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格局
病了許久未曾在眾人面前露過臉的太子爺突然說要巡查軍營,連失蹤多時的大貝勒也回了來,一時間軍中諸多揣測,不過眼見著胤礽精神抖擻地出現,依舊如往昔那般氣勢高傲,半點沒有病弱之態,眾人即使心裡泛著嘀咕,也都不敢妄自議論,見了胤礽無不是恭謹小心不敢出半點紕漏。
胤礽在軍營裡四處轉了一圈,見眾人有條不紊,該操練的操練,該巡邏的巡邏,也便放下了心來,響午過後,又爬上了軍營後頭的小山頭舉目遠眺,身後跟著的副將給他指出噶爾丹藏匿的山林的方向,胤礽拿著望遠鏡看了半響,最後搖了搖頭。
「這裡離得遠,只能看個大概方向,是看不真切,不過太子爺您放心,費揚古將軍已經得了命令,明日就會發起進攻,將噶爾丹一舉拿下。」
「嗯。」胤礽倒是一點都不擔心,這一回噶爾丹情急之下自己選的一條死路逃進了深山老林裡,所有的出口都被他們守死了,根本不可能再有其他退路,必死無疑,他只需等著他的人頭被人提來就能收兵回京覆命。
處理完手邊事務,胤禔從帳篷裡出來,抬頭看看天色,夕陽都快落山了,問起跟在身後的侍衛:「太子爺呢?」
「太子爺一直在後山上,這會兒還沒回來,倒是跟著太子爺去的人卻都先回了來。」
胤禔微皺了皺眉,沒有多猶豫,也低調去了後山之上。
果然也就只有胤礽身邊的幾個親信在,都被他攆到山腰上守著,胤禔獨自上到山頂,見胤礽一個人坐在崖邊上似是在發呆,大步就走了過去。
「你怎麼來了?」
「你一個人坐這裡做什麼?往後退一點小心掉下去了。」
倆人幾乎異口同聲,然後胤礽便就笑了:「我又不是三歲的孩童,坐這裡也會掉下去?」
這麼說著他倒也當真是聽話地往後挪了挪身子。
「你上來有人看到嗎?」
「放心,沒人注意。」胤禔說著捏了捏他的手:「怎麼不回去呢?」
「明天發起進攻,如果順利的話,不出幾日我們就能回京去了。」
「所以太子爺你不會是突然對這裡生出了不捨了吧?」
胤礽搖了搖頭:「不過在外頭自在倒是真的。」
胤禔也笑了:「我倒覺得在羅剎國那兩個月,雖然是被俘,不過能日日正大光明地跟你朝夕相對,以後怕也不容易了。」
「你就這麼點志氣。」胤礽低罵著,握著他的手卻不著痕跡地扣了緊,掩在了寬大的袖子下頭。
胤禔笑著往他身邊靠,一手攬過了他的腰,壓低聲音覆上他的耳:「沒人。」
「你想做什麼?」
「昨晚扎爾圖是不是又單獨留下來跟你說了話?」
胤礽暗暗翻了個白眼,就知道他會計較這個:「你無聊不無聊,明知道我跟他沒什麼還總是拿這事吊在嘴邊說?」
「不說他也行,那就說你從前那些……」
「停!」聞言胤礽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打斷他:「你還有臉說以前那些?當年你做了什麼你當真以為爺不知道?」
都是上輩子陳芝麻爛谷子的往事,胤礽本來沒打算跟他翻的,不過既然是胤禔自己主動提的,胤礽這會兒想想心裡也不舒坦,當年拿他的作風問題大做文章的不就是面前這個,說起來養幾個內寵而已本不是什麼稀奇事,大戶人家誰家沒有呢,雖然胤禔不好這一口,但眾兄弟中也不是只有胤礽有這個嗜好,康熙自己風流韻事還一大堆呢,不過這位是個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的,胤礽的事情被胤禔私下裡拿出去大肆渲染弄得幾乎人盡皆知,康熙面子上掛不住,砍了好幾個人,胤礽當然也討不到好被康熙一頓臭罵,這口怨氣也是憋了兩輩子就沒順過。
胤禔討好地揉/捏著他的腰,一邊咬著他的耳朵,曖昧低語:「現在想一想,故意挑這個說事,大概是我在嫉妒吧,那些人被老爺子砍了,你不知道我當時有多高興。」不過那個時候只以為是自己樂見胤礽倒霉而已。
胤礽偏過頭睨他一眼,哂道:「嫉妒?我看你是鬼話連篇才是真的。」
「真的,我不是跟你說過我大概從前就對你起了心思,不過藏得太深了連自己都沒發現,所以下意識地嫉妒那些得到你寵愛的人。」
胤礽受不了地乾脆一口咬上了他的唇,舌伸進去狠狠攪弄一番直堵得他說不出話來了才罷休,得逞了的那個滿眼都是笑意末了還意猶未盡地舔了舔自己的唇:「要不要再來一回?」
「天晚了,回去吧。」
胤礽說著就要起身,又被胤禔給拉了下來:「好了,不說笑了,我是問你個事,你是不是真的準備推老四出去給你擋老爺子的怒火?」
「挺好不是,他自找的,」胤礽嘲道:「反正回去之後老爺子肯定會變著法地削我的勢力,就讓他以為老四也是我的人,再加上他做下的那些事情,我估摸著他是很難再有出頭之日了。」
胤禔歎了歎氣:「那你推開我是想保護我?」
「你別自作多情了,要是真讓他發現了你跟我一夥的,他怕是會擔心得夜晚睡覺都不踏實做夢都要抱著他的龍椅,到時候還不知道是你倒霉還是我倒霉,我這是要自保。」
胤禔笑了,沒有揭穿他,自保還是保他其實不都還是一個說法,太子爺這是又口是心非了。
賈應選匆匆上來,打斷了倆人的談話,稟報道:「爺,方才有人來報信,說是準噶爾汗王被人刺殺身亡了。」
「策妄阿拉布坦死了?」胤禔聽得詫異無比,再看胤礽一副早知如此的模樣,更是意外,幾乎下意識地就脫口而出:「你做的?」
「我們回去看看。」
胤礽和胤禔一前一後回了軍營去,主帥營裡,跪在地上的報信兵大聲稟報,策妄阿拉布坦與其弟策凌敦多布在出兵哈薩克的途中被個蒙古族裝扮的女刺客所殺,之後女刺客也被亂箭射死,如今準噶爾內部大亂,出徵兵馬也全部回退,正在做善後處理,事情已經上報了朝廷,皇上那裡應當也已經知曉了。
前來議事的將領聽過議論紛紛俱是又驚又疑,這邊噶爾丹還沒死了,那邊新任的準噶爾汗王卻又被殺了,誰知道這當中有什麼蹊蹺呢?
胤礽笑了笑,寬慰眾人道:「大家且放寬心,我們的目標只有噶爾丹一個,策妄阿拉布的事情皇上自會處置,我們只要明日配合費揚古將軍將噶爾丹拿下,便算是順利完成了皇上交代的任務,其他事情,無需諸位多慮。」
既然太子爺都這麼說了,其他人還有什麼好不放心的,要也是皇上和太子爺該操心的事情,確實輪不到他們來多慮,反正不干他們的事情那就不管就對了。
眾人陸續退下,胤禔因為明日一早要帶兵去給費揚古做後續支援單獨留了下來與胤礽商議事情,當然這只是借口,其實他只是想跟胤礽確定事情的緣由而已。
「真的是你派人做的?」
胤礽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勾起的嘴角帶著笑意:「不是我派人做的,是我哄著那個鐘齊海去做的,不過她倒是真有能耐,一下就把策妄阿拉布坦兩兄弟都給解決了,不枉我對她刮目相看。」
胤禔猶疑著道:「就這麼讓他死了,策妄阿拉布坦的兒子還小還沒成勢,厄魯特不得大亂?」
「只要老爺子封了他兒子為新任汗王,有朝廷名正言順的冊封壓著,一時半會地還出不了大亂子,不過厄魯特其他幾部一定會乘機挑事就是了,到時候他們內部亂成一團無暇擴張,等過個幾年由我們來收拾便會容易得多。」
「可太子爺,策妄阿拉布坦其實也不需要這麼快處置,他還有點用處的吧?沒了他,以後和碩特那邊要下手不也麻煩?」
胤禔的意思胤礽當然明白,青海和碩特汗國本也是漠西厄魯特的一個部落,百年前東遷至青海其後建立汗國掌控整片青海西藏全境,而準噶爾是厄魯特幾個部落裡如今勢力最大的一個,一直對其虎視眈眈,當年便是策妄阿拉布坦勢大之後入侵和碩特汗國,殺了汗王拉藏汗,和碩特的其他王公為求自保向朝廷求援,才有了之後的十四阿哥胤禎被封撫遠大將軍出兵青海西藏,在那之後雖然因為適逢康熙駕崩未能徹底剿滅策妄阿拉布坦,乃至後來策妄阿拉布坦再次鼓動和碩特王公叛亂被清軍擊敗,清廷卻並沒有恢復和碩特汗廷,和碩特汗位絕,清廷因此收回了對青海和西藏的控制權。
而如今策妄阿拉布坦一早死了,沒了他殺了和碩特汗王,滅了和碩特汗國,日後他們若想順勢收回青海和西藏,似乎也沒有一個合適的借口,這也正是胤禔現在擔心的地方。
胤礽想了想,道:「策妄阿拉布坦野心比別人大,本事比別人強,必須趁早解決了,至於和碩特,青海的汗王和西藏的達/賴之間不對付的關係,再加上一個跟他們有著千絲萬縷聯繫的準噶爾,到時候大可以拿來做文章,總有辦法讓他們自取滅亡的。」
看著胤礽胸有成竹的樣子,胤禔不由得又笑了:「既然你都有主意了,我也便不說了,總歸這些都是以後的事情。」
胤礽也勾起了嘴角:「不會很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