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傅嘉動了動手指,看著手上黏糊糊的精液,有些失神。
陸齊安和七年前不一樣了。
具體哪裡變了,傅嘉說不上來。他只有一種模糊的感覺——從前的陸齊安是一塊要傅嘉捂著才會發熱的石頭,因為陸齊安總是壓抑自己的情緒和想法,要人拿一顆真心慢慢磨,才能稍稍放鬆緊繃的弦。現在的陸齊安外放了許多,倒不是說他不壓抑了,只是對情緒的控制更加收放自如,隨心所欲,擱在傅嘉手裡,就像一塊會自己發熱的石頭,讓傅嘉覺得燙手。
他不適應,也招架不住。
陸齊安拿紙巾簡單地擦拭掉傅嘉手上的精`液,問他:“要不要去洗澡?”
夏夜悶熱,兩人膩在沙發上折騰了將近一個小時,都出了一身汗,身下的沙發墊沾了汗和精`液,被他們揉得皺皺巴巴的,不成樣子。
傅嘉扶著沙發靠背坐起來,手臂虛軟,一使力就打顫:“你先去吧,我收拾下客廳,一會給你遞換洗衣物。”
“我第一次來,不熟悉你的浴室。”陸齊安不同意他的提議,彎下腰將他抱起來,說,“你得教我怎麼用。”
怕陸齊安抱不穩,傅嘉伸手摟著他的脖子,說:“我們不能一起去,我的浴室特別小,兩個人站一起擠不下。”
四十平的單身公寓,能分給衛生間的面積本來就小,傅嘉又做了幹濕分離,淋浴間就更小了。
陸齊安卻並不在意這個問題,抱著他進了浴室。
淋浴間確實小得可憐,僅有一個人站裡面都不能隨意揮動雙手。陸齊安摟著傅嘉,硬是和他一起擠了進去。
兩人的背都靠著淋浴間的玻璃,前胸貼在一起,四肢交纏,所以身下那處也不可避免地挨蹭著。只射過一次的陸齊安先硬了,接著傅嘉也硬了。
花灑噴出的熱水淋在兩人身上,讓小小的淋浴間裡水汽氤氳。陸齊安扶著傅嘉的腰,呼吸炙熱,全身的肌肉都緊緊繃著。
傅嘉伸出又麻又酸的手臂,頭昏腦脹地問:“你還要嗎……”
陸齊安吻著傅嘉的鎖骨,低啞的聲音混在嘩啦啦的水聲裡,破碎而曖昧:“你不用動,讓我抱著就好。”
他說不用傅嘉動,就真沒讓他動,只是反復地吻他,揉他,做了不知多少比插入還讓傅嘉難耐的事,才自己動手弄了出來。
洗完澡後,陸齊安在傅嘉臥室找了兩套睡衣,一套自己穿了,一套親手幫傅嘉穿。
棉質的料子柔軟,陸齊安的動作也輕,但當衣服蹭過乳尖時,傅嘉還是痛得低叫一聲,弓著腰往後躲。
陸齊安握住他的手腕,去解他的衣服:“我看看。”
傅嘉漲紅臉,抬手遮著:“別看了……”
“我就看看。”陸齊安語氣和緩,輕輕拉開他的手。
他解開傅嘉剛剛穿好的睡衣,看到他胸前的兩顆肉粒都紅腫不堪,脹大了不少,呈現出深深的肉粉色,好像輕輕一掐就能滲出血珠。
陸齊安移開眼,幫他把衣服穿好:“抱歉,下次我會注意。”
還會有下次?
傅嘉心裡五味雜陳,面上卻嗯了一聲,勾著背,注意不讓衣服碰到胸口。
“你要留下來過夜嗎?”傅嘉看陸齊安穿著他的睡衣,明顯不太合身,“我這裡……你也看到了,只有一個房間,如果你要留下來的話就睡房裡吧,我睡沙發。”
陸齊安擰了擰眉,問:“你沒想過和我一起睡嗎?”
“不是。”傅嘉多少有些無奈,不是對陸齊安,是對擰巴的自己。“我的床是單人床,睡兩個人會不舒服,你第一天到我家,我不想讓你……”
他的公寓太小了,傢俱家電都不齊全,且老舊。雖然陸齊安沒說什麼,但他會擔心陸齊安待得不自在,不順心。
“這裡很好,嘉嘉。”陸齊安說,“我能留在你過去七年裡生活的地方,我覺得很慶倖,你明白嗎?”
傅嘉心裡酸澀,沒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陸齊安熄了燈,與傅嘉相擁入眠。
傅嘉這一天的心情起起落落,又被陸齊安折騰了很久,精神和身體都很疲累至極,靠著陸齊安,他很快就睡著了。
陸齊安就在他身邊,確確實實地存在。
但可悲的是,傅嘉體會不到失而復得的快樂,他只感受到一片虛妄。
他忘不了。
他忘不了在林家別墅初見陸齊安的第一眼。從陸齊安只是個小男孩開始,他在傅嘉眼裡就是特別的,他忘不了陸齊安送他的第一樣東西。那是一個創口貼,他因此挨了陳嫂毒打。他也忘不了他躲在陰森的傭人房,看著陽光下的陸齊安和林楓尋,陰毒地幻想站在陸齊安身邊的人是他。
他更忘不了的,是他得到陸齊安後,與他相處的每一個細節。他忘不了陸齊安對他每一次的關心和照顧,忘不了他們的第一個吻,第一個身心交融的夜晚。他忘不了陸齊安朝他看過來的每一個眼神,也忘不了陸齊安說的每一句情話,或是那些根本算不上情話,卻讓他心動的話語。
陸齊安承認,他喜歡傅嘉。
他也承認,他是傅嘉的。
傅嘉怎麼可能忘記?他分分秒秒都記得,清晰刻骨。
他忘不了這些,所以他更忘不了這七年來的每個午夜,他都是這樣閉上眼看到虛妄的回憶,睜開眼看到一無所有的現實。
被毒打、被開除很苦,因為學歷和出生被人低看也很苦。
人世磨難可以靠著硬氣拼過去,忘不了的回憶又要如何抵抗?
他不甘心。
人人都有壞習慣,他的壞習慣就是七年來的每一夜都會被這份不甘折磨得肝腸寸斷。他常常在夢裡哭,嚴重時有可能會哭醒,聲嘶力竭到跪在床邊幹嘔。有時好一點,只是無意識地嗚咽幾聲,不影響第二天的正常生活。
他沒去看心理醫生,因為他不想向任何人訴說他的不甘。他要將這份不甘摁死在每一個深夜,他知道他會被折磨一輩子,他認命了。
傅嘉蜷在陸齊安懷裡,顫抖著流淚。枕頭上熟練地暈開一塊水跡,七年來,它們總是大同小異。
陸齊安驚醒了。
窗簾留了一個小縫,借著微弱的月光,陸齊安隱約看到了傅嘉臉上的淚痕。
觸目驚心。
“嘉嘉?”陸齊安差點失聲,“嘉嘉?”
傅嘉就躺在他的臂彎。時隔七年他們重新開始了,他有十足的自信保護好傅嘉。以後他們再也不會分開,以前他沒做到的承諾,現在他都會做到。
為什麼傅嘉要哭?
朦朧間聽到陸齊安的聲音,傅嘉睜開眼,眼前的黑暗讓他窒息。
陸齊安抽不出手去開燈,只顧著摟緊傅嘉,問他:“你怎麼了?”
傅嘉縱使是醒了,也依舊哭得停不下來。五臟六腑都擰在一起痛,他掙了掙,想讓陸齊安放開他。
陸齊安不敢對他用力,只能鬆開手。
傅嘉換了伏跪的姿勢,緊緊捂著腹部,汗水和淚水流了滿臉。
這是不是又是他的夢?
是不是他閉上眼,再睜開眼,眼前的陸齊安就消失了。
傅嘉將臉埋進手裡,從喉嚨深處發出嘶啞的哭聲。
這哭聲給陸齊安判了刑。
“我怕你是假的……”傅嘉抹了把臉,每個字都是嘶吼出來的,“我怕你是假的,我怕你又走了,你在我夢裡消失了多少次你知道嗎?你數過嗎?”
其實傅嘉也沒數過,他不想數,可他就是每一次都記得。
陸齊安像是被人活生生捏碎了心臟,臉色煞白:“我不會走,我不會再離開你。”
一句篤定的承諾沒有給傅嘉帶來多少安慰,他哭得久了,呼吸不暢,嗓子也幹啞,忍不住幹嘔起來。
陸齊安回來了,傅嘉當然高興。他一邊高興著,一邊忍不住升起自卑的情緒,害怕陸齊安再次離開他。他寧願這輩子沒見過陸齊安的想法不是暫時的,如果陸齊安終有一天要再次離開他,他寧肯他們不要重新開始。
和陸齊安分開一次的不甘已經折磨了他七年,再來一次會怎樣?他恐怕沒命想像。
見他幹嘔起來,陸齊安心疼到了極點,反而找回了冷靜。他打開燈,抱著傅嘉讓他直起身來,給他拍背順氣。
“別哭了,你摸摸我,看我是不是假的?”陸齊安也紅了眼睛,“我怎麼會是假的,我回來了,就再也不會走了,嘉嘉,你乖,你摸摸看,我不是假的。”
傅嘉靠在他肩上,淚水很快就打濕了他的肩頭。
陸齊安握著傅嘉的手,吻了吻他的手背,說:“你看,你碰得著我,無論你閉多少次眼睛,睜開眼我都在。”
“陸齊安……”傅嘉叫著他,“陸齊安……”
只要他叫,就一定會有人答他:
“我在,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