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宮
因為得了康熙的允許,胤礽可以不避嫌地出入後宮,一時間,各宮主位,其實也就是養了皇子皇女的那些,都紛紛頭疼起來,以前與皇太子都只是在逢年過節家宴上才能見上一面,如今他隔三差五地就來串門,這招待他的禮儀,規矩一大堆的委實是麻煩,而她們個個小心翼翼就怕出了半點紕漏落了人口舌,能不覺得頭疼倒是稀奇。
於是就這樣,胤礽在不知不覺中就上了眾位後宮主子們的黑名單,當然,他不在乎就是了。
而這日下學之後,胤礽又適時地發揮了兄弟友愛的精神,表示要親自送三弟回延禧宮去給他額涅請安,順便再去永和宮看看六弟。
只是不巧的是,凌普卻突然這個時候來了,來給胤礽請安。
胤祉一見胤礽還有事情要處理,趕緊先告辭就溜了,額涅交代過盡量別把太子帶去延禧宮,他可不想惹這個麻煩又被額涅責罵。
胤礽免過凌普的禮,讓他站了起來,上下掃了他兩眼,冷嗤道:「你倒是真忙,爺半個月前就派了人請你來,這都多久了?才等到你百忙之中抽空駕臨毓慶宮?」
凌普乾笑了兩聲,無奈請罪:「這段時日正碰上年節,內務府的差事繁雜,奴才這才耽擱了,太子爺恕罪。」
「嗯,你是真日理萬機,比汗阿瑪還忙些。」
凌普聞言嚇得雙腿一軟就這麼直直又跪了下去:「太子爺您說這話,奴才真是罪該萬死,奴才就算有十個腦袋也不敢跟皇上相提並論啊!」
「行了你,」胤礽不悅打斷他:「起來說話吧。」
「庶。」凌普抹了抹汗,見胤礽似乎是不生氣了,小心翼翼爬了起來。
凌普是胤礽的精奇嬤嬤凌氏的丈夫,在內務府當差,人機靈,嘴甜,懂得看主子眼色,還有就是對胤礽夠忠心,這也是胤礽最滿意他的地方。
當然這樣的人,往往都是油嘴滑舌又欠管教,需要時時敲打就是了。
胤礽緩緩說道:「這些日子,我在後宮四處也轉了轉,倒是發現這宮裡狗仗人勢欺軟怕硬見風使舵的奴才還真是不在少數……」
凌普身子一凜,慌忙撇清關係:「太子爺明鑒,奴才只是個廣儲司郎中,指派人進各宮伺候主子這事不歸奴才管。」
「你慌什麼,爺又沒怪罪你,這事是不歸你管,不過,你若是要做些什麼,怕也不是難事吧?」
凌普聞言悄悄嚥了嚥唾沫,道:「還請太子爺明示。」
「放心,也不是讓你做什麼偷雞摸狗傷天害理的事情,都是舉手之勞而已,其一,七阿哥那裡,你私下裡給他的精奇嬤嬤和貼身伺候的太監塞些好處,讓他們給爺好生伺候著七阿哥,再尋些毓慶宮的好藥材七阿哥用得上的給他送去,小心一點,別讓鍾粹宮裡那位主子給知道了。」
凌普雖然不大理解胤礽幹嘛要拉攏個瘸了腿的阿哥,不過主子這麼說他應下來便是:「奴才明白,奴才會辦好這事的,太子爺放心。」
「至於這第二件事,前些日子皇上提到四阿哥聰慧,想讓他早一年入學,怕是這個月就會從承乾宮搬到乾東所去,這一搬了宮,身邊伺候的人必然要增加,想辦法給爺安插兩個機靈點的人進去。」
這倒也不是什麼很難的事情,凌普應下又被胤礽敲打了一頓之後退了下去。
何玉柱趁機上前稟報之前胤礽要他查的,胤禔在宮外私下見的人的身份,何玉柱不說,胤礽倒是快把這樁事給忘了,聽了何玉柱的回報,一時便有些詫異。
「顧炎武?是什麼人?」胤礽微皺起眉,名字倒是有些耳熟,就是一時半刻地想不起來。
「此人學識淵博,才高八斗,是當世名儒,幾年前皇上開博學宏詞科,招前朝有學之士入仕,此人曾以死相拒,而後又對皇上招其修明史之舉一再推脫,據聞其人這幾年一直遊歷於大江南北,卻是每年正月會回京城小住半月,而大爺,似乎每年正月初二都會去給他拜年,並稱其為老師。」
胤礽聞言微瞇起了眼:「顧炎武……這人是前朝遺臣?還是頑固不化那一種?」
「他確實曾在南明朝廷為官,還參加過順治年間的昆山反叛軍。」
嘖……胤禔膽子倒真是肥了,敢跟個這麼危險的人物扯上關係,還拜了師,倒也有點意思。
胤礽想了片刻,勾起了嘴角:「行了,爺知道了,這事以後都別提了。」
「庶,」何玉柱應下,又問道:「太子爺還要去永和宮看六爺嗎?」
「去啊,現在就去。」
前朝後宮從來就是有著千絲萬縷扯不斷的聯繫,胤礽目前年紀尚小,前朝的事情插手得太多很容易就會惹了人懷疑,他當然不會做這種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事情。而去後宮看弟弟妹妹一方面表現兄友弟恭給康熙看,一方面還能適時地掌握後宮的動靜,順便打發時間,何樂而不為?
當然,也就是現在,等過個兩年,他過了十歲,別等康熙開口,他也不會再去了。
永和宮與承乾宮是挨在一塊的,胤礽身後跟著一長列的隊伍打承乾宮門口路過,守在門外的奴才個個如臨大敵,遠遠看到他過來就已經跪了下去,胤礽偏頭看一眼敞開的宮門裡頭,胤禛正坐在前院的大樹底下發呆,微一挑眉,抬腳就走了進去。
承乾宮的奴才一個跟著一個跪下去給他請安,說是皇貴妃去了慈寧宮,胤礽不介意地笑了笑,道:「我是來看四弟的。」
胤禛聞聲站了起來,規矩地給他打千問安,胤礽仔細瞅了一番他的神色,見他一副鬱鬱寡歡的樣子,便問道:「四弟這是怎麼了?可是有心事嗎?」
胤禛咬了咬嘴唇,看了一眼周圍承乾宮的下人,對胤礽道:「太子哥哥,您有沒有空,能不能陪我去御花園裡頭走一走。」
「行啊。」
跟著他們的人被胤礽打發後退了十步,胤礽和胤禛單獨走在前頭,胤禛猶豫了一陣,終於是忍不住問出了口:「太子哥哥,三哥說皇貴妃額涅不是我額涅,德妃母才是我額涅,是不是真的?」
原來是一直惦記著這事呢,胤礽聞言笑了笑,不答反問:「你自個覺得呢?」
「我不知道,我問那些奴才,他們都支支吾吾地不肯說,只說皇貴妃額涅待我好,讓我不要胡思亂想,我不敢問皇貴妃額涅。」
胤礽瞥一眼後面跟著的承乾宮奴才,見他們一個個如同防賊一般緊緊盯著他們這邊,在他目光轉過去的時候又迅速低下頭,撇了撇嘴,回道:「既然不敢問佟妃母,那我們便去永和宮,去問問德妃母好了。」
胤禛有些猶豫,胤礽直接拉起了他的手:「走吧,我帶你去永和宮看六弟去。」
烏雅氏聽說太子爺大駕光臨,趕緊親自迎出了門,又見胤禛跟在胤礽身後進來,一時倒是愣住了,直到身邊的嬤嬤輕托了托扶著的她的胳膊,才反應過來自己的失態,慌忙斂起眼裡的酸楚,臉上堆上了笑意。
問過禮之後胤礽說是來看六弟的,烏雅氏命人去把六阿哥胤祚給抱了出來,胤礽拉著他去一邊玩耍,把空間單獨留給了烏雅氏和胤禛。
不出胤礽意料的,沒多久,烏雅氏就眼中含淚把胤禛攬進了懷裡,胤禛的身體微僵,到底也反手回抱住了她。
胤礽收回目光,垂下眼暗笑了笑。
「太子哥哥……」
喊他的是面前才兩歲多的胤祚,牙齒沒長齊嘴巴還漏風,胤礽伸手揉揉他的腦袋:「六弟啊……」
胤祚,胤祚,祚,這麼個名字可真是折煞了你了,也不知是幸還是不幸,好在你命不久矣,不然我還得花心思對付你。
半個時辰過後,從永和宮出來,胤礽半點沒錯漏守在外頭的一眾承乾宮奴才臉上的尷尬和不滿,又見胤禛還神情恍惚著,拉住了他低聲問道:「德妃母與你說了什麼?」
「她問我前段時日病了現在身體好了沒,還說給我求了平安符派人送了去給我,問我戴了沒,可是……」
「可是你沒收到?」
胤禛輕點了點頭,眉頭微微蹙了起來。
胤礽頗有些同情地按住了他的肩膀:「四弟,平安符這事你回去了可千萬不能與佟妃母說,記住了沒?」
胤禛滿眼迷惑地看向胤礽:「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你說了佟妃母會不高興的。」
胤礽說得含糊其辭,而胤禛自然不笨,很快就從他說話的語氣和他臉上的表情裡猜出了他這話的意思,眼神瞬間黯了下去,下意識地搖頭,似乎是不願相信。
「你有問過德妃母她是不是你額涅嗎?」
「我沒問,她也沒說……我不知道,太子哥哥,我先回去了。」胤禛頭一次這麼失態和沒規矩,草草行了個禮丟下這話,幾乎是落荒而逃,回了承乾宮去。
胤礽看著他遠去的背影,微瞇起了眼,片刻過後勾起了嘴角。
「太子爺,你怎麼在這裡?」
身後突然響起的聲音讓胤礽有些意外地轉過身,胤禔走上前來與他問安,隨即又道:「你是又來看六弟的吧?」
胤礽點了點頭,沒話找話道:「大哥可是來給惠妃母請安?」
「已經請完安了,正準備回東頭所去,沒想到能在這裡見到太子爺。」
胤礽的腦子裡不期然地響起康熙的那句『有時間可以去東頭所與你大哥說說話』,心思一轉,便道:「大哥可歡迎弟弟這個客人去東頭所坐一坐?」
胤禔愣了愣才轉過彎他這話的意思,似乎是要跟自個一起回東頭所去?
「太子爺肯賞臉,是我的榮幸才對。」
胤禔笑著做了個請的手勢,領著胤礽一路回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