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韓司恩打開房門站在門口, 目光平靜的和頭髮濕漉漉的白書對視, 並沒有開口說話,許是雨天的原因,那雙本就清寧的眼眸,看上去更顯陰涼。
一旁陪著白書淋雨的護衛看著對峙中的兩人, 雖然都沒敢吭聲, 但心底則是為白書豎起了大拇指。這還是第一次有人敢盯著韓司恩那冰冷的眼眸犯執拗,他們心底甚是佩服。
就是不知道白書心思是怎麼想的, 韓司恩不願意見他,他還天天厚著個臉皮前來。不過所作所為還算知趣的, 每次到韓世子休息時,他就默不作聲的離開。
眾人想什麼, 若有若無投在心上的視線,白書全部無視掉。他隔著雨簾望向韓司恩,看到那人眼眸中的不讚同和微皺的眉頭,他不自覺的咬了下嘴角。隨後他緩緩的低下頭,只是那無意中緊握的拳頭和孤傲的肩膀,流露出自己的倔強和堅持。
雨細如絲且又密集, 急急的從高空中落下,很快打濕了白書的長髮, 順著額間的髮絲往下落, 有的打濕了他長長的睫毛, 有的順著他高挺的鼻樑, 四處流竄, 不經意中又流入了他的眼睛中,雙眼頓時很不舒服。
白書眨了眨自己酸澀的眼睛,那感覺就好像自己在哭。白書為這個想法心底笑了下,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笑些什麼,只是很想笑。
韓司恩看著白書,白書背後的傷還沒有徹底好透,此刻因為雨水侵浸而又裂開幾許,血緩緩而流。韓司恩看著他後背滴落的血水,心底湧起一股難言的怒氣,他深深吸了口氣,把那股難言的怒氣平息下去,然後他直直的走到白書面前。
白書倉惶的抬頭看著韓司恩,焦急的說道:「你身體不好,這裡的雨氣寒,你不要淋濕了。」
一旁的護衛看到白書竟然敢和韓司恩說這麼溫情的勸慰之言,心底的驚訝實在是難耐。他們掃視了一眼白書,在他們這些護衛看來,韓司恩是孤獨冷傲的,身邊沒有人敢關心他的身體,也沒有人敢那些關心之語,白書竟然這麼開口了,想必兩人關係還是比較密切的。
想到韓司恩這樣以不好名聲震天下的人也會有友人,這些護衛心底總是覺得這樣的情形有那麼點違和。
韓司恩對上白書那關心的眼眸,最後他道:「請個大夫來給他看看背上的傷口。」說罷這話,他轉身朝自己房內走去,有護衛很快就聽話的離開了。
白書看著韓司恩的背影,然後毫不猶豫的跟了上去。
這西疆的陰雨天,屋內的溫度和外面其實相差不大,但是白書進房後,覺得很暖和,不由的打了一個很響的噴嚏。
韓司恩坐在柔軟的椅子上,沒有看白書一眼。白書站在那裡覺得渾身黏膩膩的不舒服,他動了動身體,小聲說:「韓司恩,我想洗澡。」
韓司恩抬頭望向他,眼睛裡帶了一絲火氣,不過還是平靜下來了,吩咐了人準備熱水。
冒著熱氣的熱水很快就被人抬了進來,放在了屏風後面,而後那些人退下。
韓司恩朝白書抬了抬俊挺的下巴,白書本能的朝他露出個大大的笑,而後很乖巧的去了屏風後面洗了個熱水澡。
傷口破裂,水蔓延而過時總是疼的,但是白書一點感覺都沒有,他把自己埋在裡面,只露出個頭。那張秀氣的臉頰因熱騰騰的水汽而開始變的微紅,而他那雙眼睛亮晶晶的,如天上的星辰傾斜而下,十分耀眼。
白淨的水很快被染成了紅色,白書一點都沒有在意,不過他現在還是有點不知所措的。他的衣服已經濕了,是不能穿的……雖然能用內力把衣服烘乾,但是他不想那麼做,雖然擁有深厚的內力,但怎麼能用在這方面呢。
於是白書抿起了嘴,手不自覺的劃了劃身前的洗澡水。他想,如果我開口借用韓司恩的衣衫,他大概是不會拒絕的吧。如果拒絕,那自己就在這水裡不起來了。
不過不等他開口,屏風處已經有人慢步走來,從屏風處伸過來一隻乾淨的手,手上拿著乾淨的衣衫和裡衣,還有韓司恩輕冷的話:「你的衣服既然濕了,就穿這些吧,是乾淨的。」
白書從水裡伸出手,水聲嘩啦啦的響,白書接過衣衫,輕聲道了聲謝。韓司恩沒有回應,又慢慢的離開了。
韓司恩要比白書的身量稍高那麼些,衣衫穿在他身上還是挺合適的。只是後背的傷很快把那衣衫染紅了,白書一點都不在意,他想,韓司恩衣衫那麼多,不會小氣的。
白書穿戴好之後,屋外傳來護衛的稟告,說是大夫來了。韓司恩嗯了聲,讓大夫進內室,同時讓人把那洗澡水抬走。
護衛看著那血紅的洗澡水,心下一寒,忙離開了韓司恩的院子。
韓司恩坐在一旁,白書趴在他的床上,任由大夫為他看後背的傷口,那大夫是京城帶來的,見識還算廣,不過看到那深入骨的鞭傷後,還是忍不住倒吸了口氣。
整個後背都是傷口,加上剛剛用熱水浸泡了一番,傷口顯得格外的猙獰。
他頂著韓司恩的目光,儘量保持鎮靜的查驗了一番傷口後,委婉的說道:「公子這傷勢頗重,現剛剛有起色,要小心養著才是。」大夫心裡沒說的是,這樣的傷口水都不能沾,還洗什麼澡?這不是故意找事嗎?
韓世子心腸還真硬,這樣胡鬧都看得下去。
把臉埋在柔軟被縟裡的白書自然不知道大夫心中所想,他悶悶的嗯了聲,大夫檢查後,為他開了幾副藥,是要煎熬一番口服的,畢竟沾了水,防止他夜裡發熱。
然後大夫又給留下了一盒塗抹的藥膏,白書在大夫要親自動手幫他上藥時,悶聲道:「放下吧。」
大夫見慣了京城有權有勢人家的怪脾氣,知道有人不愛被他人碰觸,便道:「此藥一日三次,傷口結痂之前,萬萬不可再沾水了。」
韓司恩點了點頭,大夫又交代了需要注意的事項,然後收拾好自己的東西,很快離開了。
房內再次沉靜下來,白書的臉一直埋著,背部就那麼裸露著。韓司恩看著地上的自己的影子,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許久後,白書的聲音傳來,他啞著聲音說:「韓司恩,我有些疼,你給我上藥好不好?」
韓司恩看了看大夫放在桌子前的藥膏,神色不變,最後他還是站起身走了過去,拿起那膏藥,親自為白書塗抹了一番。
上藥的過程是難熬的,白書背部的血難免沾到了手上,韓司恩一點都沒有在意,等把白書身上所有的傷口都塗抹了一番後,他把藥膏放在桌子上,自己洗了洗手,把混合著膏藥清香的血跡都沖洗乾淨。
等做完這些,韓司恩回頭,看到了正歪著頭盯著自己的白書。
白書輕聲道:「你都知道了是不是?」
韓司恩微皺了下眉,道:「既然不舒服,就不要胡思亂想了。好好養神,免得你哥哥擔心。」
白書彷彿沒有覺察到他語氣裡的疏離,他說:「我沒有胡思亂想,我就是那麼想的。」
韓司恩覺得自己心底那被強行摁下的火氣隱隱有往上躥的趨勢,他看著白書語氣儘量平靜的問道:「即便是那樣和我有什麼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