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三）

　　一瞬間， 麥當勞的二樓一片混亂， 苑柔的一群朋友和陸嚴打了起來。

　　陸嚴今年十五，比這群十八九歲的人還小， 但已經有一米八了。他平常主要的專長是學習， 一副好人家大少爺的樣子， 但他同時也有一些比較動態的專長， 例如揍人。

　　“讓你推我弟！讓你推我弟！”陸嚴抓著一個小混混的頭就往地上一陣猛磕，旁人都嚇呆了。

　　其他幾個人圍上去要揍他，他爬起來一個迴旋踢又放倒了一個，朝下一個去了， 抓著頭又是猛朝桌上磕：“讓你欺負小孩！讓你欺負小孩！”

　　店員發現後忙趕過來， 他們一群人又打到了一樓、打到了店外去。

　　苑曉陽已經看呆， 不知所措地站在那裡看他們打成一團。突然他被輕推了一下，回頭就見是陸朗。

　　陸朗努力表現得嚴肅， 但臉上又隱隱有點得意，說道：“你放心，我哥哥會打敗他們，他們不會再欺負你了。”

　　苑曉陽愣愣地看著陸朗， 陸朗看他頭髮卷卷的，伸手摸了摸。苑曉陽也伸手摸摸自己的頭，又伸手摸摸陸朗的頭，朝陸朗傻傻一笑。

　　不遠處的陸嚴仍跟小流氓打成一團， 苑柔喊著要報警，陸嚴抽空喊了一句：“去！去報警！看誰先被抓進去！”

　　“你頭髮真好摸。”

　　“……”

　　“你會說話嗎？”

　　“……”

　　“你叫什麼名字？”

　　“……咩寶。”

　　“咩寶， 你臭臭的。”陸朗說了實話，苑曉陽真的有點臭。

　　然而兩人年紀都還小，根本不計較這些，陸朗伸出自己短短的手去抱苑曉陽。在陸朗眼裡苑曉陽就像只髒髒臭臭的小羊崽，但長得很可愛，反正小羊本來就該髒髒臭臭的，洗一洗就乾淨了。

　　他正好缺一個小嘍嘍，考慮要讓苑曉陽成為自己的小弟。

　　“你來我家吧，當我弟弟。”

　　苑曉陽乖乖地看他。

　　“我給你吃點心，我們晚上一起睡，我幫你打架！”陸朗做了拳打腳踢的動作，表示自己很厲害。

　　苑曉陽不太明白他的話，但感覺到了陸朗的善意，也笑了起來，伸手去抱陸朗。

　　一旁陸嚴已經打完了，臉上掛了彩，但那群小流氓已經跑得不見蹤影。

　　陸嚴長出一口氣，見自家弟弟站在旁邊不知在幹什麼，走過去捶了他一下：“你這麻煩精，下次再自己跑去找人打架試試！”

　　陸朗捂著頭，朝他哥吐舌頭。

　　陸嚴看苑曉陽怯怯地看著他，蹲下來檢查一下苑曉陽有沒有受傷。剛才他其實也注意到了這群人在欺負苑曉陽，但還不待他出聲陸朗便跑了過去了，他只能跟在後頭負責打人。

　　他看苑曉陽沒受傷，心裡松了口氣。

　　片刻，他又發現還有個問題。

　　“小朋友，你家在哪裡？”

　　“把他帶回我們家！”

　　“你閉嘴！一邊去站好！”

　　麥當勞就在家裡附近，苑曉陽跟著苑成蹊去上學過幾次，所以還是認得路，朝陸嚴指方向。

　　陸嚴打算帶他回去，臨走前又把兩個小孩帶進麥當勞，出來時苑曉陽手上多了一根霜淇淋，而陸朗手上空空。

　　陸朗乳糖不耐受嚴重，吃不得霜淇淋。但他年紀小並不懂這些，但到別人有他沒有，就覺得哥哥偏心了。

　　“我也要！”

　　“你不能吃，吃了拉肚子！”

　　“我就要！”

　　“不行！”

　　“陸嚴是大笨蛋！陸嚴是大笨蛋！”陸朗直接在麥當勞門口一倒，開始瘋狂打滾。

　　苑曉陽看著陸朗在地上滾，就想把自己手上的霜淇淋遞給陸朗。

　　“你吃就好，他的身體不能吃這個。”陸嚴替陸朗拒絕了，又把陸朗拉起來捶了一下，喝道，“閉嘴！待會我再給你買冰棒！”

　　“不要！我要霜淇淋！”

　　“再吵連冰棒也沒有！”

　　陸朗哭唧唧，苑曉陽想了想，把自己那一直捏在手上的史努比玩具朝陸朗遞。

　　“給。”

　　陸嚴要制止，但苑曉陽臉上帶著笑，陸朗也已接了過去，正在看那只史努比。陸嚴無奈，摸摸苑曉陽的頭道：“謝謝你，快點吃吧，霜淇淋要融了。”

　　苑曉陽點頭，乖乖舔一口霜淇淋。

　　陸嚴伸手要牽苑曉陽，但發現小傢伙比弟弟的個子還要矮，要真牽著的話苑曉陽抬著一隻手走路不舒服，乾脆把苑曉陽抱起來。

　　他低頭又見陸朗鼓著小臉看他，嘖了聲只好也把陸朗抱起來，吃力地一手抱一個。

　　好不容易將苑曉陽送到了居民樓樓下，還沒上樓，突然樓梯裡沖出來一個小男孩。

　　小男孩滿臉淚水，正要去敲鄰居的門，哭喊著道：“咩寶、有沒有人看到我家咩寶？我家咩寶不見了！”

　　“啾啾！”一路上乖乖的苑曉陽看到小男孩突然動了起來，“啾啾！”

　　陸嚴忙把他放下，苑曉陽跌跌撞撞地跑過去。

　　“咩寶？”苑成蹊聽到苑曉陽的聲音立刻回過頭，睜大眼睛看著苑曉陽。

　　苑曉陽被欺負時一直忍著，就算哭也只是掉兩滴淚，此時終於見了苑成蹊，他的眼淚也忍不住了，張嘴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苑成蹊忙伸手去抱他，甥舅二人哭成一團。

　　陸朗看著這一幕，不明白發生什麼事了，但情緒也有點被影響，緊抓著哥哥的衣服。

　　陸嚴大概猜出是怎麼一回事，他拍拍陸朗的頭要他別緊張，接著又拿出錢包來抽出點錢。

　　苑成蹊注意到另外兩個人的存在，臉上帶淚地看向陸嚴這個大哥哥。

　　陸嚴朝他走來，摸摸他的頭，輕聲道：“你家小朋友在外面，我把他帶回來了。”

　　“謝、謝謝……”

　　“我弟弟買了小朋友的玩具，這是買玩具的錢，就交給你了。”說完把手上的錢放到苑成蹊的校服口袋裡。

　　苑成蹊還有點沒反應過來，但陸嚴又摸摸他和苑曉陽的頭，接著便抱著陸朗走了。

　　下午，夕陽從狹窄的窗戶照進苑家那破舊的小屋裡。

　　苑成蹊坐在客廳裡，心疼地看著苑曉陽。苑曉陽剛才哭過後便沒事了，現在看著他乖乖地笑。

　　“你呀！下次要趕緊跑，不要讓你媽抓到！知不知道？”

　　苑曉陽點點頭，把手上已經融得剩下餅乾殼的霜淇淋朝苑成蹊遞：“啾啾吃！”

　　苑成蹊接過來吸了一口融化的霜淇淋，臉上終於露出一點笑意。不論他責任多大，比同齡人成熟多少，他終究也是個小孩，也喜歡吃甜的。

　　苑曉陽看到苑成蹊在吃了，高興地搖頭晃腦，又拿出了先前他一直護在懷裡的漢堡。

　　“啾啾吃！啾啾吃！”

　　漢堡已經被折騰到都扁了，但在苑曉陽的保護下裡面還是完好無缺，只被苑曉陽咬了幾小口，還剩大半個。

　　他覺得這個非常好吃，當初保護著就是想帶回來給苑成蹊，於是一直朝苑成蹊的方向推：“啾啾吃！給啾啾吃！”

　　“你自己吃呀。”苑成蹊咽了下口水，但也希望苑曉陽吃。

　　“咩寶很飽！”苑曉陽笑著拍拍自己的小肚子，“啾啾吃！”

　　“好吧，那我們一人一半。”苑成蹊接過來，將漢堡又分成兩半，兩個人靠在一起吃那已經完全冰涼的漢堡。

　　苑曉陽還帶了薯條回來，兒童餐的薯條份量本來就小，就算苑曉陽刻意少吃了，卻也沒剩多少。然而就那幾根冷得發硬的薯條對他們來說卻也是人間美味，你一根我一根地吃，臉上都帶著滿足的神情。

　　“咩寶，今天在學校我又考了第一名。”苑成蹊笑道，“我以後一定要考個好大學，這樣就能找好工作，養你和媽媽。”

　　“勾勾！”苑曉陽伸出短短的小指。

　　“好，打勾勾！”苑成蹊也伸出小指，和苑曉陽勾了一下，“我會快點長大，你也要快點長大。”

　　儘管現況如此，但他們仍相信未來有無限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