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章

　　自從陸家父母回家後， 陸朗每天被媽媽早早叫起吃早飯， 因為她格外重視全家人聚在一起吃早飯的時刻。

　　一年前的陸朗還沒遇上苑曉陽，脾氣還硬的很， 和哥哥也處不好， 每到了這種時候都是不吭一聲、繃著張臉吃飯。雖然他很少在他媽面前作亂， 但總歸是心不甘情不願。

　　然而現在的陸朗不同了， 雖然還是難以招架爸媽的熱情性格，但坐在餐桌前心情好多了，也能和家裡人多說上幾句話。

　　早飯時，陸朗一邊吃著他媽煮的牛肉麵， 一邊聽他媽第五次重複昨晚發生的事。

　　昨晚陸媽媽跳完廣場舞後發現自己的戒指丟了， 便留下來找。她本想找不到就算了， 沒想到一個學生主動過來幫她找。找到後那學生毫不貪心，不只不求回報， 還不放心她一個人在夜裡等車，站在那陪她等了好一會。

　　陸媽媽對那學生讚譽有加，說是性格好，人也長得好， 還讀名校，處處都好。

　　“哦。”

　　陸朗對整件事只有這樣一個字的回應，心想那人再怎麼好能好過苑曉陽嗎？苑曉陽可是又聰明又善良又好看，天底下大概沒人能和他比了。

　　想到苑曉陽， 陸朗嘴角便勾了起來，心情大好。

　　“朗朗今天是不是要帶曉陽回來吃午飯？”陸媽媽又給陸朗夾了幾塊鹵得軟爛入味的牛肉進碗裡， “待會媽媽就去買菜，他有沒有什麼喜歡吃的？”

　　“他啊，他喜歡吃……”

　　陸朗突然愣了，發現自己竟是不知道苑曉陽喜歡吃什麼。

　　苑曉陽什麼都吃，什麼都吃得乾乾淨淨，什麼都吃得開心，根本看不出喜好，不像他一樣不喜歡吃的就扔著。

　　“什麼都吃。”陸朗懊惱道，“反正他需要長個子，就讓他吃點能長個子的。”

　　“行，媽媽給他煮點好東西補補。”陸媽媽摩拳擦掌，心裡已有了打算。

　　吃完早飯後陸朗上學，上學路上仍不斷想著這件事，他一想到自己連苑曉陽喜歡吃什麼都不知道，便想問自己有什麼資格喜歡苑曉陽？

　　他再這樣下去了，苑曉陽真的連一丁點喜歡他的可能性都沒有。

　　陸朗想了想，決定開始新一輪的偷窺小羊計畫，準備今天一整天都偷窺苑曉陽。

　　他興奮地走進教室，習慣在踏進教室時便把視線放在苑曉陽的位置上，看看苑曉陽在做些什麼。

　　可奇怪的是，今天苑曉陽的座位上空空如也，他沒有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

　　這還是第一次陸朗比苑曉陽早到教室，陸朗不禁疑惑，忙發了信息給苑曉陽。

　　但苑曉陽沒有回復，他又打了電話，也沒有人接。

　　眼看早讀即將開始，苑曉陽仍沒出現，陸朗十分擔心，收了書包就準備逃到苑曉陽家去看看。

　　然而還不待他離開教室，苑曉陽便提著書包，氣喘吁吁地跑進教室裡。

　　“怎麼這麼遲？”

　　還不只是遲，陸朗發現苑曉陽頭髮淩亂，好幾撮頭髮亂翹著。

　　他下意識地伸手就想替苑曉陽整理頭髮，但他的手還沒碰到苑曉陽的頭，就見苑曉陽偏頭躲過他的手。

　　苑曉陽低頭自己抓了抓頭髮，小聲道：“睡過頭了。”

　　“哦……”陸朗的手還舉在那，尷尬極了，“好吧。”

　　鐘響，兩人各自坐下，各懷心思。

　　陸朗滿腦子都是剛才苑曉陽躲開他的手不讓他碰的畫面，心想自己是不是做了什麼讓苑曉陽討厭的事了？還是苑曉陽發現他的念頭，覺得他噁心？或是說昨天苑曉陽去見了什麼人，喜歡上別人了？

　　陸朗想到這些可能性便滿心煩躁，只想把苑曉陽抓來薅一頓毛，逼苑曉陽說清楚他都在想些什麼。

　　陸朗煩躁，此時苑曉陽的心情也沒有好上多少。

　　昨天晚上他的身體便不太對勁，他原以為睡一覺能好，卻沒想到今天早上的感覺比昨晚更差，根本爬不起來，睜眼時都快遲到了。

　　他不得已只好匆匆出發，離開家門時連臉都沒洗，渾身淩亂。

　　他不想讓陸朗看到他這麼髒亂的一面，因此才避開陸朗的手。但他也看到他避開時陸朗的表情變了，心想陸朗肯定生氣了，覺得他莫名其妙。

　　想到這裡，苑曉陽又是不舒服又是沮喪。

　　早讀結束，苑曉陽忙到廁所去洗臉，並抓了抓頭髮試圖讓自己的一頭亂毛看起來整齊點。

　　然而整齊是整齊點了，鏡子中的他卻是一臉蒼白，看起來病厭厭的。他對著鏡子中的自己勉強露出微笑，想讓自己看起來精神點，不想別人發現他的不對勁。

　　回到教室，陸朗趴在桌上面無表情地玩手機，見他回來了只是看了他一眼，視線又回到手機上。

　　他以為陸朗還在生氣，卻不知道陸朗那樣子是在擔心自己惹得他不開心，但又不知道該怎麼辦，只好乖乖地不說話不亂碰。

　　兩人依舊各自難過著。

　　而更慘的是，苑曉陽的身體隨著時間推進不只沒有好轉，還越來越不舒服。

　　他渾身沉重，頭一抽一抽的痛，整個人坐立不安只想躺著。他花了很大的意志力才讓自己像平常一樣坐得筆直地聽課，但其實連黑板都看不清了，老師的聲音也進不了他的耳朵裡。

　　一上午的課程過去，苑曉陽已經忍耐到了極致。下課鐘一打，他再撐不下去，放下筆就想趴一會。

　　但才一趴下，他便感覺到旁邊的陸朗碰了碰他的手。

　　“你今天不是要跟我回家吃飯嗎？”陸朗小聲道。

　　“啊？”苑曉陽迷迷糊糊地抬起頭，“有嗎？”

　　“前兩天還在說……算了，你不想跟我回去沒關係。”

　　“不，我想去！”苑曉陽忙打起精神來，“我去！”

　　“不要勉強。”

　　苑曉陽看陸朗微皺著眉，以為陸朗生氣了，卻不知對方看他面色不佳，也以為他生氣了。

　　他們一個怕對方生氣了不想去他家所以不敢勉強，一個怕自己不去對方生氣所以堅持要去，一來一往地聽在對方耳裡倒像是生氣了在說反話似的，聽得心裡越加不安，越是堅持自己的立場。

　　“行了，我去，別再說了。”苑曉陽無力道，實在沒有體力再爭了。

　　“哦，好吧……”

　　陸朗聽苑曉陽語氣不耐煩頓時慫了，不敢再多說什麼，連苑曉陽都不敢多看一眼，拎著苑曉陽的包像個小弟一樣走在苑曉陽身後。

　　兩人上了陸家的車後，一人一邊隔得遠遠的。

　　苑曉陽倚在車窗邊，不斷在心裡給自己喊話，咩寶加油，待會見到陸媽媽陸爸爸一定要打起精神來，很快便會結束的！等病好了也別忘了和陸朗道個歉！你可以的！你是超級咩寶！

　　而陸朗坐在另一邊，則是不安地偷偷瞄著苑曉陽。

　　他從沒想過自己會有這麼慫的一天，竟然還會怕一個比他個子還小的傢伙怕得不得了，就怕對方不高興。

　　然而怕歸怕，一看到苑曉陽又心裡甜甜的，恨不得整個人貼在苑曉陽身上看個夠。

　　陸朗小心翼翼地觀察著苑曉陽，看他側臉看著窗外的樣子，看他輕抓著褲子摩挲著布料的樣子，看他皺著眉一臉不適……

　　“你不舒服？”陸朗這下終於發現不對勁了。

　　“我沒有。”苑曉陽搖搖頭，卻連搖頭都顯得無力。

　　陸朗再也顧不得其他，忙湊近了伸手去探苑曉陽的額頭。這一探，他發現苑曉陽的額頭熱騰騰的，明顯是發燒了。

　　“生病了還不說！”

　　“沒生病……”

　　“這還沒生病！倒下去了才算生病是不是？”

　　陸朗急，忙請司機陳叔車開快點，自己則伸手抱著苑曉陽又是焦急又是心疼地拍了拍他。

　　不久到了陸家，陸朗想把苑曉陽背下去，苑曉陽卻又推了推他。

　　“不背……”

　　“哎，你還在生我的氣嗎？”陸朗頭疼，“你看你都這樣子了要怎麼走？”

　　“我沒生氣……”苑曉陽欲哭無淚，心想我何時生氣了，生氣的也應該是你吧？苑曉陽告訴陸朗，這是他第一天見到陸朗的爸媽，不能這麼隨便，一定要好好走進去，而且他不希望自己生病的事情被發現。

　　“他們不會在意這些。”

　　“那是你爸爸媽媽，一定要給他們好印象……”

　　“放心，你給他們印象已經很好了，信我。”

　　陸朗不好意思告訴苑曉陽自己已經在爸媽面前吹他吹了一整個星期了，就算現在他全.裸著進去，自己爸媽對他也不會有絲毫改觀，依舊認為他是全天下最乖巧最懂事又最可憐的小羊乖乖。

　　“行了，聽我的。”陸朗沒再給苑曉陽機會反駁，一把背起苑曉陽，把苑曉陽背進家裡。

　　苑曉陽趴在他背上，不安地抓著他的衣服，頭都不敢抬起來。

　　“媽，我回來了。”陸朗一進門便喊，發現他媽還在廚房裡忙，又把苑曉陽背到了廚房去。

　　廚房裡，陸媽媽已經做了滿滿一桌的菜，還在想著多做點什麼。

　　她聽到小兒子的聲音驚喜地抬頭，一抬頭就見兒子背著個人站在廚房邊，一臉焦急。

　　“怎麼了？”

　　“曉陽他發燒了。”

　　“怎麼發燒了？”陸媽媽也急了，“快點，讓我看看。”

　　陸朗把苑曉陽放在椅子上，陸媽媽忙伸手去摸摸，發現果然不對勁，又跑去找溫度計準備量體溫。

　　陸媽媽找溫度計時陸朗也跑去給苑曉陽倒水，就想讓苑曉陽多喝點水降降體溫。

　　兩人一跑，剩下苑曉陽自己一個人坐在餐桌旁的椅子上。

　　一旁的餐桌上擺了滿滿的食物，有魚有肉非常豐盛，每道菜都還散發著陣陣熱氣，看得出來是精心準備而成。

　　苑曉陽看著那些食物，聞著那香氣，忍不住低頭抹了抹眼睛。

　　“怎麼哭了？”陸朗回來時正好看到苑曉陽正在抹眼睛，忙蹲在苑曉陽面前問。

　　“對不起……”苑曉陽小聲道，“阿姨飯都煮好了……”

　　“小傻子你哭什麼！”陸朗心疼地抓著他的手揉一揉，“等你好了再吃就行了。”

　　這時陸媽媽也回來了，苑曉陽低下頭去不敢讓對方看到自己在哭。

　　陸媽媽焦急，也沒注意到這麼多，忙讓苑曉陽把溫度計含著。

　　陸家的兩個兒子都身強體壯，幾乎沒生過病，因此家裡的溫度計根本沒人用過，還是最傳統的水銀式溫度計。

　　這種溫度計需要慢上一會，苑曉陽乖乖含著溫度計坐在那。

　　剛才還兵荒馬亂，現在等著溫度計，陸媽媽終於平靜了一點。

　　而這一平靜，她便發現眼前的苑曉陽是昨天的那孩子，忙拉著陸朗道：“昨天我遇到的就是曉陽！看我這眼睛，剛才都沒認出來！”

　　苑曉陽也抬頭看了下，這才發現陸媽媽就是昨天的那位阿姨。

　　“是不是昨天陪我在那等才生病的？都是我不好！”陸媽媽非常自責，覺得都是自己害的苑曉陽生病，“阿姨害了你。”

　　“唔唔！”苑曉陽忙想搖頭，但一搖頭又頭暈，只好把自己嘴裡的溫度計抽出來，小聲道，“不是阿姨的問題……在遇到阿姨之前就不舒服了……”

　　“你該不會昨天放學就病了吧？”

　　陸朗一聽頓時想抽苑曉陽一頓，他又是心疼又是氣，氣苑曉陽有事情都不告訴自己，氣得牙癢。但他又不敢罵苑曉陽，只能把苑曉陽手上的溫度計搶過來看。

　　這一看，發現是三十八度。

　　“多少？”

　　“三十八。”

　　“三十八！”

　　從沒經歷過小孩生病的陸媽媽驚呆了，從沒生過病的陸朗也驚呆了，母子二人雙雙一臉緊張地看苑曉陽，就怕苑曉陽出事。

　　然而常常生病的苑曉陽只是弱弱地道：“還行，我躺會就好。”

　　“送醫院吧。”

　　“躺下就行……”

　　“你都三十八度了。”

　　“陸朗……”

　　苑曉陽抬起頭，委屈巴巴地看著陸朗，看得陸朗一陣心軟。

　　“好好好，聽你的。”

　　陸朗喂苑曉陽喝水，喝完水後又背起他，把他背到自己的房間去。

　　陸媽媽一路跟在他們後頭，時不時喊著讓陸朗小心點，就怕苑曉陽不舒服。

　　到了房間，陸朗小心翼翼地把苑曉陽放在自己床上，又幫他把被子蓋上。然而還沒蓋上，就陸媽媽又道：“給他換下衣服吧，穿著校服不舒服。”

　　A中的校服是西式校服，上身襯衫下身西裝褲，還有領帶，穿著的確不放鬆。

　　“那媽你先出去吧，我給他換個衣服。”

　　“你拿什麼衣服換？我去給你找找。”

　　“不用了，就穿我的睡衣吧。”

　　陸媽媽離開，陸朗拿了自己的睡衣就要替苑曉陽換。

　　床上的苑曉陽見陸朗要親手替他換衣服，本來就病得發紅的臉更紅了，小聲道：“不用換了……”

　　“聽話。”

　　陸朗語氣柔和，卻沒有給他反駁的機會。他無力抵抗，只能讓陸朗幫他脫下衣服。

　　陸朗平常粗枝大葉，但此時此刻卻十分細心。

　　隨著他的動作，苑曉陽的校服都被他脫下了，只穿著內.褲躺在床上，其他地方赤條條的。

　　這不是陸朗第一次看到苑曉陽的身體，但這一次他不像先前那樣一看便臉紅心跳。此時他沒有一點歪念，心裡唯一的念頭就是想讓苑曉陽舒服點。要說還有其他想法，那也只剩愧疚了，愧疚自己沒有早點發現苑曉陽不對勁。

　　陸朗輕手輕腳給苑曉陽穿上自己的睡衣，他的睡衣比苑曉陽的尺寸大了兩號，穿在苑曉陽身上手和腳都露不出來，看起來又是可愛又是可憐。

　　他看著被睡衣包裹的苑曉陽，忍不住傾身過去心疼地抱抱苑曉陽。

　　他的小羊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