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有關西疆的摺子被扔在了地上, 恰巧落在了戶部尚書的腳邊。聽著皇帝怒氣騰騰的問話, 戶部尚書硬著頭皮彎腰把摺子撿了起來,顫巍巍的掀開看了一眼。
這一眼看過去, 戶部尚書的神色立刻變了, 十分惱怒的說道:「皇上, 西疆地處荒涼, 與西戎那不懂禮數之地接壤, 民風又向來彪悍, 傳出這些流言蜚語, 簡直是胡說八道。可見西江總督這些年在推崇我大周禮儀方面毫無建樹,實在是太令人難以置信了。」
滿朝文武百官目瞪口呆的瞪著站在最前列的戶部尚書, 那目光差點隔著衣衫把他身上燒出來兩個窟窿。
話說西江總督被韓司恩擼後, 韓司恩的摺子剛剛遞到京城,戶部尚書可是第一個跳起來痛斥韓司恩的人,當時他那模樣恨不得把人踩在腳底下給直接碾死了,怎麼一轉眼才幾天, 這話就變了呢,他想捏死的人又成了這西疆總督了?
還是說這摺子裡的東西有問題,想到這裡, 眾人的目光從戶部尚書的身上又轉移到他手上的摺子上。
戶部尚書心裡著實苦, 他這手裡拿的根本不是摺子, 而是燙手的山芋。
皇帝對戶部尚書的識相只是冷哼了兩聲, 又看了看站在前列, 低眉垂眼看著還算順眼的姬洛, 語氣複雜的問道:「太子可有話要說?」
戶部尚書很有眼色的把這燙手山芋遞給了姬洛,姬洛掃視了兩眼,神色一正,正義凜然道:「父皇,兒臣贊同戶部尚書之言,西疆民俗風情粗鄙,定是受到了西戎的影響,這些子虛烏有之事,父皇不必掛在心上。」
皇帝聽了呵呵了兩聲,然後看著滿朝文武,語氣不善的說道:「既然連太子都這麼說了,那眾愛卿就都傳閱傳閱這摺子,看完也好說說自己心中的感想。」
姬洛很自然的把手上的摺子遞給了身後之人,那人看了一眼,倒抽一口氣,隨後怒聲斥責道:「胡言亂語,傳出這等流言的,定然是西戎那幫野蠻之人。」
而後每個看到摺子的人都是如此憤怒,而韓司恩的父親韓卓在看到這份摺子時,臉色頓時大變,他心口起伏的厲害,雙手緊緊抓著那奏摺,如果不是有皇帝坐鎮,看他那模樣,定要撕了這奏摺的。
不過最終,他還是忍住了,而後跪在地上看著皇帝,一臉恨恨的說道:「皇上,此事事關皇上顏面,定要詳查。」
一群人隨即跪下附和道:「皇上,韓國公說的對,此事定要詳查。」
武臣血氣大,有那麼心中憤恨之輩,當場朗聲道:「皇上,西疆蠻夷之地,又是兩國交界,西戎那野蠻小國不敢侵犯我大周,才會傳出這等荒唐之言,辱沒聖上,微臣請求出兵西戎,給他們一個教訓。」
文臣性子自古就謹慎些,聽聞這話後道:「是不是和西戎有關,還待詳查,但此事既然涉及到了皇上,微臣覺得理應盡快處理。此次流言傳聞牽扯之地甚光,西疆總督又被韓……韓世子拿下了,那西疆將軍柳虎城也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皇帝坐在龍椅上,冷眼看著這群朝臣發表自己的看法。說起來這還是他成為皇帝后,第一次看到朝堂上滿朝文武這麼口徑統一的要求處置一件事的,心底有股詭異的滿足感。
姬洛在眾人吵雜聲中,握了握手心,儘量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和往日並無不同,他再次走出列,道:「父皇,兒臣認為眾大臣說的有道理。想韓世子為朝堂為大周兢兢業業,此時卻蒙受不白之冤,此事定然要詳查,還……還韓世子一個清白。西疆離京城數千里,又是荒涼之地,韓世子身體向來不好,五弟和他也在西疆也有些時日了,兒臣覺得父皇可以下旨讓他們回京了。」
對於姬洛的話皇帝心裡還是同意的,想到被韓司恩送到京城刑部大牢裡的趙文等人,皇帝腦子眼就一陣一陣的泛疼。
這韓司恩真是膽大妄為,這次沒有自己的旨意,他竟然敢動一個西疆總督。不過想到有關於趙文身邊的西戎妾室,和他總督府的那些白花花的銀子,皇帝又覺得這種事勉強算是情有可原。
只是這功勞定然是沒有了,要不然日後人人都學韓司恩,那這個朝堂還不亂了?
對這件事有著複雜心態的皇帝,最終心中的想法是,如果韓司恩是一個皇子,膽敢這麼胡作非為,作為皇帝自己早就把他圈禁廢除了。
皇帝心中即便是萬分複雜,臉上也沒有表露一分,他也沒有立刻同意姬洛的提議,只是說此事容後再議,大抵是想給人一種,自己還是這朝堂上說話份量最終的人。
姬洛十分恭敬的同意了皇帝的話,兩人看上去很是父慈子孝。
朝堂上眾多朝臣心思複雜,等皇帝宣佈退朝後,有些大臣圍在姬洛身邊,說起了些家常話,算是在這個未來的皇帝面前暗中給自己刷刷存在感。
姬洛對朝臣的巴結一直是含笑接受的,人端的是風度翩翩,舉的是氣度非凡,很有一代明主的氣勢。
等姬洛和眾朝臣告別回到東宮後,在自己的地盤上,他冷下臉,吐了口氣。其實今天他提議韓司恩和姬懷回京,還有一層意思在裡面,那就是前去宣聖旨的人,他希望是自己。
雖然知道白文瀚兩兄弟在邊關的日子過得還不錯,但不親眼見到白文瀚到底怎麼樣了,他心裡總是不踏實。恰好從韓司恩傳來的聖旨來看,西戎有個三皇子呼延祿在那裡,兩國邊界並不是十分安穩。
這個時候,如若他親自前往西疆,定然能穩定軍心,當然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這次西疆總督的人選,必須是他心中認定的人。
上輩子時,西疆那裡在幾年後會出亂子,白文瀚也因此前往西疆赴任,最終落得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的。而他最終也因尋找白文瀚的屍體,而被萬箭穿心。
這個仇,他這輩子一直記得,西疆那裡他已經通過靖國候做了最細緻的安排,但終究還是放心不下,邊關出事,消耗國力不說,受苦的還是那些守護邊疆的將士和那裡的百姓。
上輩子他往上爬的路並不是十分順利,他也曾見識過邊關的殘忍,生靈塗炭。
這輩子,雖然知道未來某天還是會和西戎對上的,但他要做最好的打算,把一切可能性都謀殺在萌芽中。
他不想西疆那裡,以後會有節外生枝的事發生。只是目前皇帝對他還不算十分放心,這事怕是還需細細的運作運作。
在心裡細細想了一番有關西疆的事後,姬洛不可避免的想起了摺子上的內容。想到西疆的人傳言韓司恩爬上了龍榻,他瞇了瞇眼睛,心思立刻從那些繁雜的瑣事上放開了,他難得閒涼的想,不愧是大周鬼見愁的韓世子,走到哪裡都能引起矚目。
抄西疆總督趙文的家也就算了,朝堂上的人定然會抓住此事不放爭吵一番的,但是摘下個面具都能讓整個朝堂上的大臣同仇敵愾,這整個大周也只有他韓司恩一人了。
想到那些流言,姬洛呵呵的兩聲,心情頗好。
而今天上朝的眾多大臣,在下了朝後,紛紛在家裡怒罵西疆的那些人眼瞎,就算看不慣韓司恩囂張跋扈,也不該這麼胡說八道吧。
就韓司恩那鬼都嫌棄的模樣,他們怎麼好意思傳出來這人是受寵是因為爬上皇帝的床呢?他想爬皇帝樂意嗎?
眾人想如果自己是皇帝,想到半夜看到韓司恩的臉,不由的生生打了個寒顫,心疼病都因此犯了。
而最為焦躁的要屬韓卓了,無數自己的同僚在下朝之後,前來慰問他,明裡暗裡卻都在笑話他。韓卓回到國公府臉上陰沉的能滴出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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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心裡在要不要把韓司恩這個禍害給從西疆召回中來回徘徊時,韓司恩的摺子八百里加急的送到了京城。
裡面詳細的說明了此事流言事件是如何引起的,西疆副將軍周然和五皇子姬懷在裡面的所作所為他也沒有隱瞞,甚至直接在摺子裡說出了自己的猜測,周然和姬懷同那西戎的五皇子呼延祿有牽連。
皇帝看了這摺子立刻就震怒了,他自己登上皇位便是十分辛苦,自然知道里面的艱辛,如果姬懷和呼延祿有聯繫,那姬懷的心思便不言而喻了。
和外邦勾連,只為自己的私心,皇帝自然是惱怒的,便立刻召見了姬洛,讓他親自前往西疆頒旨,命韓司恩立刻回京,同時押五皇子姬懷和西疆副將軍回京。
姬洛接到聖旨時,心中很是詫異,他還沒有徹底運作起來,皇帝便讓他前去西疆了,而且押姬懷和周然回京,這證明兩人是做了什麼事。
心裡念頭飛轉,但是姬洛並沒有表露出來。
皇帝看了他一眼,緩緩道:「你年歲已有二十,這些年一直推脫不肯成親,這次西疆事瞭解之後,你這個太子身邊也該有個太子妃了。」
姬洛聽了這個,神色微變,最終道:「父皇,兒臣……」
皇帝懶得聽他的推脫之詞,便揮手讓他退下了。姬洛心底沉沉的離開了。
等姬洛離開後,皇帝哼哼了兩聲,而後閉上了眼,大內總管元寶在一旁,一聲不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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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關於韓司恩的事議論紛紛,倒是沒有一個說他以色侍君的。
而西疆那裡,自從周然被抓後,那些流言淡了起來。
白書卻在從牢房裡出來後,卻再也沒有見過韓司恩一面。
他本來是習慣爬窗戶找人的,但是現在韓司恩的房子四週日日夜夜有守衛,那架勢明顯的是不想見自己,加上自己到底有些心虛,便並沒有硬闖。
他每天都前來求見韓司恩,韓司恩卻一直閉門不出,讓他離開他也不離開。他性子執拗,便一直在門外等著,等到天黑,他便自行離去。
第二天繼續等。
這天,西疆的天變了,一夜風颳的呼呼響,第二天半晌便下起了雨。
白書站在韓司恩的門前,雨低落在他的身上。他低著頭,抿著嘴不吭聲,只是喉嚨裡有些泛癢,讓他忍不住悶悶的咳嗽了一聲。
隨後不久,韓司恩的門被打開了,朦朧細雨中,白書抬起頭,看到了那張讓自己驀然心跳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