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次日一早, 陸北川早早起床去了公司。
晚上他基本睡不著,不敢閉眼, 一閉眼, 滿腦子全是駱蘇,他就那麼睜著眼睛,望著房頂等到了天亮。
盛世岌岌可危, 投資失敗,項目失敗, 投資人撤資,董事局的那群老傢伙就差把他逼上梁山了, 在這個關頭,他不能退,也不能輸。
一旦退了, 輸了,盛世娛樂就完了。
陸北川大步朝辦公室走去, 沈放在門口等著他, 一見著人, 連忙迎了上來, 「陸總,我有事和您匯報。」
沈放隸屬於盛世娛樂, 如果不是駱蘇的事情, 絕不會親自來總部找他。
陸北川腳下沒停,「去辦公室說。」
到了辦公室,陸北川剛讓沈放將門關上, 急急問道:「你來找我,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陸總,我收到消息,駱蘇似乎是病了。」
「病了?」陸北川一怔,他知道駱蘇做過骨髓移植手術,身體總歸和普通人不大一樣,「什麼病,沒事了吧?」
沈放當初得到陸北川的叮囑,只要是關於駱蘇的事情,事無鉅細,都得和他說清楚說仔細。
「只是個小發燒,應該沒什麼事,昨天紀少誠先生也去了影視城,和駱蘇劇組吃過了飯,這才病倒的。」
「你說誰?」
「紀少誠,紀先生。」
「他?他怎麼會去影視城?」
沈放也覺得奇怪,不過琢磨著,「應該是去探班紀雲深的吧。」
陸北川搖頭,「不,不可能,紀雲深和他雖然都姓紀,但兩人沒什麼關係,紀少誠不可能因為紀雲深而去探班,除非……」
除非紀少誠知道了駱蘇的身份。
他企圖瞞是十多年的真相,終於還是被揪了出來。
陸北川微微闔眼,靠在椅背上,十分疲憊,「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以後有什麼事再來通知我。」
「誒,好的……」沈放躊躇著,還有件事不知道該不該說。
見人不走,陸北川凝眉,「還有事?」
「還有件事,是關於紀然的事。」
「他?」陸北川遲疑,仔細想想,紀然這些天確實沒怎麼出現了,「他有什麼事?」
「他說,他想和咱們解約。」
「解約?」陸北川一聲冷笑,「他也想解約?理由?」
「他說,自己負面纏身,不想再麻煩咱們了。」
「說得好聽,實在怪你沒替他洗白吧。」
這涼薄的話聽得沈放觸目驚心。
從前陸北川對紀然多好啊,要什麼給什麼,不遺餘力的力捧,現如今不喜歡了,就連腳下的泥巴都不如。
「那這事……」
「你告訴他,想和盛世解約可以,要麼盛世倒閉,要麼他違約金,否則,解約一事免談!」
沈放喃喃點頭,「那、洗白一事,還運作嗎?」
「沈總監,如今公司什麼情況你也知道,董事局那群老東西一個個的盯著盛世娛樂,不賺錢盡虧損,都讓我將公司關了,這個骨節眼上,你還要再發心血財力替一個劣跡斑斑的小明星洗白?替他洗白,你能替公司盈利?你能替公司賺回在他身上花的錢?」
沈放心驚,徹底無話可說。
「好,我明白了,如果沒什麼事,那我先走了。」
「去吧。」
沈放看了一眼陸北川,心驚肉跳轉身離開。
陸北川靠在椅背上,揉著眉心,一股深深的疲倦席捲而來。
可是他還不能休息,盛世爛攤子還在等著自己,他不能讓盛世就此一蹶不振,他還要給駱蘇一個星途坦蕩的未來,昨天晚上做的那些夢,再逼真,也僅僅只是一個夢而已。
思及此,陸北川拳心緊握,胸口心臟突然的絞痛逼得他渾身發顫,他閉著眼仰著頭大口的呼吸,臉色煞白。
不可能的,那只是個夢而已,只是個夢而已。
他找了駱蘇十幾年,怎麼會對駱蘇做那麼骯髒的事情,一定是因為最近他壓力太大了,所以才會做那樣的夢。
陸北川失神的望著頭頂,告訴自己,一定是!
***
駱蘇昏睡了兩天。
只是一個發燒,卻因為曾經手術的原因住進了醫院。
然而他醒來之後的第一件事,便是鬧著要去見駱繹。
紀雲深直接告訴他,在醫生沒有明確說明可以出院的情況下,是絕對不會讓他出病房一步。
駱蘇知道自己勢單力薄,走投無路只好退而求其次,「我想給我哥打電話。」
他還病著,燒還沒退,聲音嘶啞得很。
紀雲深將手機遞給他,駱蘇連撥打了好幾個電話,駱繹都沒接。
最後一個電話他打給了駱老先生,慶幸的是,駱老先生接了。
「喂,爺爺,是我,駱蘇。」
「蘇蘇啊,怎麼今天給爺爺打電話了?」
駱蘇一時間也不敢將這事告訴給駱老先生,他不想這個對他疼愛有加的老人家傷心,也不想讓年事已高的老人家擔心。
「好久沒和您打電話了,想和您說說話,您最近身體還好吧。」
「還好,爺爺硬朗著呢!」
「您身體好我就放心了,哥他……在嗎?」
電話裡沉默了許久。
駱蘇一顆心倏然就提了起來,他顫著聲音問道:「爺爺,怎麼了?」
「蘇蘇啊,你老實告訴爺爺,你哥他……是不是知道什麼了?」
駱蘇心裡咯登一聲,「爺爺……您怎麼這麼問?」
「你哥他這兩天,一直在看心理醫生,我問他,他什麼也不說,一個勁的悶在心裡,我實在是擔心他……」
「心理醫生?」駱蘇喃喃道:「哥他一直在看心理醫生?」
「嗯,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老實和爺爺說,別瞞著爺爺。」
駱蘇眼淚倏然便落了下來,砸在手背上,又倔強用手背把眼淚擦了,「爺爺,哥哥好像已經想起來了。」
「想起來了?」駱老先生遲疑,「怎麼會……想起來的。」
「爺爺,對不起,哥哥現在不接我電話,我也沒辦法向他解釋清楚,辜負您的苦心了。」
駱老先生歎了口氣,仁慈的口吻寬慰道:「別說傻話,從那天起,爺爺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你讓我老頭子安穩了這麼多年,爺爺很感謝你,至於駱繹,你放心,爺爺會和他談談的。」
「爺爺,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
「這不是你的錯,你不需要向爺爺道歉,是爺爺該謝謝你,這些年如果不是你,駱繹他早撐不住了。」
「可是當年是因為我,駱蘇和爸媽才……」
「他們做了一件自己該做的事情,我永遠以他們為傲。」
駱蘇哽咽,再也撐不住了,不住的說:「謝謝您,真的謝謝您……」
也不知道說了多少句謝謝,駱蘇頭腦發暈之際,這才掛了電話。
他整理好情緒,擦乾了眼淚,將手機遞還給紀雲深,垂眉不語。
紀雲深坐在他床邊,剛坐下,就聽到駱蘇問他,「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紀雲深沉眉,「在我們第一次合作之後。」
第一次合作是那部《將相和》電視劇,駱蘇自認並未露出什麼馬腳,為什麼紀雲深會知道?
他望著紀雲深,深深的不解。
「你說,你從小有個夢想,想和我合作演戲,還記得嗎?」
「我記得,我是說過這句話。」
紀雲深歎了口氣,「你忘了你小時候曾經和我說過,將來有機會,一定和我合作演戲的。」
那是紀少誠回紀家不久,紀雲深深知一山不容二虎的道理,真正的繼承人回來了,他這個替補就得讓賢。
紀老先生雖然說出絕不會讓紀少誠繼承家業的話,但他知道,紀老先生嘴裡罵著,可心裡卻一直想著。
他再好,在紀老先生面前,也好不過親生的兒子。
為了不讓紀老先生為難,紀雲深主動進了娛樂圈,徹底斷了繼承紀家的退路,也同時讓紀老先生鬆了口氣。
那時候的駱蘇才三歲,或許是因為身體不好的原因,比尋常三四歲的孩子長得弱一些,也不大說話,見人都是怯怯的。
直到有一次他從劇組回家,頭一次見到駱蘇朝他露出了笑臉,還指著電視裡播出的電視劇,笑著說以後也要和大哥哥一起出現在電視裡。
軟軟小小的一團倚在他懷裡,低頭還能聞到身上的奶香味,軟軟糯糯的抬起頭來看他,說著大哥哥好厲害的話。那眼睛裡,彷彿噙著一抹清澈純淨的汪泉,盈盈流動,璀璨得好似要將星辰都囊括在內。
他終於明白為什麼紀少誠會如此溺愛這個孩子。
紀雲見那時候還看他一臉不爽,見駱蘇親近他整個人臉臭到不行,三番兩次叮囑駱蘇不要和他接近,還說紀雲深是壞人,恐嚇說紀雲深會把他賣掉。
駱蘇每每聽到這話就叉著腰教訓他二哥,「二哥,你不要胡說八道了,大哥他很好,每天晚上會給我講故事,還會給我買好吃的好玩的,他才不會把我賣掉呢,只有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以前就想著把我賣掉換錢然後自己去仗劍走天涯,還不帶我!」
從此,紀雲見和紀雲深之間的仇,越來越大。