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

　　兩人不約而同地想開， 然而一想到要見到對方， 他們反而更不自在了。

　　吃完飯後，陸朗回到學校， 一進教室便見苑曉陽坐在書桌前， 正不斷地擦著草稿紙。他現在心裡彆扭， 也不敢問苑曉陽到底在擦什麼， 只能裝作一臉酷地坐下，其實心裡噗通噗通地跳得飛快，連話都說不出來。

　　而他一坐下，苑曉陽便慌亂地把草稿紙塞進抽屜裡， 裝模作樣地讀起書， 心臟也跳得飛快。

　　鐘響， 同學們收拾東西準備前往泳池。

　　苑曉陽還在假裝學習，而陸朗還在假裝玩手機， 誰也沒動一下。

　　班長許婷婷是最後一個走的，離開前見兩人坐在那一動也不動，問道：“曉陽你不走嗎？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哦！要走了！”苑曉陽大夢初醒似地把書闔上，手忙腳亂地收拾東西， “陸朗！快點收！”

　　陸朗也清醒了，連忙把包拎著，跟在苑曉陽的後頭趕緊離開教室。

　　等到他們匆匆來到游泳池時，更衣室已經滿了， 兩人找不到空位，只好站在那抱著袋子等。

　　沒人說話， 兩人就這樣默默地站著。

　　他們現在滿腦子都是對方的事，生怕自己表現得不自然被對方發現不對勁，卻不知道對方也正想著同一件事。

　　片刻，有一個同學出來，空出一個更衣間。

　　兩人大腦一片空白，同時往更衣間走。然而一走又發現不對，連忙停下腳步。　

　　陸朗道：“你先。”

　　苑曉陽道：“你先吧。”

　　陸朗推了苑曉陽一下，把苑曉陽推進更衣間裡，說道：“還是你先，我換衣服很快的。”

　　苑曉陽無法，只好關上門換衣服。

　　兩人隔著一扇門，又開始胡思亂想。

　　以前同一間更衣間還沒這麼不好意思，可現在心態變了，一起換衣服對他們來說便是一項挑戰，就怕看對方的身體看得自己不對勁。

　　然而又一想，雖然自己讓對方先換衣服，但對方也讓自己先換衣服，擺明瞭不想和自己用同一間更衣間。

　　是不是自己被討厭了？對方看出了自己的念頭，還是覺得和男人一起換衣服噁心？

　　想到這，兩人又不約而同地發起愁來。

　　兩人換好衣服，一起來到泳池前。

　　他們是最後換好衣服的兩人，只能站在隊伍的最末端。

　　體育老師正在前方帶著熱身操，兩人躲在最角落一邊做著熱身操一邊偷瞄著對方。

　　苑曉陽：陸朗帥氣的做熱身操的樣子好喜歡……

　　陸朗：苑曉陽笨手笨腳的做熱身操的樣子好喜歡……

　　下水，苑曉陽還是怕冷又怕水。

　　陸朗上星期看他這樣子覺得可憐又可愛，現在看他則是覺得可憐得心都疼了，可愛得心都化了……

　　“慢慢來，別怕，我在這。”

　　陸朗站在水裡等他，牽著他的手讓他慢慢下水。下水後又怕他冷，趕緊抱抱他。但抱他又怕他反感，抱了一下又放開來。

　　“還冷？”

　　“不冷了。”苑曉陽搖搖頭。

　　苑曉陽表面鎮定，但其實心裡面的小羊急得都快哭了。陸朗對他這麼好，他要是越來越喜歡陸朗怎麼辦……

　　旁邊的同學默默看地看著兩人，心裡一陣混亂。

　　陸朗那表情是怎麼一回事……是溫柔嗎？好可怕。

　　這周的課程先是複習上周的動作，大家排成一列練習韻律呼吸。

　　苑曉陽的韻律呼吸依舊毫無韻律感，做沒兩下便是一陣猛咳，看得陸朗一陣心疼。

　　“不行就別做了，休息一下。”

　　“不行，不能放棄。”

　　苑曉陽堅持，他不能輕易放棄可陸朗做了壞榜樣。

　　好不容易熬過了韻律呼吸，老師開始教如何打水，練習腿部動作。

　　這周的打水動作頭部尚不需入水，手還能扶著游泳池的池壁，這對苑曉陽來說輕鬆不少，至少不用擔心被水嗆著。只是他運動細胞極不發達，做起動作來笨手笨腳的，腿一踢一踢的樣子就像是快溺水的小羊崽在奮力掙扎。可明明很吃力，他卻又一臉認真嚴肅，看得陸朗一陣心動。

　　而這對陸朗來說根本不成問題，姿勢做得特別標準，還被老師誇獎，讓大家圍過來看看陸朗是怎麼打水的。

　　陸朗默默心想：……我這麼努力練習才不是為了給你們看的，滾。

　　然而轉頭一看苑曉陽一臉崇拜的看著他，他心情又好了，動作作得更標準，那雙大長腿顯得更長了。

　　苑曉陽：陸朗動作標準的樣子好喜歡……

　　陸朗：苑曉陽動作不標準的樣子好喜歡……

　　就這樣，游泳課在兩人不停的相互崇拜中度過了。

　　洗澡時他們依舊分成了兩間各洗各的，洗澡時一邊想著對方剛才的樣子心裡一陣甜，又想著對方不肯和自己一起洗，心裡一陣酸。

　　兩人同時洗完澡出來，出來時四目相交，又都別過眼去。

　　陸朗看著苑曉陽一頭小卷毛濕答答的，想幫他吹頭髮卻又怕自己表現得太明顯，掙扎許久才佯作兇狠的上前搶過苑曉陽手上的吹風機。

　　“動作慢吞吞的要吹到下節課是吧？”陸朗拿起吹風機面無表情地對著苑曉陽的頭就是一陣猛吹。

　　然而他凶雖凶，動作卻格外溫柔，苑曉陽被他吹得昏昏欲睡，忍不住靠在他身上打盹，渾身舒服得都快化了。

　　陸朗看著苑曉陽的頭被他吹得越來越大，十分得意。

　　處理完苑曉陽，陸朗匆匆吹好自己的頭髮，拉著苑曉陽回到教室，對於能拉到苑曉陽的手竊喜連連。

　　放學，陸朗又是掙扎一陣後才問苑曉陽道：“一起走？”　

　　“今天有點事……”

　　“什麼事？”

　　“我……”苑曉陽閃爍其辭，“和人有約了。”

　　和人有約……陸朗聽了這話心中彷佛被刺了一下，想問是誰，但又怕自己聽了難受，最後只是點點頭，背著自己的包走了。

　　陸朗走後，苑曉陽松了一口氣。

　　他確定陸朗真的不會回來後，偷偷摸摸地拿起不久前才拿過的泳衣袋子，又跑出了教室。

　　十分鐘後，再度換上泳衣的苑曉陽站在泳池前。

　　A中的泳池放學後依然開放使用，因此現在池子裡仍有不少學生，救生員也在池邊巡視著以策安全。

　　苑曉陽看著那游泳池，深吸了一口氣，試圖讓自己放鬆。

　　那天陸朗說過，學不會的事情放棄就好，像他怕水、對水有恐懼感，便乾脆放棄游泳算了。

　　但是他不打算放棄，而且他不只要克服自己的短處，他還要給陸朗做個榜樣，讓陸朗知道學不會的事情好好學總是能的。

　　苑曉陽挑了一個離救生員近點的地方，免得待會自己練著練著溺水了都沒人發現。

　　他依照老師的教學順序開始練習這兩周學過的動作，練不順了便重來，一直到動作順暢了才換下一個動作。

　　他是一個極有耐心的人，一遍又一遍的反復練習也不嫌膩，嗆水了自己咳完後想想陸朗便又繼續打起精神來練習。

　　就這樣練了一個小時，好不容易那些動作都順暢了，苑曉陽終於停了下來。

　　這一停下，周遭的事物總算能夠進入他的視線裡。

　　他注意到池子的另一端有幾個人在玩球，一旁還有人抱著一個很大的充氣鯊魚在玩。他環視了泳池一圈，這才發現原來學校給學生準備了一些水上的遊樂用品。

　　他看了看，眼尖地在那堆充氣玩具中看見了一個黃色的、圓圓的、上頭還有鴨的東西。

　　小鴨游泳圈！

　　就是這東西曾經禁錮了陸朗的靈魂！

　　苑曉陽拿起小鴨游泳圈和上頭那個眼神陰險的小鴨四目交接，心中蠢蠢欲動。

　　他看了看四周確定沒人注意向他這邊，接著偷偷摸摸地把小鴨游泳圈往身上套。

　　苑曉陽個子小小的，長相還偏娃娃臉，套著那個小鴨游泳圈看起來年紀更小了。

　　他照照鏡子，又捏捏小鴨頭，最後戴著小鴨游泳圈下水，開始在水中載浮載沉地飄來飄去，一臉幸福。

　　用著陸朗用過的同款產品，他竟然也會感到幸福，他覺得自己似乎沒救了。

　　苑曉陽在游泳池裡忘記了時間，等到他意識過來今天還要兼職時，時間已所剩不多。

　　他匆匆上岸，倉促地洗澡，最後見來不及了，只好隨意吹兩下頭髮後便拎起東西拔腿就跑。

　　他在遲到前一分鐘趕到奶茶店，進店時頭髮還是半濕的，忍不住打了個大噴嚏。

　　“你沒事吧？頭髮怎麼濕濕的？”同事關心道。

　　“沒事，我擦下就好。”苑曉陽吸吸鼻子，拿起隨身攜帶的手帕擦頭髮。只是手帕畢竟吸水能力有限，再怎麼擦都還是無法完全擦乾，最後他也只能濕著頭髮開始工作。

　　他這一做便做到了十點，這三個小時裡生意興隆，他幾乎沒有機會喘口氣，好不容易終於到了十點，他剛放鬆下來忍不住又打了幾個噴嚏。

　　很像感冒了，頭有些重。

　　然而他不以為意，忙著開始收拾東西準備關店。

　　十點半，苑曉陽關上店門，和同事們分道揚鑣。

　　此時他的頭變得更重了，整個人昏昏沉沉，他能確定自己肯定是感冒了。

　　他沒有立刻回家去，而是站在路邊緩緩，心想這事不能讓舅舅知道，否則舅舅肯定要擔心。

　　前兩天舅舅說十一時自己會特別忙碌，他可不能在舅舅最忙的時候讓舅舅分心在他身上，要不實在太對不起舅舅了。

　　然而雖是想打起精神，但感冒使得苑曉陽的步伐變得更慢了，他緩緩地朝著家的方向走去。

　　從奶茶店到家裡有一段不短的路，除了得經過那段暗巷之外，還會經過一處公園。

　　那公園每晚都有許多老先生老太太在跳廣場舞，十分熱鬧，即使都十點多了仍有人在活動。

　　苑曉陽拖著步伐經過公園，隨意地看著公園裡的人。

　　突然，他注意到一個年約六十歲的婦人跪在公園旁的草皮上，看她雙手不斷在地上摸著，似乎在尋找什麼東西。

　　看那婦人的穿著應該是跳廣場舞的，能跳廣場舞的人身體都不差，總是比現在頭暈眼花的苑曉陽狀況好些。

　　只是苑曉陽見時間這麼晚了，那婦人的表情又帶著焦急，心裡放心不下，還是走了過去。

　　苑曉陽走向草皮，問那婦人道：“阿姨，你在找什麼，需要我幫忙嗎？”

　　那阿姨抬起頭來，看苑曉陽身上還穿著高中校服，說道：“沒關係，阿姨自己找，這麼晚了你快點回家，別讓爸爸媽媽擔心。”

　　“沒關係。”苑曉陽搖搖頭，“我來幫阿姨，阿姨太晚回家了家裡人也擔心。”

　　“哎，還是別麻煩你了，其實也不是什麼重要東西，丟了就丟了，再買就行了，沒多少錢。”

　　阿姨雖是如此說，但苑曉陽還是想幫她找找。他見光線不佳，便想掏出手機來給那阿姨照照。然而才剛掏出手機，他便感覺到腳下踩到一硬物。

　　他抬腳一看，見地上那東西閃閃發光，竟是一枚鑽戒。

　　苑曉陽：“……”

　　“小東西罷了，只是戴久了習慣，其實沒了也不打緊。”阿姨說道。

　　苑曉陽默默把地上的戒指拿起，他沒有用燈去照戒指，然而戒指上那顆碩大的鑽石在微弱的月光下仍顯得十分閃亮。

　　的確是小東西沒錯，但明顯不是沒多少錢的小東西。

　　“阿姨，是這枚戒指嗎？”

　　“啊！就是它！”

　　苑曉陽忙把戒指還給阿姨，見阿姨拿著戒指笑得開懷的樣子也跟著笑了，說道：“找到就好，這麼好看的戒指沒了多可惜。”

　　“其實是我家老頭子當初給我的戒指，都三十年了。”

　　“……”

　　“謝謝你幫我找，要是沒有你不知道得找到什麼時候。”阿姨把戒指戴回手上，接著伸手進包裡一陣掏，“來，謝謝你幫阿姨，阿姨給你個東西……”

　　“不用了！”見對方還要給他謝禮，苑曉陽趕緊搖搖手，後退一步準備跑人。

　　然而還不待他跑，那阿姨便伸手抓住了苑曉陽。

　　阿姨個子比苑曉陽還矮，但力氣奇大，這一抓苑曉陽頓時動彈不得。接著阿姨又把從包裡掏出來的東西塞進苑曉陽手裡，說道：“拿著，阿姨謝謝你幫忙。”

　　苑曉陽低頭一看，只見他手上現在放著一個黃澄澄、沉澱澱的金手鐲。

　　“！！！”

　　“阿姨，你收回去吧！我不要！”

　　“弟弟你不喜歡手鐲嗎？也是，男孩子戴手鐲不適合，沒關係，阿姨給你換個。”

　　阿姨把苑曉陽手上的手鐲收回，又換了個東西。苑曉陽再低頭一看，手鐲不見了，換成了一疊厚厚的鈔票。

　　“來，你喜歡什麼自己買。”

　　“阿姨，不要！”

　　兩人開始進行給予和拒絕的拉鋸戰，那阿姨真心感謝苑曉陽幫她找到戒指，想拿點什麼給苑曉陽當謝禮。而苑曉陽本來就只是舉手之勞，就算那阿姨給他顆糖他都覺得自己不該收，更何況那阿姨不管怎麼掏都是些貴重東西，也不知道那阿姨到底多富有，怎麼跳個廣場舞而已身上也能帶著麼多錢，難怪一的這個大的鑽戒扔了也能說算了。

　　雙方進行一陣拉鋸，最後苑曉陽都快哭了，阿姨才一臉歉意地放棄。

　　“那下次阿姨請你吃飯，別客氣。”

　　“好……”

　　“乖孩子。”阿姨伸手摸摸苑曉陽的小卷毛，“這麼晚了快回家去。”

　　“阿姨也該回家了，阿姨要怎麼回去？”苑曉陽雖然怕阿姨又要塞東西給他，但也怕阿姨回家路上不安全，“需要我陪阿姨回家嗎？”

　　“沒關係，我讓家裡司機來接我。”

　　苑曉陽怕阿姨一個人等司機不安全，最後還是決定陪阿姨等。兩人站在路燈下明亮的地方，等著阿姨家的司機來。

　　路燈底下，兩人終於能看清對方的長相。

　　只見那阿姨身材矮胖，一頭染紅的卷髮，臉上笑眯眯的，看起來脾氣很好，讓從小沒有媽媽的苑曉陽感到十分親切，覺得這阿姨就是他心目中媽媽該有的形象。

　　而那阿姨見苑曉陽相貌清秀，乖巧懂事，還不貪心，又穿著名校制服，也對苑曉陽極有好感。

　　“你這孩子真是討人喜歡。”阿姨看著苑曉陽道，“你和我家老二同校，改天再介紹你們認識。”

　　苑曉陽乖乖點頭，心想阿姨的孩子一定也是個好人。

　　“有沒有女朋友了？這麼乖，以後該給你介紹個好物件。”

　　“不用了！”苑曉陽忙又搖搖頭，心想他已經有喜歡的人了，就算陸朗不喜歡他，他也喜歡陸朗，才不能去找陸朗以外的物件。

　　看苑曉陽那靦腆可愛的樣子，阿姨心裡越來越喜歡這孩子，覺得這孩子真是怎麼看怎麼乖，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