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庫
在西苑的第二日,胤礽是被外頭的喧囂聲吵醒的,何玉柱伺候他起身,胤礽揉了揉額頭,不悅問道:「外頭是怎麼回事?怎麼這麼吵?」
「是大爺帶著三爺四爺和一眾侍衛在外頭耍布庫。」
何玉柱一邊伺候胤礽更衣一邊小聲稟報,胤礽眉頭一皺,一個噴嚏就出了口。
「爺,您是不是病了?奴才去給您傳太醫來看看吧?」
「沒事,有些著涼了而已,一會兒去找太醫開個要方子煎副藥來就行了。」胤礽說著又揉了揉鼻子,心中怨念昨晚就不該抽風跟胤禔大晚上跑去塔上吹冷風,果然遭報應了。
一刻鐘後,胤礽換了身絳色常服就出了寢殿去了前頭的院子裡,滿噹噹的侍衛太監圍了一大圈,中間空著的場地裡,胤禔穿著身厚實的白色褡褳,袖子挽起到了胳膊上頭,意氣風發地站在人群中擺著姿勢,面前是和他一樣裝扮的侍衛,正與他對峙著。
而胤祉和胤禛一邊一個蹲在場邊上,目光灼灼地盯著場上的情形,眼裡俱是有了躍躍欲試的渴望。
胤礽站在人群後面,因為眾人的視線都在場上的倆人身上,一時倒是沒人注意到他,身邊的太監小聲稟報,說是胤禔一大早就帶著這麼一大群人玩上了,已經有好幾個侍衛上去與他比試,都敗了下來。
胤礽嗤道:「他倒是會逞威風。」卻也不看看以他的身份,這些侍衛太監哪個敢與他動真格的。
這麼說著,胤礽的目光也落到了胤禔身上,見他在這麼冷的早春清晨只穿了這麼一件褡褳,且袖子還高高挽起卻沒有半點不適之意,額頭甚至隱隱還滲出了汗珠,相比自己只是吹了半宿的冷風就著了涼要喝藥,心裡當即就不平衡了,心思一轉便走上了前去。
眾人看到胤礽出現一塊與他問安,胤礽免禮之後環視了一圈,視線落在了角落裡的一個藍翎侍衛身上,點了他的名讓他上前。
鄂倫岱過來再次給胤礽行禮,胤礽擺了擺手打斷他的動作。
「上回爺說過要尋個機會與你討教切磋一二,現下爺便把這機會讓給大爺,由你代爺與大爺比試一番,大哥可願意。」
最後一句是衝著胤禔去的,胤禔微挑起眉,看了鄂倫岱一眼,笑著道:「行啊。」
胤礽又轉向鄂倫岱:「你既是代爺與大爺討教,就必得盡全力才行,可不能給爺丟臉了。」
胤礽說著意味深長地睨了胤禔一眼,鄂倫岱慌忙應下:「奴才一定盡力而為。」
原本在場上的侍衛退了下去換上了鄂倫岱,胤礽走到場邊,饒有興致地抱著胳膊看了起來。
胤禔眼裡依舊帶著玩世不恭的笑意,似乎對對手是誰根本不在乎,在眾人的喝彩起哄聲之中,倆人同時壓低了身體重心,鄂倫岱的樣子有些緊張,蹦跳著圍著胤禔轉了幾圈,小心尋找著他身上的漏洞,試圖找尋下手的機會。
胤禔微瞇起了眼,視線緊緊盯著鄂倫岱的眼睛,而畢竟身份有別對方並不太敢與他對視,片刻過後,胤禔無聲地彎起了嘴角,在鄂倫岱還在判斷他的動作傾向時突然伸出了右腳,朝著對方的下盤掃了過去。
鄂倫岱迅速反應就要避開,而胤禔身體一個虛晃,緊接著又掃出了左腳,同時雙手抓住了對方的雙肩處衣裳用力一拉,再反手一甩。
原本若是換個人也許胤禔就這麼把對方壓了下去贏了這局,只是他低估了倆人現□體力氣上的差距,鄂倫岱畢竟比他年長了足有五歲,胤禔掃過來的腳只是讓他身體一時不穩還沒有到能勾倒他的地步,而這樣的近身搏鬥卻給了他會抓住胤禔胸前衣襟的機會。
鄂倫岱也沒有與他客氣,一拉一拽,再接著腳下一個橫勾,動作一氣呵成,太過自負而完全沒想到對方還能反擊的胤禔就這麼措不及防地跌坐到了地上去。
只是瞬間,鄂倫岱就放開了鉗制住的他的身體,後退了一步跪下道:「奴才得罪了,請大爺恕罪。」
胤禔臉色微變,但很快便掩飾過去,從容地站了起來,道:「你起吧,是我技不如人。」
胤礽見狀眼裡閃過一絲戲謔之色,走上了前去,沖鄂倫岱微揚起了下顎:「這一次你可不能拒絕再爺的賞賜了。」
「奴才謝太子爺。」
說是這麼說,鄂倫岱心中卻有些惴惴難安,而在他看清楚何玉柱端到面前來的賞賜時才終於是鬆了口氣。
只是一壺花彫酒而已。
「這酒是爺賞給你的,你的本事爺見識了,當真是大開眼界,過目難忘,想來以後爺也要靠你多多指點了。」
「太子爺謬讚,奴才實不敢當。」鄂倫岱再次謝恩,收下賞賜,退到了一旁去。
胤礽又轉向胤禔,勾起了嘴角:「大哥既然輸了,總得有點表示吧。」
胤禔無奈道:「太子爺不覺得有些勝之不武嗎?」
胤礽挑起眉:「為何?」
「太子爺命人代您與我比試,可對方無論從年紀,身形還是經驗上來說都遠在我之上,如此,要我如何能輸得心服口服?除非……」
「除非什麼?」
「除非太子爺您親自上場與我較量一番。」
胤禔這不是輸得不服氣,是存心找茬才對,可胤礽卻不想接他這一茬:「如此說來,大哥與我比試,不也是在佔便宜嗎,無論是年紀,身形,還是經驗,我可也都比不上大哥啊。」
胤禔被他這話一堵,一時倒是尷尬,乾笑了兩聲,道:「那便算了。」
胤礽撇了撇嘴,各退一步,也不再為難他,場上比試之人換成了其他侍衛。
又走回了場地之外後,胤礽對場上的比試沒了多少興趣,一雙眼睛不經意地打量著在場眾人,見胤禔站在他對面場邊角落裡,正與一侍衛小聲交談著,面上帶著笑意顯得頗為熟稔,一時便有些意外,雙眼微微瞇了起來。
「他是明大人家的二少爺納蘭揆敘,也是個藍翎侍衛。」極有眼色的何玉柱小聲稟報著對方的身份。
原來如此,胤礽輕哂了哂,收回了目光。
一直在悄悄注意著胤礽的人瞧準了時機走上前來與他請安,胤礽見到來人頗有些詫異:「是你?」
「奴才岳端給太子爺請安了。」
「你怎麼也進了宮做了侍衛?」還是個藍翎侍衛,這句話胤礽倒是沒說出來,身為親王嫡子,連個三等侍衛都沒混上,確實是低了些。
岳端笑得有些尷尬:「那日的事情,奴才回去之後被阿瑪教訓了一頓,後來阿瑪懇請皇上讓奴才去軍中效力,好讓奴才長長記性別再那麼混,不過皇上沒答應,卻是讓奴才進了宮先做了侍衛。」
「原來如此,對了,我聽聞昨日皇上封了你兄長岳希為郡王,倒真是恭喜了。」
「都是蒙皇上厚愛。」
「那也是你兄長真有本事,平定三藩之亂他也立了功,皇上才會器重他。」
胤礽隨口說著客套話,卻是注意到對方在聽了這話時面上似有不以為然或者說不屑,聯想到安親王府幾個阿哥之間不合的傳聞,不免心中好笑,兄弟鬩牆這回事,可不止是皇家的專利。
只要有利益權勢之爭,相安無事甚至兄友弟恭,就永遠只是做給外人看的表象。
胤礽又與岳端閒聊了幾句就回了寢殿裡去,熬好的藥端了上來,胤礽雖然不喜喝藥,到底也沒那麼矯情,咬咬牙一閉眼就吞了下去,剛放下碗,就聽人稟報說是他的那些好哥哥好弟弟們求見。
「傳他們進來。」
胤禔帶著兩個小的走了進來,胤礽對他們突然來見自己的目的有些不明所以,胤祉歪著腦袋打量他一陣,小心問道:「太子哥哥,您生病了嗎?」
「沒有啊,你聽誰說的。」胤礽說著橫了何玉柱一眼,意思是他太多嘴了。
何玉柱覺得自己真的很無辜。
胤禔看著他的動作,忍不住就笑了起來:「太子爺,是我告訴他們的。」
胤礽聞言微皺起眉:「你怎麼知道?」
「你說話的聲音可都變了。」
「……」那還真是多謝你的關心。
胤礽暗暗翻了個白眼,把胤祉和胤禛招到跟前來,揉揉他們的腦袋,問道:「你們方才也看了挺久了,怎麼不上去試一試。」
胤禛垂下了頭:「我打不過他們。」
這位是真有自知之明。
胤祉倒是想,卻又不太敢:「要是弄出了傷,額涅會責罵我的。」
「那些個奴才哪敢弄傷你,但若是對上大哥可就說不定了,不過大哥就算贏了你那也是勝之不武以大欺小,也沒什麼好得意的,所以你倒也不必覺得丟臉,是吧,大哥?」
最後一句又是衝著胤禔去的,胤禔聽了頗有些哭笑不得,皇太子的心眼可真不是一般的小,不就是先頭在場上的時候嗆了他一回嘛,他倒是一直惦記著,片刻不忘了變著法子地刺他。
「太子爺說笑了,真要比試,讓三弟與四弟較量一場還差不多,而我,只想與太子爺比試一番,太子爺若是覺得吃虧,我倒是可以讓太子爺先出手。」
「不必了。」胤礽毫不猶豫地拒絕,倒不是他怕了胤禔,只是不想被他挑釁了去而已。
胤禔聞言頗為遺憾地歎了口氣,能把胤礽壓在身下,即使只是一場小小的布庫,於他來說都是能激起他興致的事情,可惜胤礽就是不想讓他稱心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