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國慶假期收假的第一天,全市降溫,傾盆大雨。
傅嘉和室友們都是被雨聲吵醒的。醒來時,外頭暗沉得像是黃昏,大家以為還早,結果一看時間,已經七點了。
傅嘉起床後,習慣性地換上夏季校服,室友們也都是如此。等到有人打開通往陽臺的門後,外頭的寒氣和水氣被風卷著吹進來,四個人立馬被凍得縮起脖子來。
室友摸了摸晾在外面的襪子,哭笑不得:“完蛋,全是濕的。”
大家看一眼外頭的淒風冷雨,趕緊從櫃子裡翻出秋季校服。
打著傘去教室的路上,傅嘉將書包挪到了身體的前面抱著,還一直拿手護住。
室友很好奇,問他:“抱著書包乾嘛,裡頭放了什麼寶貝?”
傅嘉搖搖頭,含糊地說:“沒什麼,是送給別人的禮物。”
見他不願細說,室友也沒再追問。
傅嘉到了教室後,大頭就像嗅到了腥味的餓虎一樣撲了過來,著急地問他:“傅老大,事情怎麼樣了?”
傅嘉沒給他好臉色,直接無視了他。
大頭雙手合十,誠摯地道歉:“這次是我錯了,下次我絕對不會再讓你做這種事,行吧?你快告訴我昨天怎麼樣了,到底成沒成?”
傅嘉冷著臉說:“他不答應。”
大頭不死心:“真的?”
傅嘉學著陸齊安,冷冰冰地皺起眉頭:“不然你自己去問他?”
大頭服了,果斷求饒:“知道了知道了,這回辛苦你了傅老大,我給你捶肩?”
傅嘉看他一臉狗腿,氣消了大半,臉色也緩和了許多。大頭不是壞人,只是想和陸齊安套套近乎而已。這多正常啊,陸齊安這麼優秀的人,誰不想和他拉近關係呢?更何況……他壓根就沒有幫大頭問陸齊安,還當著大頭那麼多朋友的面給他臉色看。
“以後沒經過我同意,不要叫那麼多人一起和我吃飯。”傅嘉說。
大頭連連點頭:“是是是。”
傅嘉這才徹底消氣。
高中的男生間沒有隔夜仇,更何況大頭這麼能屈能伸,兩人很快就回復了以前的狀態。
大頭表示要好好請傅嘉吃頓午飯,被傅嘉拒絕了。
“你還在生氣?”大頭一臉受傷。
傅嘉搖搖頭,看一眼自己座位裡的書包,說:“沒有,我有別的事要做。”
天氣預報是這樣說的:16至20攝氏度,大到暴雨 。
傅嘉計算著時間,在上午最後一節課快要結束時去辦公室找班主任,以“腹痛難忍”為理由請病假。
好求歹求之後,班主任看一眼他直線上升的周考成績,勉強批假了。傅嘉抱著肚子,千恩萬謝地從辦公室出來,立時恢復了生龍活虎的樣子。
他從教室裡拿走了雨傘,再把書包抱在懷裡,離開了高二教學樓,走向高三教學樓。一路上,他都慢慢踩著地上的積水,配合著雨水打在傘上的聲音哼歌,心情前所未有的輕鬆愉快。
為了織好懷裡的灰色圍巾,傅嘉熬了三天夜,每天早上起來眼睛都乾澀充血,鬢角還長出了一撮白頭發。
雖然吃了大虧,但整個過程中傅嘉都很享受,越挫越勇,越織越順。他只要想到這條圍巾能讓陸齊安喜歡,就覺得自己做的一切都是有意義的。
等到傅嘉到達高三教學樓,開始爬樓梯時,下課鈴響了。傅嘉加快腳步,小跑著找到陸齊安的班級。
他偷偷摸摸地往裡面看了一眼,發現老師還站在講臺上,沒有宣佈下課。
怕被陸齊安提前發現,破壞了他準備的驚喜,傅嘉用背部緊緊靠著牆壁,隱藏起自己身影,安靜聽外頭的雨聲,還有自己越來越快的心跳。
好幾分鐘後,教室內的老師終於宣佈下課了,學生們打開門,從教室裡湧了出來。
傅嘉抓緊懷裡的書包,緊張地盯著一個個走出來的人。
不是,不是,不是。
是李沁和!
傅嘉趕緊背過身,用書包擋住臉。好在李沁和的女朋友就在不遠處微笑著沖他招手,李沁和眼睛裡只能看見自己的美女女友。
傅嘉鬆口氣,繼續盯著出門的人看。
不是,不是,不是。
不是,不是,不是……
還是不是。
走出來的人越來越少,到最後沒人再出來。他們都不是陸齊安。
傅嘉心中忐忑,小心翼翼地走向教室的後門,往裡面張望。
教室裡只剩下兩個男生。見傅嘉看過來,一臉疑惑,搞不清狀況。他們兩個都是陌生到不能再陌生的臉。
傅嘉懵了。
教室裡的兩個男生對視一眼,出聲問道:“同學,有事嗎?”
“我……”傅嘉支吾地說,“我想找個人。”
個子高一點的男生點點頭,友好地說:“你找誰啊?現在人都走了,等下午人來了我可以幫你跟他說。”
“謝謝。”傅嘉走進教室,指了指陸齊安的座位,“我想找陸學長。”他以前在陸齊安座位旁呆過一段時間,無論位置怎麼變動,他都能再次認出陸齊安的位置。
高個男生點點頭,說:“陸齊安啊,他……”
“等等。”打斷他的是他身邊的矮個男生。
他扶了扶眼睛,皺著眉打量傅嘉,問:“同學,你以前是不是來過我們班啊?”
“啊?”傅嘉點頭,“是啊,怎麼了?”
矮個男生冷笑一聲,說:“那我明白了。”
他記得傅嘉,尤其記得傅嘉那天一腳踏進他們教室,對著李沁和張口就來的那一句“關你屁事”。
仔細一看,這個高高瘦瘦的男生在體育課上也有過類似行為,而且比上一次更露骨更不要臉,居然直接跑到他們班的場子裡,給陸齊安遞水。
他最看不起的就是這種人。
他學習好,家裡也富裕,能和陸李兩人一起在六中最好的班級讀書,讓他覺得十分幸運。他一直都看不起那些讀書不行,家世也不行的人在高中校園裡學得一身社會上的流氓習性,趨炎附勢,巴結家世好、學習好的人。
在他看來,傅嘉就是這種人。
“陸學長有事去辦公室了。”矮個男生說,“不過……他之前有跟我說過,如果有個又高又瘦的學弟來找他,就讓他幫忙去學校北邊的咖啡廳裡買一杯熱咖啡。”
他打算整一整傅嘉。
這段話裡,只有第一句話是真的。今天陸齊安史無前例地遲到了一節課,讓一直愛重他的教導主任、班主任都如臨大敵,生怕他的身體出了問題。盼星星盼月亮一樣等到人來,直接抓去了醫務室,確認身體沒事後,又抓進辦公室談心,至今不肯放人。
但現在,估計已經和教導主任一起去吃飯了。
聽到他的話,高個男生奇怪地看他一眼,但沒有阻止。
傅嘉看出他們之間奇怪的氛圍,沒有相信男生的話,說:“謝謝,那我自己去辦公室找他。”
“唉,學弟你等等,你可真不懂事,你要是去打擾陸齊安,除了惹怒他和老師,還能有什麼效果呢?”矮個男生叫住他,語重心長地說,“你聽學長一句話,學長沒必要騙你,陸齊安真的跟我說過要讓你買咖啡。這其中的道理我跟你講一講你就懂了,人嘛,幹什麼都是講誠意的,想交朋友就得做點貢獻,你連杯咖啡都不能給他買,還有什麼用啊?我看,這就是個考驗,考驗你是不是真心想跟他交朋友的。 ”
高個男生扭過頭,捂住嘴巴拼命忍笑。
傅嘉被他說迷糊了。
真的是這樣嗎?好像有點道理,但又很奇怪。
高個男生也漸漸覺得好玩起來,一本正經地對傅嘉說:“學弟,這是真的。當時有不少人都聽見了,我也聽見了,如果你真想跟陸齊安交朋友的話,最好快點去買,等老師把他放了他就會回家了,現在差不多……還有十分鐘時間吧,要是你來不及的話,我們可不會幫你隱瞞,會直接告訴他你不肯幫他買咖啡。”
他們兩個都一本正經,好似是知心學長在為學弟答疑解惑。
傅嘉捏緊雙拳,思考來思考去,無論有多麼懷疑他們的話,也不敢放下心中那一點顧慮。
萬一呢?
萬一真的是陸齊安在考驗他呢?
現在的他,哪怕萬分之一的可能都不敢忽視。
他走到陸齊安的書桌前,將書包放在桌上,說:“我知道了,我現在去買,麻煩學長幫我看一下包。”
矮個男生驚訝地挑高眉,沒想到他真的會相信,笑著說:“好,我會幫你看好的,你快去吧。”
傅嘉再次道謝,拿起傘沖了出去,沒有聽到教室內的兩個男生突然爆發出的大笑。
時間只有十分鐘,傅嘉跑得很快。他沒有手錶,就在心裡一秒一秒數著時間,越數越快,越來越著急。
暴雨中,他的褲子很快就被濺起來的積水浸濕了大半。他打著傘,但打與不打沒有區別,雨水毫無障礙的往傘裡撲打,反而還帶來了阻力,迫使他放慢速度。
他收了傘,加快速度。
到達咖啡廳時,傅嘉渾身濕透,將前臺小姐嚇了一跳。排在他前面的人見狀,好心讓他排在前面,咖啡師的動作也比往常迅速。
傅嘉拿了咖啡,連謝謝都沒時間說,就沖出店子,趕回學校。
考慮到咖啡是給陸齊安的,傅嘉將外套脫了下來,仔細將咖啡杯包裹了起來,護在懷裡再奔跑。
要快、要快。
最後,他總共只花了七分鐘就回到了教室。
他扶著門框,急促地喘息,全身上下沒有一處地方是幹的。
教室內的兩個男生看到他,嚇了一跳。高個男生看一眼表,吃驚地說:“這麼快?”
傅嘉的臉被雨水打濕,眼裡也進了雨水,視線有些模糊,但他還是看得出來,那兩個男生手裡正把玩著什麼東西。
而且,他走之前擺在陸齊安桌上的包已經被打開了。
那是個灰色的,毛絨絨的東西。
它不復整潔乾淨,一半托在地上,一半被人拿在手裡,邊緣脫線,七零八落。
傅嘉站直身體,閉了閉眼睛。再睜開眼時,他雙眼充血,盯住兩個男生,說:“你們耍我。”
高個男生見他面色不對,趕緊說:“學弟,我們只是想跟你開個玩笑。”
“你們耍我。”他一個字一個字地重複。
矮個男生面色不改,冷哼一聲,說:“耍你怎麼了?”
傅嘉不再說話,他扯開咖啡杯上包裹的校服,扔擲在地上,提著咖啡向他們走過去。
仿佛是夜裡,暴雨初下時的第一聲,又仿佛是他撐著傘走出屋簷,雨水澆打在傘上的一瞬間。
傅嘉聽到了巨大的轟鳴聲。
“我操你媽!”
他抬起手,狠狠將咖啡杯砸在男生的頭上。 紙杯一瞬間爆開,熱咖啡潑了男生滿臉,讓他瞬間痛呼出聲。
咖啡濺開,零星幾點落到傅嘉臉上,他連眼睛都不眨一下,猛地朝男生撲過去,一拳砸出。
力道之重,眼神之陰狠,讓兩個高三的男生都嚇住了。
矮個男生被這一下打出了血,傅嘉沒放手,拽住他的衣領將他按倒在身後的桌上,毫不猶豫地揮出第二拳。男生趕緊用手去黨,對被嚇傻的另一個人吼道:“你他媽快去喊老師啊!”
高個男生慌張地跑了出去。
午休時間,最近的辦公室裡只剩下一個男老師,他火速跟高個男生趕去教室,見兩人已經在地上扭打得不可開交,雙方都見了血。
他和高個男生一個人拽一個,卻沒起效果。傅嘉完全打瘋了,又踢又蹬地要從老師手中掙出去,老師整個人都被他拽得倒在地上,還被抓出一道血印子。
他們大聲喊人,幾乎把整棟樓的人都喊動了,越來越多的人跑過來幫忙拉架,這才控制住局面。
男老師見事態嚴重,一個電話打到了教導主任那裡。
如矮個男生猜測的那樣,劉老師確實帶著陸齊安在教職工食堂吃飯。她接電話並沒有回避陸齊安,當著他面聽清楚情況後,大驚失色:“打架,有個高二的在高三一班打架?”
陸齊安身體一僵。
他和劉老師對視一眼,神情嚴肅。劉老師立刻反應過來:“難道是傅嘉?”
他們火急火燎地往高三教學樓趕,到達教室時,圍觀的人將前後兩個門都圍得水泄不通,他們怎麼擠也擠不進去。
“讓開一點,讓開一點!”劉老師撥開人群,讓陸齊安先進去,自己再跟著進去。
眼前的場景有些嚇人。
原本整齊的教室現在亂作一團,桌椅都是斜倒的,原本擺在桌上的書大半都散落在地下,被來來往往地人踩過,滿地狼藉。
十幾個人在室內,有的站著有的坐著,擠在教室中央的一小塊空地上,合力制住傅嘉和另一個男生。
如果不是親眼看見,沒人敢相信這單單是兩個人鬧出來的。
陸齊安走進去,蹲在傅嘉身邊查看他的情況。
傅嘉趴在地上,無數雙手壓在他背上,讓他不得動彈。他身上髒亂不堪,無處不狼狽,但這不是最重要的,他的口鼻都有滲血,這才是陸齊安最擔心的。
傅嘉在爭吵中被打中了眼睛,視線有些模糊,但他還是一瞬間就認出了陸齊安的輪廓,他張嘴啊了一聲,想要爬起來。
按住他的人嚇壞了,七八雙手一起使勁,用更重的力道將他壓回去。
“鬆手!”陸齊安臉色發白,憤怒地吼道,“不要壓他,全都鬆手!”
他的吼聲嘶啞,讓整個教室都靜了一靜。
按住傅嘉的人愣了愣,放鬆了力道。但他們被傅嘉鬧怕了,不敢完全鬆手。
另一邊的矮個男生情況比傅嘉慘,他的眼睛完全腫了,鼻血流個不停,牙齒縫也在不停滲血,混著口水一起流出來,用棉花堵了很久也不停。他嚇壞了,泣不成聲,淚水流到下半張臉就和血水混在一起,再加上傅嘉之前砸到他臉上的咖啡,一起混成了難以言喻的顏色。
他聽到陸齊安的聲音,委屈至極,嘶聲控訴:“各位老師們,同學們!是這個瘋子先動手的,你們查監控就知道了!”
傅嘉聽到他的聲音,反射性地就要起來打他,按住他的人之前都被陸齊安吼住了,沒有反應過來,任他從地上爬起來。
陸齊安見狀,將他緊緊抱住,任他在懷裡踢打,一點點將他抱得更緊,湊在他耳邊安慰:“沒事了,沒事了,是我。”
劉老師見狀,趕緊走過來幫忙。
傅嘉粗重地喘息著,漸漸安靜下來,緊緊拽著陸齊安的衣服。
陸齊安感受著他在自己懷裡不停發抖,抿緊了唇,雙手冰涼。
見沒人理他,矮個男生哭得更凶了,聲嘶力竭地喊道:“老師,你們講不講理?是他先動手的,趕緊叫員警把他抓起來啊!這種學生一定要開除,一定要開除!”
他邊說著,邊有血沫從口裡噴出來,樣子駭人。
其他老師見狀,趕緊到他身邊安慰他,著急地打電話詢問救護車到了哪裡,為什麼還不來。
教室裡教室外,烏泱烏泱全是人,不停在討論誰是誰非。
陸齊安憤怒到了極致,反而冷靜了下來。他知道對方的傷比傅嘉嚴重,這裡又有那麼多老師同學親眼見證,如果真的是傅嘉先動手的,事情就不好收場了。
“劉阿姨,幫我看著他。”他對劉老師說。
劉老師愣了,從他手裡接過傅嘉,見傅嘉不肯鬆開陸齊安的衣服,輕柔地掰開他的手。
陸齊安喊的是“劉阿姨”,而不是“劉老師”。
陸齊安站起來,神色鎮定:“馮敬,你先冷靜下來,情緒激動不利於止血。”馮敬是矮個男生的名字。
馮敬看一眼陸齊安,雖然想說點什麼,但他並不想對陸齊安吼叫,所以只是憤怒地把臉扭開了。
“馮敬,既然你有調監控的自信,說明這次的爭端先動手的應該是傅嘉——也就是這個高二的學弟。”陸齊安說。
馮敬不滿道:“什麼叫應該,就是他先……”
“但是,”陸齊安皺緊眉頭,冷聲打斷他,“沒有人會毫無理由就跟另一個人拼命,而且是在明知有監控的狀況下,事情沒有調查清楚以前,不能判斷誰是誰非。”
他深吸一口氣,觀察到周圍人對他不滿的眼神,深知旁觀者同情弱者,同情輸家的心理。他放緩了語調,說:“現在情況這麼亂,整理不出頭緒,你不要貿然就說報警或退學。傅嘉先出手打人是事實,你的傷勢比他嚴重大家也有目共睹,我建議,今天先讓他跟你道一聲歉,以後的事情以後慢慢談,這樣處理大家都同意吧?”
他條理清晰,哪怕是這種情況下語速也不快不慢,讓所有人都能聽清楚,並且體會到他想要息事寧人的心情。
劉老師作為教導主任,第一個應下來:“就這樣做吧,你們都不要堵著門了,熱鬧好看嗎?一會擔架怎麼進來?”
圍觀的人訕訕地避開她的眼睛,一個推一個地往外退。
她松一口氣,看向懷裡的傅嘉,輕聲說:“傅嘉,你今天先跟學長說聲對不起,這並不意味著這件事就認定是你錯了,只是他是你學長,傷又比你重,你先道個歉,安慰他一下,好嗎?”
她還沒說完,傅嘉就從他懷裡抬起頭,失神地望著陸齊安。
陸齊安也看著他,雙手攥緊,輕微地顫抖。
劉老師微微愣住。
突然,她明白了之前邀請傅嘉跟吃飯時,她看著兩個孩子的背影升騰起的奇怪感覺是什麼。
他們之間的排他性太強了。只要他們對視在一起,身邊的一切就被他們排除在外了。
他們只有彼此,只看彼此,只認彼此。
傅嘉張了張嘴,嘶啞著聲音問:“為什麼……我要道歉。”
陸齊安低聲說:“這並不意味著你錯了。”
傅嘉眼神空洞,固執地再問一遍:“為什麼是我道歉……”
陸齊安的心臟發麻,勉強說:“我說了,這並不意味著你……”
“在你眼裡,是不是我做什麼都是錯的,做什麼你都不滿意?”
傅嘉說。
他揮開劉老師的手,手腳並用地從地上爬起來,再艱難地站穩。
“我放棄了。”他咬牙切齒地說著,推開擋在路上的人,跑出了教室。
留下的陸齊安站在原地,身體所有部位都在一瞬間失去了知覺。
兩秒後,他追了出去。
背影倉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