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表演結束後,傅嘉和另外四個同學一起走下舞臺,手腳一直在不停發抖。
他太緊張了,剛站上舞臺時不僅全身發抖,腦中還一片空白。他求救一般在觀眾席尋找陸齊安,可是台下烏泱烏泱全是人,看得人眼暈,反而加重了他的緊張。
後來,他是想著陸齊安承諾過會一直看著他,才漸漸找回了冷靜。
他們來到後臺換衣服,大頭邊脫上衣邊說:“餓死我了,在臺上的時候不覺得,一走下來簡直餓得腿軟啊。”
怕吃太飽影響了朗誦的效果,他們五個人都沒有吃晚飯,只是嚼了幾塊餅乾墊肚子。
傅嘉本來不覺得餓,聽到大頭念叨之後才反應過來。在場的另一個男生邊笑邊說:“是真的好餓,胃裡都開始燒了。不過語文老真好啊,還請我們吃晚飯。”
這話一出,傅嘉和大頭都愣了。
男生對上他們疑惑的視線,一拍腦袋:“對對對,之前老師來說這事的時候你們領服裝去了,是這樣的,語文老師看我們沒吃晚飯,心疼我們,就在學校門口的飯店訂了一桌請我們吃飯。”他撞了撞大頭的肩,說,“太特麼爽了。”
“我靠!”大頭感動得不行,“語文老師是活菩薩嗎?”
兩人同時咽了咽口水,加快了換衣服的速度。
他們倆興高采烈的,傅嘉卻有些為難。語文老師一片好心,他卻不想去,雖然很餓,但他現在不想跟任何人去吃飯,只想早點見到陸齊安,而且陸齊安也一定會在觀眾席等他。傅嘉斟酌了一下措辭,說:“我就不去了,我還有事。”
大頭義正言辭地說:“現在還有什麼事能比吃飯重要?”
傅嘉說:“我跟人有約。”
大頭稍一想就明白了。傅嘉能跟誰有約,不就是陸學長嗎?但大頭沒有明說,而是勸他:“老哥,現在食堂都下班了,又還沒到放學的時間,你約了人上哪吃飯啊?”
傅嘉很自然地接話:“可以去商店買速食麵。”
大頭快吐血了。全校上下真是找不出第二個約了陸齊安卻領他去吃泡面的人了。
“我這麼跟你說吧。”大頭整理心情,好聲好氣地說,“難得語文老師一片心意,你不好拒絕,而且你是小隊長,你不去我們都不好意思去了。”
他說完,另一個男生也趕緊搭腔:“是啊,你就給你朋友發個短信,說下次再約。”
傅嘉尷尬地說:“我沒帶手機。”
男生很快掏出了自己的手機:“用我的。”
六中雖然規定學生們不能帶手機上學,但並沒有用搜身搜包之類的辦法嚴管,在課外時間被老師抓到了,也多半會視而不見,所以大多數學生都會攜帶手機上學,方便通訊。
傅嘉更尷尬了:“我不知道他的電話號碼。”
男生:“……”
說起來也很慚愧。自從他和陸齊安住在一起,他就閒置了那部古老的按鍵手機。陸齊安當然有手機,偶爾也當著傅嘉的面使用,但他們從來不需要用手機聯繫,所以傅嘉也不知道陸齊安的電話號碼。
都同居那麼久了,他竟然不知道男朋友的電話號碼!
傅嘉無奈地說:“你們先去吧,我去找我朋友。”
要是以前的他,根本不會聽人勸,大頭說第一句話時他就會轉身離開。但現在,考慮到他正轉型為一名老師同學眼裡的好學生,又擔著小隊長的名頭,就這麼拒絕了老師的好意,是不是不太好?
大頭和那個男生都說不動他,剛好隔壁的女生來催人,他們就先一步離開了。
傅嘉站在原地想了想,還是跑出禮堂,向他們追了過去。
另一邊,陸齊安和李沁和的交談讓雙方都身心俱疲。
李沁和這次率先示弱,幾乎每句話都是以懇求的語氣說出來的,可得到的回應卻與他期待的大相徑庭,甚至比他最壞的打算還要糟糕。
至於陸齊安,雖然每一句回應都很堅定,但他不喜歡李沁和表面苦情實則步步緊逼,拿他家裡人威脅他的做法。
更何況,他不想無休止地和李沁和聊下去。傅嘉的表演結束了,一定會來找他,禮堂內人滿為患,他又被李沁和叫到了靠後的位置,他不主動站出去,傅嘉多半是找不到他的。
“我先走了。”陸齊安說。
李沁和一晚上的低聲下氣和苦口婆心換來的都只是現在的冷漠。他滿心無奈,卻深深知道他沒辦法扭轉陸齊安的意願。在陸齊安起身前,他抓緊機會說:“前幾天,陸叔叔跟我見了一面,他問了一些有關你的事,我全都如實回答了。”說到這,李沁和的聲音弱了下來,有些含糊,但到底聽得出來是一句:“對不起。”
陸齊安沉默了。他多坐了幾秒,但到最後也沒有回應李沁和,而是對另一邊的人輕聲說:“不好意思,借過。”
禮堂內人潮擁擠,觀眾席光線又暗,陸齊安四處走了走,沒有找到傅嘉,就轉而尋找傅嘉所在的高二五班。
找到後,傅嘉的同班同學互相問了一圈,告訴陸齊安:“他們朗誦的五個人都被老師帶去校外吃飯了。”
陸齊安愣了愣。
他謝過這位同學,轉身離開,卻在邁開步子的一瞬間有了無處可去的錯覺。沒有方向,沒有目的地,自然也就無處可去——他想馬上見到傅嘉,只想見到傅嘉,最好下一秒就能見到。如果他做不到這件事,竟然就變得無事可做了。
禮堂外,大雪已經下了一個多小時,地上有了一層薄薄的積雪。陸齊安走出禮堂,在風雪的裹挾下坐在綠化旁的長椅上。
傅嘉能和老師同學一起出去聚餐,這是件好事,說明他正積極融入集體,開拓著自己的交際圈。他只需要在一旁稍作等待,僅僅是等待一會就好。
獨自一人坐著思考,手腳很快就凍得僵硬。陸齊安凝視著自己呵出的霧氣,突然聽到身後傳來了有人在雪裡奔跑的聲音。
緊接著,是一聲呼喚:“陸齊安!”
陸齊安回過頭,看到傅嘉正向他跑來。似乎是沒想到他會在這裡,傅嘉瞪大了眼睛,滿臉驚喜。
“你……你怎麼在外面吹冷風?”傅嘉跑到他面前,驚喜很快轉變為擔心。他氣喘吁吁地說,“你衣服上都有雪,冷不冷啊?”
陸齊安很快說:“不冷,裡面太悶,所以出來透透氣。”
“哦……”傅嘉松了口氣。其實他的鼻子耳朵也凍得通紅,但因為一路在跑,所以除了臉上被風刮得刺痛以外,並不覺得今晚有多冷。
陸齊安問:“你呢,怎麼從外面回來。”離表演結束僅僅過去了二不到半小時,傅嘉身上還把表演服換了,再除去路上的時間,理應是吃不完這頓飯的。
“我啊,”傅嘉不知道陸齊安已經知道了他的去向,就一五一十地跟他說了語文老師請客吃飯的事,“我本來想直接不去的,但這樣好像不太禮貌,就跑到飯店當面感謝了老師,再跑回來找你。老師還說要改天再請我吃飯,我給拒絕了……”
明明只分別了一會,但傅嘉覺得自己有說不完的話要跟陸齊安說。
“嘉嘉。”陸齊安突然打斷他。
傅嘉一愣。因為這疊字的稱呼,他的臉開始由內而外地發熱了:“什麼?”
陸齊安沒說話,就這麼坐在長椅上,抬起手,伸進傅嘉過長的袖子裡摸到他的手指,牢牢握住。
陸齊安的手很冰,估計和直接握住一團雪沒差別了。但是傅嘉沒有掙開,也不覺得冷。
陸齊安感受著掌心的溫度,內心終於回歸安穩。
如果有需要,他可以表現得比剛才面對李沁和時還要堅定且自信,但扛著山嶽前行怎麼會沒有壓力?未來的路那麼長,他不能搖搖欲墜。
幸好,還有人能支撐他。
當天晚上,傅嘉和陸齊安很晚才到家。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他們步行到家時頭髮和外套都被浸濕了,就直接進浴室洗漱。
還沒淋濕身體,傅嘉就抱著陸齊安纏了上去。今天他的情緒異常高漲,貼著陸齊安的耳朵說:“今天可以吧……明天不用上課。”
他們住在一起後,什麼事都好商量,唯有兩件事仍被陸齊安嚴格把控,那就是學習和情事。
好在,這兩件事總是相輔相成。傅嘉正經的東西學不好,不正經的東西卻學得又快又順,使用不正經手段獲得的獎勵,總是能支撐他在正經的道路上多走兩步。
“忍一忍,先把澡洗完。”陸齊安果然維持了往日的作風,哪怕很快就被傅嘉撩撥得起了反應,也能一臉平靜地忍著。
傅嘉表面上答應了,洗澡的過程中卻一直不安分地在陸齊安身上摸來蹭去。如果不是陸齊安及時制止他,他光靠自己瞎玩就能弄出來一次。
勉勉強強把澡洗完,兩人進了臥室,終於可以放開了做。寥寥幾次經驗,傅嘉就習慣了從後面獲得快感。他對自己很誠實,舒服就會直接表現出來,這對陸齊安來說一半好一般壞。好在傅嘉的感受都寫在臉上,一目了然,方便他掌控局勢,但是壞也壞在這裡,傅嘉袒露的情態經常會讓他也失去控制力,耗盡年輕人充沛的精力。
第二天,陸齊安難得比傅嘉醒得晚。當他睜開眼睛的一瞬間,就聽到傅嘉的聲音:“新年快樂,陸齊安。”
他笑著說,“以後每一年我們都要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