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聽著潘瑩雅的話,許嘉容“噗嗤”一聲笑出聲來,瞥向不遠處顧宜修哀怨的面容, 更覺得好笑。
“姨奶奶,他呀是個宅男,整天待在家裏的,哪裏會不安分啊。”
潘瑩雅驚訝,“在家?那他沒有正經的工作麼。”
“姐夫現在管著的公司以前就是他的啊,”許嘉容說,“不過他更喜歡在家裏工作而已。”
潘瑩雅似懂非懂, 可看著顧宜修那精緻俊美的面容,仍然嘆氣,“這長相啊,太叫人……”
顧宜修覺得自己真的很冤枉。
比起來,許澤安對他的印象應該是最不錯的,或許是因爲他的同事在幫他查顧宜修的時候,誇過幾句在這個年紀能有這樣的成就不容易,所以看顧宜修也就稍稍順眼了一些。
不過,也就是稍稍順眼而已。
因爲他最看不順眼的是戰衍。
自家好好的女兒,都沒聽到談男朋友呢,忽然冒出個孩子他爸,正常父親都不會感到舒服的。
所以,從坐上飯桌開始,許澤安就一直用審視的目光打量戰衍,然後開始問他家裏的情況。
“父親已經去世了,媽媽改嫁到意大利,現在沒有什麼往來。”戰衍老老實實地說,“其餘的親戚也幾乎都在國外,國內沒有什麼親人在了。”
沈梅一聽,倒是有點滿意的,沒有婆婆,家庭關係簡單,自己能力還強,唯一麻煩的就是孩子出生之後,恐怕沒有人帶,請保姆的話,幷不是那麼叫人放心。
許澤安恰恰相反,心中頓時生出更大的不爽來。
這位,可是有點孤啊。
哪怕顧宜修的家庭麻煩,但好歹父母健全,親朋也有。這個戰衍,真是有點兒冷冰冰的感覺,也不知道對嘉言到底怎麼樣。
不過,人家客客氣氣的,許澤安到底也沒能說什麼過分的話。
一頓飯和諧地吃完了,戰衍迫不及待地提起了領證的事,見他這樣積極,才在許澤安那裏又拉回一點點印象分。
“等到孩子三個月之後穩定下來,我就帶嘉言去旅行結婚。”他看著許嘉言,溫柔地說。
許嘉言瞥了他一眼,想起之前許嘉容說的話,才沒反駁他。
其實她本來想說接下來幾個月會比較忙……反正也就是個領個證的事兒,旅行結婚什麼的糊弄一下親戚可以,就不必要真的去了吧。
然而,嘉容告訴她,眼前這個男人,喜歡了她差不多十年。
專情到十年都沒找女朋友的程度。
到底還是沒忍心拒絕。
“爸媽你們先聊著,我去房間找點東西。”許嘉言見許嘉行吃完了飯似乎想要開溜,馬上站起來說。
沈梅擺擺手,“去吧去吧。”
許嘉言盯著許嘉行,面無表情地指了指房間的方向,許嘉行只能垂頭喪氣地跟著去了。
許嘉容眼睛一轉,也拋下顧宜修,笑嘻嘻地說,“我去幫姐姐。”
於是,三人在許嘉言的房間集合。
許嘉行哼了一聲,“只會跟姐姐告狀……”和小時候一樣。
“這是我告狀不告狀的問題嗎?你這事兒捅的也太大了,”許嘉容也很生氣,“現在寧銳還沒能脫離危險期呢。”
“那是他自殺,和我有什麼關係。”許嘉行也覺得十分委屈好嗎?
許嘉容瞪他,“難道你沒有去打他?”
許嘉行噎住。
打是確實打了。
“你放心,我保證不會有人抓到我。”許嘉行話音剛落,就被許嘉言手中的書狠狠砸中腦袋。
“出息了啊,保證不會有人抓到。”許嘉言冷冷說,“這世上有萬無一失的事嗎?”
許嘉行還嘴硬,“肯定是萬無一失我才動的手。”
“你再說一次試試!”
許嘉行不說話了。
許嘉言瞇著眼看向這個弟弟,不得不說,他很聰明,想就這樣糊弄過去呢。
“那些都是什麼人。”她直切重點。
許嘉行抿著唇沒說話。
“你不會想讓爸媽來問你吧。”
許嘉行惡狠狠地說,“不能告訴他們。”
“那趕緊實話實說!”
許嘉容乖乖在一旁當背景板,卻幷沒有離開的打算。
“雇傭兵?你怎麼會和這種人扯上關係的。”許嘉言皺著眉說。
“在去英國當交換生的時候,認識了幾個朋友。”許嘉行摸了一下口袋,到底還是想起了這是在家裏,忍住沒有把煙拿出來。
許嘉言諷刺一笑,“幾個朋友?”
“姐你也別擔心,我一般是不出面的,”他平靜地說,“我是策劃師。”
“策劃師?”
“只負責計算策劃,他們接了任務遞到我的手上,我會給出一份詳細的計劃,當然一些細節,他們自己會適當調整。”許嘉行說,“所以姐,你放心,我不會將我和我的家人放在危險的位置上。包括這次打寧銳的人,都是一些外圍人員,他們都不知道我是誰,也不知道我在組織裏的身份。”
許嘉容:“……………………”
有一天發現自己的弟弟忽然是酷帥狂霸拽只有小說裏才見過的“雇傭兵”,是不是該震驚一下?
許嘉言皺著眉,“之前我們研究所在國外帶回來的那個生物藥劑箱子——是不是和你有關。”
她去英國出差了兩個月,就是爲了處理這個事。
許嘉行幹脆利落地承認了,“是。”
許嘉容:“……………………”
怎麼辦,這個家還能不能待了,好像姐姐也不是很簡單。
家裏三個孩子,只有她是一個普通的正常人的感覺,真的好微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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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發現了她的不安,許嘉言拍拍她的肩膀,“好了,先不說了,出去吧,免得爸媽他們覺得我們在這裏搞什麼秘密。”
許嘉容:“……”
是真的秘密啊。
離開許家回去的時候,戰衍的心情很不錯,連領證的日期都定下來了,他當然心情很好。
顧宜修的心情很糟,有戰衍這個對照組在,他似乎完全不討丈母娘她們的歡心。
許嘉容因爲今天聽到了“秘密”,心神恍惚之下,和許嘉言走進家門之後,都忘了和顧宜修再說一下就關上了門,顧宜修的臉色一下子變得不太好看。
所以,現在不僅是丈母娘他們嫌棄,連女朋友都開始嫌棄他了嗎?
顧宜修感到十二分地委屈。
這時候魏立夏還在顧宜修的家裏等著,他觀察了一下兩人的臉色,看到戰衍的模樣心中頓時大舒了一口氣,“戰哥,不如我們今天就趕緊回上海吧,明天上午還有會呢。”他小心翼翼地說。
戰衍卻看了一眼對面已經關上的門,“明天回去吧。”
魏立夏:“……”他就知道!
等他將求助的眼神投向顧宜修,顧宜修這會兒心情敗壞根本沒有理他的意思,怏怏地躺到在了沙發上。
魏立夏十分傷心。
這會兒倆BOSS一個粘粘糊糊心裏頭只有情情愛愛完全邁不動步子,另一個神情委屈好似被拋棄的小狗一臉灰心喪氣。
他能怎麼辦啊!他也很絕望啊!
公司還到底要不要管啊!!
“喵~”橘色小貓在這麼會兒的時間裏和他混得有點熟了,上來扒住他的褲子,毫不留情地在他的西裝褲上留下兩道爪印。
魏立夏:“……”
這日子沒法過了,連貓都欺負他!
到最後,魏立夏還是沒能在當夜將戰衍拖回上海,只能一個人可憐兮兮地先回去了。
當天晚上顧宜修正在和許嘉容發微信聊天,兩人除非是睡在一起,否則是肯定要聊一會兒再睡覺的。
只是今天他盯著許嘉容發過來的第一條信息,抿著唇好一會兒才開始回復。
許嘉容:你爸爸知道今天你到我家去吃飯了呢,說是要請我吃飯,你媽媽也會來。
顧宜修:我爸爸怎麼請的你?
許嘉容:微信啊。
顧宜修:…………你什麼時候加的他的微信。
許嘉容:就去你大伯家吃飯的那天。
顧宜修簡直難以置信,那天他看的那麼緊,他爸到底是抓的什麼機會,和許嘉容連微信都加上了??
顧宜修:刪了。
許嘉容:???
顧宜修:把我爸的微信刪了
許嘉容:喂,這樣是很不禮貌的,畢竟是你爸
顧宜修:我不管,刪了刪了刪了
許嘉容:…………
她哭笑不得。
不過,那邊還是和顧颯約下了吃飯的時候。
顧宜修:我今天很生氣,特別生氣。
許嘉容:摸摸頭,不氣了不氣了
顧宜修:只有告訴我你要什麼樣的求婚,我才會原諒你
許嘉容:“……”
顧宜修躺在床上生悶氣,今天真是哪裏都不順,氣死他了。他把頭埋在枕頭裏,氣得呼吸都不暢了。
這時候,手機“叮”得一聲,又是一條微信過來了。
許嘉容:夏天的時候,送我一份特別的禮物,帶上戒指,在海邊向我求婚吧。我希望求婚的時候,只有我們兩個人。
顧宜修看著這條短信,終於笑了起來,心中一片柔軟。
然後,他打開網頁,開始搜索現在地球上哪些有海的地方是夏天。
當然,搜索結果是……很多。
許嘉容剛放下手機,聽到微信響,看著顧宜修發過來的那些圖片簡直哭笑不得。
“喂,我說的是我們這裏的夏天!”
這傢夥,也太會鑽空子了吧!
顧宜修的意見被駁回,他開始搜索立夏的日期,一看要到五月初,不禁有些失望。
還有兩三個月呢!
要是被許嘉容知道這傢夥認爲只要立夏了就是夏天然後迫不及待地要準備求婚,估計又哭笑不得。
她不是那個意思,五月……壓根兒還算不上是夏天好嗎?
當然,這會兒她還不知道這個狡猾的傢夥在想什麼。
第二天一早,許嘉言留在她家休息,她還是要去上班的。
這次回來許嘉言有兩三天的假期,之後才會回上海去,戰衍其實昨晚就該走了,卻一直拖著,想要多陪她一會兒。
許嘉容一到社區,就看到孔春曉拿著本子,“嘉容,書記說要開會!”
“好。”
年後大家都還有些過年時候的懶散氣氛,過了元宵節,單位的氛圍才轉向工作,大家都開始忙著幹手上的活兒了。
只是沒想到今天的開會,又是一項沈重的工作。
“農民納入養老保險體系?”
許嘉容不是做勞動保障條綫的,對這方面其實幷不太瞭解。
現在做著勞動保障工作的陳書潔和陶婷開始說這件事的具體情況。
和陳書潔、孔春曉的性格外向不一樣,陶婷是話不多悶頭做事的類型,去年年底的時候,她剛好在休産假,許嘉容回到春橋社區之後,暫時還沒見到她,今年翻過年,她恰好來上班了,才見了面。
社區的人際關係說來簡單,畢竟一個社區最多也就十幾個人,但幷不是完全沒有矛盾的。
許嘉容性格溫軟,不大容易與人産生矛盾。
孔春曉卻是個潑辣性格,她和陶婷就有點兒不和。
在孔春曉的心中,陶婷就是個一心抱書記大腿愛告狀又陰沈沈的小人。
當然,大家不是心思單純的學生了,孔春曉即便是看不慣她,還是維持著基本的面子情的。
高書記聽陳書潔和陶婷說完,“這件事比較繁重,必須要大家都忙起來,我來分配一下任務。”
春橋社區作爲拆遷安置小區,和那些商品房小區不一樣,這裏住著的幾乎都是拆遷安置的前農民,他們現在雖然不種地了,但多得是一輩子沒有上過班五六十歲的老人家,當然就談不上拿什麼退休金了。
現在,要把這批人全部納入養老保險體系,可是不容易的。
許嘉容被分配到給陳書記她們打下手,將每一份做好的資料放入信封中。這也是爲了不遺失資料,各人和各人的資料不至於混在一起,用這種方法,可是徹底分類整理。
然後,就是一段忙得昏天黑地的時間,她每天要裝不知道多少信封,稍稍閑一些的時候,還要幫著陳書潔她們將信息錄入電腦形成電子資料。
一天到晚,春橋社區的大廳裏,都密密麻麻擠滿了人,嘈雜的聲音中,大多是這些面容黝黑粗糙的老人們高興的臉。
“聽說了嗎,種地年份也能折合工齡啊,以後我們也是退休人員啦。”
“是啊,像我一個月能拿一千多快呢!”
“這卡可不能像尊老金似的被我兒子拿走了。”
“以後啊,我們老年人不需要兒女養了,這錢啊,夠吃喝了!”
“……”
許嘉容的耳朵裏不時能聽到這樣的話,在社區工作,聽的看的都是這樣俗氣又尋常的事情,不過吃穿住行到底是生存的基礎。拆遷安置小區中,這些早已經失去了土地的農民沒有地種了,又不像是年輕人可以再找一份工作融入社會。
他們大多是茫然的,又太容易陷入貧困。
那些80周歲以上的老人,一個月一百塊的尊老金,都經常被子女搜刮走。
養兒防老還是他們最基本的想法,然而這個年代,幷不是個個兒女都孝順到願意贍養老人的。
現代社會物欲橫流,生活好了,道德的譴責卻反而沒有那麼大的約束力了。
當然,多的是人對這個社會有那樣這樣的抱怨,年輕人尤其多,工作、生活、政策、制度,這世上哪有完美的生活環境呢?就是寧銳這樣看似什麼都有的,照樣有痛苦的一面呢。
可對於已經年老的人來說,他們年輕的時候,經歷的是最困苦的那段歲月。
食不果腹、貧窮困苦。
所以,現在的日子啊,已經如同蜜一樣的甜。
有吃有穿有酒有肉,還有豐富多彩的電視,沒事兒到街上溜溜彎,實在寂寞還能養條小狗陪伴。
老太太們可以每晚去跳跳廣場舞,老爺子們摸把小牌下個象棋。
比起冷漠清幽環境優雅的商品房小區,這樣的拆遷安置小區明顯有更濃厚的生活氣息。
一種世俗的、平凡的熱鬧,當然也有爭吵有陰暗有家長裏短。
那些遙遠的饑餓與寒冷的記憶,到底遠去了。
像是許嘉容經常陪著崔奶奶冬天曬太陽,夏季樓側陰涼處坐坐,她其實算不上幸福,子女不在身邊,孤身一人、形單影隻,不過是個寂寞的空巢老人,然而,她仍然覺得日子過得比年輕的時候好太多太多了。
正是現世安穩,平安喜樂的年代呢。
許嘉容忙得……幾乎忘了告訴過自家男朋友關於求婚的事。早晚加班,再加上工作時總要站著蹲下,累得腰酸背疼。
嗯,實在沒時間想起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