笑。
葉樺程這時候已經顧不得他們的小動作了,面對顧初逸,他們都是統一戰線內。
看到兩人之間的動作的顧初逸,眼神暗了暗,隨後又笑道:“這我不是心疼阿歌你嗎,傅導等下可以和我助理談談追加投資的事情,務必要保證阿歌住的舒心、吃的舒心。”
反正拒絕也沒用,溫歌連眉頭都不皺,只道:“我替劇組謝謝顧先生。”
製片人早就在一邊豎起耳朵,一聽到這話就喜笑顏開,想著今天傅建柏浪費的膠捲終於不再那麼心疼了。
果然修羅場,傅建柏失了興致,默默退開了。
秦楊看也不看顧初逸,對溫歌道:“晚上山裡蚊蟲多,記得拍戲前多塗點花露水。”
顧初逸竟然安靜下來,沒有試圖插嘴。
“好好好,”溫歌順從點頭,又想起什麼,“你趕緊去吃飯。”
秦楊離開時淡淡看了顧初逸一眼,顧初逸挑了挑眉,揚起一個挑釁的笑。
“顧先生我們正要去化妝間換妝,不如改天再好好聊聊,”葉樺程擋在溫歌面前,下了逐客令。
“好的,那阿歌,我們改天再聊,”顧初逸笑了一聲,終於施捨點目光給葉樺程,“我只是喜歡阿歌罷了,你不用表現得這麼……老雞護小雞。”
聲音不高不低,剛好有心人都能聽得見。
葉樺程聳聳肩:“那要看面對的是什麼人了。”
說完拉過溫歌,徑直往化妝間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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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場追逐戲。
女主角周薇趁著夜色掩蓋,帶著氣息奄奄的弟弟逃往鄰村,而目的地需要穿過大山才能抵達。隔壁房間的叔伯們聽到動靜追了上來,這時剛好又下起了大雨,周薇在山上躲藏如同逃亡。
這其實是整部影片中最驚心動魄的場景之一。
弟弟的扮演者是一個三歲的小孩子,挺懂事的,熬著夜還有些睜不開眼睛了,還好大部分的戲份也只是閉著眼睛待在溫歌背上。
而溫歌需要背著他淋著雨在山上跑來跑去,是個體力活,這時候溫歌就不由慶倖葉樺程逼著她吃了幾口飯不至於沒有力氣。不過跑著就有些胃疼了,她掩飾地很好,或者說溫歌的表情看上去像是劇情需要。
幾乎可以算是在泥裡打滾,山路本來就陡峭不好走,又是晚上黑燈瞎火,接著還人工下著瓢潑大雨。
整個黑夜裡似乎只剩下她奔跑時的喘息聲,溫歌穿著雙鞋底爛了的鞋子,在路上打滑了好幾次,終於重重摔在地上濺起一灘泥水。
她順著演了下去,扮演著那一個被追逐的驚慌失措的女孩在逃亡中摔了一跤。就連摔下去那一瞬間,還下意識地護著自己疼惜的弟弟。
特寫鏡頭是溫歌從地上爬起,她的頭髮成了一縷一縷,滿臉泥水,只有眼睛在黑暗中明亮又倔強。
秦楊看著那一摔,拿著手電筒的手緊了緊。
監視器前的傅建柏嘖了一聲,對溫歌的偏見又少了些,對著秦楊說:“這個鏡頭可以做成海報。”
秦楊沒理會他,只是專注看著溫歌。
顧初逸手指在空中無意識敲打了下,眼神暗沉,他無意識笑了下。
真是心疼,我可都沒讓你吃這麼多苦,不過很快就可以回去了。
阿歌,你依舊會是養尊處優的我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